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冷静一点……”我往座位里边挪了挪,紧盯着他那张经脉隆起蜿蜒俨然已经失去控制的脸。
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怕的。
说发火就发火,完全没一点征兆,若是一个冲动,直接把我给撕碎也说不定。
“所以我这是保护你,你为什么逃走?”
只见那怒气腾腾的狰狞之脸,蓦地一撑,鼻子眉尖嘴角全拧成一团,眼珠子瞪得似是要爆出来。
他一个低头,那诡异又扭曲的脸,瞬间就在我眼前放大。
“没、没有啊……老板,我在这儿,没逃走,你看不见我吗?”我紧绷的面部肌肉难易自抑地抽了抽。
看着这厮已经开始神志不清了。
求救的目光看向周边排排站立的旁观者们,却发现没一个往这边看,全跟挺尸一般黏在原地。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我只能自救,不然他就是真把我撕碎了,也不会有谁替我收尸。
“大老板啊,你好好看看我,我在这儿啊,我没有逃走,我发誓我肯定不逃走的!”我以为他是神志不清错以为我逃走了,在他紧逼上来的时候,双手猛烈抬到他眼前,猛烈摇晃。
瞎子!快点看我!
良久,前方有些抽象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丝反应。
充血的眼白渐渐恢复,长达颌下的白色獠牙也收了回去,别扭的言语间却依旧不减狠厉:“现在好了,我把你杀了,你就不会逃走了。”
声音很轻,语调却是重的,自那猩红唇间缓缓吐出,变态级数满点。
小腹一阵尿意,不经意间,我已经有些怂了。
“你、你到底说什么啊,你凭什么杀我,你的仇人又不是我,你这是犯法你知不知道!”我死鸭子嘴硬,把能想到的话一股脑儿全泼了出来。
因气流而颠簸的飞机里,充斥着荷枪实弹的铁腥味,还有压抑得要命的紧张气氛。
我在心里默念宋仲亟的名字,默念到一百遍的时候,心情开始趋于平静。
“对,我差点忘了,你现在是宋遇。”而此时,大老板发完癫痫后,终于整了整脸色,褶皱纠结的黑色风衣被他一手扒掉,略显浮夸的妖孽笑意重新扬起。
我瞧着他这股子多变的画风,心叹不去演戏真是浪费人才,这前前后后的冲击,愣是把我冲得摸不着东南西北。
“来,穿上,待会儿可能会冷。”他抖了抖了手中的黑风衣,就像之前抖黑袍子一样,笑意不减,双手一抬,风衣就被披在了我的身上。
很奇怪的味道……
但又很熟悉。
我皱着眉头回忆了许久,最后确定这是小时候钓鱼挖出来的蚯蚓味道……
“我一点儿都不冷,真的,您自个儿穿上吧。”我屏息挣扎,瞧着那款式帅气但味道刺激的黑风衣,几乎内牛满面。这特么是从坟里挖出来的吧!
似乎是为了彻底击垮我的身心,大老板走回桌旁,含着淡淡笑意的语气轻拢慢捻:“这衣服可是世界限量版,查理三世的陪葬品。”
我、我……
我绝望的,用一种看粪球的眼神看向他。
“你——去——”shi字尚未说出口,飞机突然发生一阵剧烈的颤抖。
不同先前微弱的颠簸,这一阵晃荡,整个机舱里的物体都开始猛烈摇晃。
“保护红酒!”只听大老板一声令下,那整齐划一的两排僵尸就像是演练过无数次般,纷纷护住机舱内的木箱子。
关于箱子里是什么东西,我就呵呵了。
居然还有这种奇葩僵尸……怎么觉着有点反差萌呢?
“老板,到了。”
一阵颤抖过后,飞机稳稳落地。
驾驶员还是那个大块头,他大步行至机舱中,恭敬地站在一旁。
因为背光,我依然看不清他的脸。
但现在我也没有多余精力去纠结同名同姓苏易南的脸了。毕竟这飞机行驶了不下四个小时,也不知把我带到了什么疙瘩。
瞥向窗外的时候,毫无防备,呼吸一滞。
——这冰天雪地是要拍冰雪奇缘嘛……
飞机门敞开的刹那,我下意识紧了紧身上查理三世的风衣,只觉大风刮着冰渣子扑面而来,五脏六腑都是凉飕飕的。
大老板领着一行武装僵尸和一个弱女子下了飞机,十分谨慎得令人确认了周边的安全。
就是说,我被一群莫明奇妙的糙汉僵尸绑架到荒郊雪岭,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除了我自己,再没有别的见证人。
苍天,我觉得我命不该绝啊!
我特么不就是心地善良,喂了半截火腿肠给路边流浪猫嘛!
可惜寒风凛冽,我将脖子缩进气味难闻的风衣里,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这样的温度,连呼吸都变成了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就这儿了,”浩浩汤汤一群人走了大概两三百米,领头的大老板突然在一处小雪坡停下,寒凉的嗓音与冰天雪地交相辉映,“挖。”
简短的一个字,听不出情绪。
大老远一群僵尸跑来这鸟不拉巴的地方,带着头盔,扛着机枪炮弹,然后……默默挖土。
我吸了吸鼻涕,鼻子有些麻木,那股子蚯蚓味儿也淡了许多。双手缩在毛绒绒的袖子里,有些茫然地看着大家勤勤恳恳的背影。
时不时瞟一眼身旁不动声色的大老板。很淡定,一本正经的样子颇有几分大爷范儿。
我看得有些无聊,那些僵尸也不知是太低级了还是怎么地,挖土的动作看起来极为笨拙,并且挖得很慢很慢。
挖了半天都是冰雪块块,没见着一点土色。
“其实你还有别的选择。”
大概是察觉到我的视线,没头没尾的,不发一言的老板突然出声。
“啊?”我抵着领口,满眼懵逼看着他。
从头到尾也没给我说明白,到底为嘛要绑架我。所以什么时候给了我选择么?
“要么埋在这里,”他顿了顿,神色严肃,白皙的脸与雪白的背景仿佛融为一体,只余两只黑溜溜的眼珠子,蕴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只这半句话,我生生噎了半晌。
难道是空气太冰凉,耳朵里循环流动的血液被冻凝导致听力障碍了?
余光再触及那群大力挥铲的糙汉时,恍悟。
这是在给我挖坟啊!
“不用选了……我选后者,赶紧回去吧……老板。”
我声线哆嗦,视线瞬地模糊,寒冷的空气趁机灌入肺腑,浑身细胞的运动都慢了半拍。
为什么要这样,我做错什么了?我不过是A大再普通不过的一个学生,为什么我要遇到这些事情,为什么这些可怕恶心的东西都找上我!
宋仲亟,你说过的,只要我听话,你会护我周全,可是现在你在哪儿?
你知不知道姑奶奶因为你正在遭受什么鬼事情!
许是我的泣不成声终于打动了变态老板。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模糊间,又是一声令下:“收工。”
呵,太好了,我不用被活埋。
但是第二个选择会比活埋好多少?我不知道,我现在只想羽化而登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