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心地厚道,他是怕把齐老道纳入生产队以后,意见更多,没人做饭,上工迟到,老道还有好多道人的功课,到末了时别弄的意见更大了。所以他和老杜都通了气,不愿让齐老道来生产队上班。
齐老道对父亲说,张家那孩子严重的多,他吃了不该吃的东西,阴气浸入了脏腑,好在是孩子,自身有阳气抵御,如果是四十岁朝上的人,昨天就不行了。看他那一幅胸有成竹的样子,张小过几天也就没事了。我想,也不知道张小那天在洞底遇到了什么,他又吃了什么,是不是那个女鬼给他吃的,“哈,哈,,这回有得说了,好吃鬼原来是他。
齐老道和父亲说,我长得清奇,有一股自然的仙风道骨,想收我为徒,父亲听了,看着母亲犹犹豫豫半天没说话,我心说,我才不给你当什么徒弟,做个老道有什么好,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待在观里,闷也闷死了。
一会儿,母亲想出一个破主意,要老道认我做干儿子,齐老道认为也不错,于是,那一天,在我的极不情愿下认下一个干爹齐老道。
后来听母亲和父亲说,认下这门干亲,有两个好处,一是孩子认了干亲好养大,二是以后孩子没个前途好跟他干爹学点本事糊口养家。
那天我叫了干爹之后,齐老道笑了,我看到他是第一次笑,以往从没见过他笑过。我心里挺奇怪,老道还会笑。
他笑过之后,从兜里掏出一个桃子,在他的油晃晃的袖口上擦了擦,递到我的手里说,“吃了吧,吃了啥病也没了。“
我心里嫌他的袖子脏,将桃子递到母亲手里,让她给我用水冲一下,齐老道面上一黑,说,“就这样吃了才灵,冲什么”。
母亲赶忙又递了回来,就让我这样吃了下去。桃子很甜,也很水灵,但是咬在嘴里总也有些不自在。吃过桃子的三天里老觉得肚子里有什么东西在嶿动。我也是在想,那桃子不干净,莫不是把虫子带到了肚子里。
过了几天张小也来上学了,我悄悄的问他,那天都看到什么了,又吃了什么。他迷茫了片刻,告诉我都忘记了,也没吃过什么。
我心里很生气,你忘记了,只不过是没脸说罢了,肯定吃过那个女鬼的东西,要不齐老道也不会那么说,我就埋怨地告诉他,“我在上边都喊破嗓子了,又见不到人,又不给个回声。“
他脸色一红也说道,我在下边也喊你呢,没应声,还以为你回家叫人呢,后来就睡着了。“
“那你怎么才好,我都上了四,五天课了,你才来。“
他眨眨眼晴,“其实我也早就好了,我妈心疼我,说多养几天劲足。“
我心说,撒谎,好了还能不让你来上学,你妈家里早烦你呢。
我告诉他,我吃了桃子第二天就上学了,他一脸惊奇地说,“你也吃了桃子“。
看情形他也吃过齐老道的桃子,我心里念头一转,想这春天那里来的桃子,桃树正是开花时节,莫不是道观里那株桃树倒有了桃子。
我神秘地对张小说,散学后咱俩去道观看看,那株桃树挂没挂桃子。
张小听罢,犹豫了片刻,然后肯定地点点头。
下午放学以后,我两决定从东河湾绕着迂回到道观的后边去看桃树,因为那株桃树长在道观的东北角,如果从正门去容易被齐老道发现,刚刚下坡到了河湾,就看到两个人赶着一群羊从外河渠走进来。一个白衣服的瘦高个走在羊群前边,长得喜笑颜开,一个黑衣胖子甩着长鞭走在羊群的后边,那个黑衣人长得凶巴巴的,还咋着钢针似的胡须,似乎向我和张小的方向恶狠狠地瞪了一眼。
他们走的毫不费力,也不见起脚迈步,象一阵风似的那么怱怱刮过就无影无踪了。
我觉得有点不对,但是又说不出来。走了几步突然想到两个赶羊人都没穿鞋,似乎衣服也不对,和村里的大人衣服不一样,是从长的有衣摆的那一种,都遮到了半脚。
我很奇怪,就想问张小他有没有发现这两个赶羊人都光着脚。却发现他全神贯注的紧盯着前方,我顺了他的目光看去,却原来是一只羊卧在河湾的草洼里,张小说,“那只羊。“他急跑起来,我紧跟着,说,“刚才丢的。“他回头望了我一下说,“我先看到的。“
那时我们孩子们一块玩耍,捡到物品,谁先看到谁就有权威性的处置权。捡到一只大活羊,我才不跟他争呢,一会那俩人就会找回来。
说也奇怪,那只羊看到张小过来,眼里就流出了泪水。
“看它流泪了“。我指着他的眼给张小看。
“当然了,把你放到别处,谁也不管你,你也会哭。”
张小在为他先看到的这只羊,骄傲到了心里边,似乎象个大人似的斥责我。
当然我的心里不服,我说,“你捡到的你看着吧,我还要去看桃子。”
“别介,有你一半,还不行吗“。张小着急了,他恋恋不舍地摸摸羊头赶上来问,“你说这羊咋办,一会儿咱赶回去?。““一会儿再说,那人不找来,就依你赶回去。“正在此时一阵阴风漫天卷起,飞尘扬土之间刮得昏暗无日,我和张小眼都迷了,片刻之后,风过天晴,我俩揉着睁开的眼晴,“咦“同时惊诧的叫了一声,眼前的那只羊踪迹全无,我俩又同时向远处看去,只见那黑衣人用长鞭绞住那只羊的羊头早都去的远了。
我俩无精打采的好一会,这才向道观走去。刚到墙边,正要从一个破败的豁口处越过去,却看到齐老道笑吟吟的站在眼前,似乎他早己知道我们要来,单在门口迎侯似的。
现在我讨厌他的笑,他一笑我就不由得叫了他一声干爹。张小诧异的看我一眼。我更加心烦,不禁对他吼道,“看啥看,有啥好看的。“
齐老道笑着向我点点头,突然看着张小微“咦“一声问,“刚才你看到啥了。“
张小抢着话头把刚才拾羊的事情说了一遍,齐老道登时面沉似水,嘴中喃喃细语,“又要死人了,死这么多,”过了一会他郑重其事地告诉我两,这件事就别往外传说了,因为我两人看到的是阴府拘魂使者,叫黑,白无常。接着他端来一盆水,用一纸黄苻烧掉在清水盆上绕了三圈,命令我两洗眼。我听说是黑白无常,心里登时慌张赶来,抢着第一个洗了眼晴,因为很小的时候就听人讲过黑白无常的鬼故事。唉,那天去看树上挂没挂桃子的事早都忘了。虽然齐老道嘱咐再三,我和张小看到黑,白无常的事情还是风传到了街面上,肯定是张小说的,有一次碰到二老粗在街上问我,我死活都没告诉他。第二天是星期五,张小又没来上课,听说请了假,和他父亲到外村给他姑姑烧纸去了。后来听齐老道说,那只丢掉的羊就是张小姑姑的魂魄。我想,怨不得那只羊一见到张小就流泪呢。
当年的秋天,有一天天墨墨黑的如锅底一般,片刻时间大雨倾盆。地里劳作的人都在跑雨,二老粗背了一驮青草,跑是跑不动,丢了是可惜,于是他钻在一棵小树下,突然头顶一个炸雷伴着哧哧的闪电就落在了小树上,顿时小树和一驮青草就翻飞了,二老粗惨叫一声晕了过去。
下午村里就传开了,二老粗让老天爷给雷劈了。
可是没几天二老粗就穿的干干净净的在街面上晃荡。有嘴快的问他,他粗声大气的讲,那天他如何如何躲雨,听得一声震耳欲聋的山响,他就如同中电一样的晕过去了,等他醒来时,周围满是从上地里刮来的西瓜,他歇了好久才缓过气来,抱着一个西瓜就回家了,最后讲的最粗彩的是,他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他有九个婆娘的命,命大死不了,说这话时他还神气的挺一挺胸脯,瞄一眼走过的小媳妇,大姑娘。
村里和齐老道最不对劲的是老黄家。老黄家有个二儿媳闹过二年病,别人久病成医是对药品有了研究,知道什么病吃什么药最管事,可他家二儿媳妇久病成医是神仙附体,这消息一时间,象一阵风似地刮遍了三里五村。于是来他家看病的人络绎不绝,拿着病人的一件衣服让黄家二儿媳一摸就知道是什么病,如何治。但是看病人必须将十元钱丢在他家的一个米斗里,再奉上二斤点心,点上三柱香才灵。老黄头有了这么个好儿媳妇自然是乐的屁颠屁颠的给忙前忙后捎带接客倒水还卖香。因为到晚上在炕边捋钱点钱那种感觉实在是太美了。
病人有看好的,也有没看好的,看好了自然是传名做宣传。看不好的呢,自然也有说法,有遇仙在,还有遇仙不在的时候。上班人还有个星期六,日休息天,何况是神仙。神仙串个门就是十万八千里。看不好了再来,老规矩钱也不多,就是给付体的人弄点传话费么。
如果想知道是什么神仙,不妨告诉你,是北山的黄大仙,道行深的很,和孙悟空一个级别,只比观音菩萨小了一点点。
可是有一天有人带着孩子来看,却没能看好,又来了几次,还是无效,最后孩子死了,老黄头在街上宣称,那孩子本身就是天上王母的玉童下了凡间,现在被王母招回,就该死。
此亊有人问到齐老道,齐老道对老黄头的说法嗤之以鼻,没过几天,齐老道在北山堵住一窝狐狸,用火给烧死了。
从那天起老黄头的儿媳就没了神仙附体,又病歪歪的了。后来这亊被老黄头知道,就说是齐老道断了他家的财源,害了他的儿媳妇,从此这仇就跟齐老道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