从别墅出发到学校近半小时的车程里,一路无言。
我甚至觉得自己的呼吸都显得嘈杂,好在路上车多,各种鸣笛声多少缓解了一些尴尬。
宋僵尸全程冰山脸,深蓝色风衣衬得他整个一面瘫总裁气质。
也不知道是真的赶时间还是对我的不满,车速飞快得像是随时能离心出高架,而且频频超车。
搞不懂他有什么好生气的,被脱光的是我,被强行抱上车的也是我,除了刚上车小腿抽筋,不小心踢了一脚他的白衬衫,怎么算都是我吃得亏比较多。
“不怕扣分吗,你这样开车很容易没命。”
我紧抓着头顶的拉手,原本决定冷战到底,下坡的时候还是没忍住骨气。
前方宽阔的大马路上,满满都是攒动的私家车,公交大巴。
车与车间的距离仿佛随时都可能追尾。
开快车的人却是一点自觉都没有,鄙视地睨了我一眼,不屑接话。
那厮的小眼神让我倍受打击。
索性就懒得跟他客气:“你是死人,我还是活的啊,你悠着点。”
“啊——!”
嗯,车内响起震耳欲聋的尖叫。
“如果你再啰嗦一句,我不确定它会不会爆表。”相比之下,宋僵尸的态度简直有些变态。
没错,他又提速!
这个疯子生前肯定是得了精神病然后被人强行处死的!
几乎是一瞬间,昨夜蓄积的好感和一丢丢同情,消失殆尽。
也是同一瞬间,我娇弱的小心脏作出了一个强大的决定。
宋僵尸啊宋僵尸,咱终究是人鬼殊途,不同路!
到学校之后我完全已经是靠毅力和意识行走了,宋僵尸停车后冲我说了句什么,我也没有在意。
脚步晃晃悠悠,上楼梯的时候觉得很不真实,仿佛随时可能灵魂出窍然后摔下楼梯一般。
“宋遇,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直到肩头突然多出一股子压力,我那受惊的魂魄才蓦地被按回去一般。
我勉强回过神,侧头看去,一张英俊阳光的脸上满满都是担心。
“姚、姚子谦?”
“你怎么了,”他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皱眉,“才一天不见就把我忘了啊。”
“噗,没有,我只是没睡好精神有丢丢萎靡。”笑呵呵岔开他的手,抬脚接着上楼。不知怎的,脑海里突然回荡起昨天宋僵尸嘱咐我的话。
忍不住多看了姚子谦几眼,五楼的走廊晨光尚算柔和,古老的高树林立,阳光穿透而过,洒在那张青春蓬勃,肌肤粉嫩的脸上,温煦地迷人。
——这货很危险?
打死我都不信,这货能比冷面獠牙吸血僵尸还危险。
反正我已经决心离开宋僵尸了,与其跟着个随时可能要我命身边还围着一圈死人的吸血鬼,我倒更愿意跟领班校草来往。
“对了,宋遇,听说你出去住了?”
走到教室门口的时候,姚子谦突然叫住我。
我诧异回头,见他一脸愁容,心下忐忑了一阵,说话的底气莫名不足:“你、你听谁说的?”
二班就在隔壁上课,但也不至于连我搬出去住这种芝麻绿豆的小事都传得沸沸扬扬。
姚子谦阳光的脸上瞬然黯淡,眉宇间拧着担忧:“如果有什么困难一定要告诉我,最近学校附近不太平,你小心点。”
他逆光而立,双手插在运动裤袋里,像是突然之间多了很多情绪。
当然,我完全不懂他那都是些什么情绪。
毕竟我们只见过几次,完全没有熟悉都可以为彼此担心的程度。
还有,我负手揪着脊背的布料:“学校附近怎么了?”
他显然怔了怔,眼神也突然变得有些奇怪,似乎是想说什么又犹豫要不要说。
然后就上课了……
“我会小心的,拜拜!”一溜烟冲进教室,所以也没来得及看见姚子谦脸上一闪而过的诡谲。
那一刻我甚至是有些感激的,有一个男生他很担心你,虽然你们并不熟,但你能感觉到他的真诚。
真得是比宋僵尸暖一百倍的暖男啊!
“同学们不要慌乱,学校已经联系警方着手处理这件事了,还有你们班的几位女同学,医生也明确表示她们没有大碍,所以这件事同学们就不要再议论了,期末考试在即,我们回归课本。”
屁股刚沾上凳子,讲台上就传来局解(局部解剖)毛老师滔滔不绝的演讲。
局解老师很幽默,但也可能是因为跟人体结构打交道的缘故,说起话来总让人感觉沉甸甸的,至少我是这样觉得,我每次听他上课都能听出一声冷汗。
更别提每周五去地下停尸房看他剖尸体,那画面配上一屋子福尔马林再配上毛老师时而高昂时而尖利的嗓音,简直生无可恋。
而且他对尸体有特别的喜爱,好几次摸尸体都不戴手套,说是对尸体不尊重,直到被哪个看不下去的同学举报到教务处,他才很不情愿的戴了。
那个看不下去的学生就是我。
毛老师说我胆子太小了,不适合学医,建议我去学裁缝。
所以我对毛老师的印象一直挺微妙,说讨厌吧也谈不上,毕竟在一群上了年纪的老师里,他真得是最有亲和力,最喜欢跟学生互动的一个。
但也绝谈不上喜欢,他如果教别的课还好点儿,每次讲课讲得跟鬼故事似得。
还有今天这莫名其妙的演讲,一大早听得我心慌。
教室里也是闹哄哄的,好像真得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般。想到刚刚姚子谦说学校附近不太平,我心里就咯噔了一下。
“学校出什么事儿了?”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我有些茫然得看着正在火热讨论尸体的室友们。
尸体?
“学校尸体怎么了?”
难以想象,尸体这两个字从我嘴里蹦出来是一种什么体验。
虽然最近都跟宋僵尸一起待着,但我对牛鬼蛇神什么的还是非常抵触。我只喜欢欧巴!
“你不知道?”朱晓晓一脸惊讶。
“嗯,尸体怎么了,活了吗?”
闵西瞪了我一眼,没好气道:“你在外面住肯定不知道了,学校尸体不见了。”
她着重强调“不见了”三个字。
但我更相信尸体活了……
不然好端端的尸体们被锁在保险棺里,怎么会不见……
“我要转行,当医生太恐怖了,去医院担心被砍,在学校担心诈尸……”陈琳显然已经入戏太深,忍不住潸然泪下,掏出手机给男朋友发语音。
“真诈尸啊!”我也不知哪来的激动劲,竟一个没控制住,拍案而起!
原本议论纷纷吵吵闹闹的教室,被我脆生生一嗓子,一巴掌,整了个寂静……
毛老师透过厚厚的眼镜片望了过来,那时刻保持着高血供通红的脸上,没有一丝责怪的意思,反倒是异常淡定得安慰我:“这位同学不要紧张,坐下来好好上课,诈尸了更好嘛,你以后都不用上解剖实验课了,哈哈哈哈。”
老师自说自话的笑了起来。
在场的同学们却没有一个发声,所有人都是一脸严肃或惊恐或故作镇定,唯有我看得清一个个坐立不安的臀部。
我讪讪坐下来,只觉得从头凉到脚。
就算我不喜欢上解剖实验课,但这并不代表我喜欢诈尸啊!
这年头,已经不给三观留一点余地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