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心里的光,藏在最黑的天堂。那是我心里的光,藏在最黑的地方。”
于是便有歌声响起,男子和女童的声音。像父亲与女儿一起唱,像自己与童年的自己一起唱,像外表与内心一起唱,像今生与前世一起唱。我躲藏在这样的声音里慢慢清醒,我所渴望的,终究是我最为惧怕的。越想放弃,便更加纠缠。或许她不知道也好,若我们都明白了,一切也就都结束了。
>> 我正百无聊赖,她正美丽
我第一次以为医院的房间比家里的好,是在嘉庆的声带再也无法承受病痛,最终被手术刀割掉的时候。那里是耳鼻喉科的住院部,病房里的病人大都被割去了喉咙、声带、食道或鼻子的一些部位,因此无法说话。所以基本上每个病人的手边都有一块很小的手写板,有需要的时候,便将字写在上面与人知晓。这真是个不错的房间,很安静。我想。
嘉庆碰碰我,在写字板上潦草地写:这里不错,很静。我便笑。
你是凝安?方染谷见我一眼便识得真相。他与嘉庆描述的有些不同,是极灵性又聪慧的男子。五官虽平平,但凑在一起却很精致,周身散发着阳光的味道,恬淡,干燥,松子的香。日式、蓬松的中长发被精心梳理过。眼睛清澈,目光温暖,不露任何阴影。见到我时,笑容自然开启,微翘的嘴角看不出心事。是有足够的好,让我以为嘉庆终究是不爱他的,否则为何看不到这安静的美,又或者她早就知道,只是毫无兴趣。
探视时间结束后,我与方染谷一同出了医院,走了一段路,彼此沉默。后来他提议找个地方坐下,喝点什么。于是我们便在街口一个少人的小咖啡馆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他点了一杯樱桃黑啤。
请给我一杯水。我说。
你的名字,是我在嘉庆口中听到的、惟一一个她曾呼唤过的名字,在她并不清醒的夜晚。除了你,她没再说起过任何人,也未曾说过她的事。我想也许你是她这十几年来,一直想念的。不过谁知道呢。他说。我是十一年前带走她的,自一个小城里。那段时间我正出差,处理一些繁琐的公事。每日经过时,都看见她坐在家门口。让我想想应该如何形容她。有些宽大的衣服包裹着她,令她显得更加清瘦。黑白分明的眼珠时常一动不动盯着某个地方,有阴森的鬼气。微微有些脱皮的嘴唇如同某种带锯齿的干花,黯淡的质感。头发松散地盘在脑后,像旧时国外的女子。我曾多次让她购置一些女子用的饰品,但她以为,如此便好。她说当某些需求对自己来说太过高昂的时候,求索不起便不如遗忘。于是就变得无所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