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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她的故事(下)

“为什么要成为骑士……易界先生,你在说什么啊?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啊?”

露娜愣了一下,笑着反问回来,只是那笑容,并不自然。

“我啊,”易界说,“什么都知道了。”

“在来找你的路上,遇到了一个自称杜老头的老爷子,有的没的和我说了一大堆。”

“啊?杜爷爷?!”露娜捂住嘴小小的惊呼了一下。

“虽然听了一大堆故事还有威胁,但是托老爷子的福,我全部都知道了,你家族的事,你所的事,你所面对的事……我全部都知道了。”易界握紧了拳头,强行压抑着自己内心的激动,盯着少女的眼睛质问道:“所以回答我,露娜,为什么你非要去成为骑士不可了?!”

不应该是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的问话。易界来之前,都已经想好了,他本来想做出很温柔的样子,装作一切都还不知道的样子,然后去帮助少女露娜。

现在这问话算什么?揭开伤疤?太差劲了!我是笨蛋吗?!

易界在心中痛骂着自己。但是想知道,实在想知道,在见到少女的那一刻起,这种无法抑制的想法就喷涌了出来。

明明知道那样的命运,明明遭遇了那样的悲惨,为什么?为什么露娜会这样的拼上自己所有的一切去走上成为骑士的道路了?

明明活不过30岁不是吗?!

易界非常非常的想知道这点。

“请告诉我啊露娜,为什么你非要去成为骑士不可了?!会死的不是吗!明明你父亲都死在你面前了不是吗?!”

“易界先生,你的眼泪要流出来了哦,很难看啊。”一双温暖,柔软的手轻轻的捧住了易界的脸颊,“我爸爸说过,男人是不应该流泪的,不然就一点也不帅了。”

“所以,不要哭,好吗?”露娜轻轻的说。

“才,才不是哭了,我只是刚刚风吹沙子进入眼睛了。”此刻的易界连忙擦干了眼泪,撇开了脸,也许是因为露娜的手心的温度,他因为激动而颤抖的身体终于平静了下来。

我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会做出这么幼稚的举动,完全不像个25岁的大人,简直和青春期的小屁孩一样嘛!

“对不起……”易界终于觉得自己冷静了下来,连忙对着露娜道歉,“抱歉,我不该说这样的话,我——”

“因为觉得有些可惜吧。”

道歉的话语被打断了,易界没反应过来,他以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表情的脸看回了少女。

“啊?”他无意识的发出了意义不明的声音。

“噗哈哈哈,易界先生你那是什么表情……”

“那个,我那样无理的质问,还有揭你的伤疤,我觉得也许你会比较难堪,或者生气,那个……”易界摇摆着手,想要解释什么。

“嘛嘛,冷静下来,”露娜笑着说,“不用担心,我在很早之前就已经能平静的看待这件事情了。”

“没关系的,易界先生。”她说。

“是……这样吗?”

“杜爷爷真是和你说了很多东西了,真是的,又操这种多余的心……”露娜插着腰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她接着说:“为什么要成为骑士,一定要给出理由的话,就是觉得可惜吧。”

“遗憾?”易界问道。

“你看啊,我家从一百年前开始就一直传承着这把剑和骑士的职业,一代又一代,就好像传火炬一样,如果到了我这里就断掉了,是不是有点很可惜了?”

“我母亲因为生我难产,身体不好,很早的就去了。所以我是被父亲即做妈妈又做爸爸给带大的。”露娜看向了远方的天空,一对飞鸟的影子掠过天空。她轻声的述说着自己的过去:“所以我很敬重我的父亲,我很顺从,我很听话,我想自己能多少能让他感到轻松幸福一点。”

“所以我其实一直都知道,家族的历史也好,诅咒的传言也好,父亲和杜爷爷为我的安排也好,我全部都知道,但是为了不让他们担心,我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露娜低头说:“如果这是让父亲感到安心和满足的方式的话,我想那就这样子吧。”

“可是,可是……”露娜的声音哽咽了起来,她走到自己家族的墓碑旁,抚摸着石块,留给了易界一个背影,然后,她大吼了出来:“可是父亲是个大笨蛋啊!”

“明明自己就是个热血骑士,明明自己那么正义感十足……哪有一边教育女儿要明哲保身,一边自己却冲锋陷阵为他人牺牲的啊!”

“一边教育女儿不要成为骑士,一边却是如此的光彩夺目!那样的身影太让人仰慕了不是吗?!这样的教育怎么可能会成功嘛!父亲你真是个笨蛋啊!”

“想要自己的女儿不要成为骑士,那就别自己去因为救他人而死啊!”露娜哇一声的哭喊了出来,她最终还是没能忍住。豆大的眼泪滴落在了墓碑上,溅开了深色的印记。

对父亲的思念,对过去的怀念,对自己曾经虚度时光的自责,还有这两年来的寂寞和空虚,都在这一刻一起爆发了出来,即便是她所说的早已能平静面对一切,可真的回忆起来时,泪腺却依然止不住的喷涌。

“露娜……对不起……”易界想要说点什么来安慰少女,但是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害她哭成这样的不就是你吗?!易界你真是个混账啊!他心中自责着。

“没,没关系的,易界先生……”露娜哭了一会便再度忍住了眼泪,她用手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回头对易界继续述说,用笑容:“所以我不甘心啊,易界先生。”

“当参加父亲的葬礼的时候,我看着那把剑,我觉得非常非常的不甘心啊。”

“我好不甘心啊,易界先生。”露娜说。

在那样的一个夜晚,明明只是一个普通的夜晚。

那个人明明说着,我去去就回。

可是却再也回不来了。

那个总是温柔的对她说要幸福的那个人再也回不来了。

那个总是充满笑容的人再也回不来了。

再也回不来了。

“父亲有什么遗愿了?父亲他又有什么未完成之事了?”露娜看着易界说:“易界先生,你知道吗?父亲他死的时候是带着笑容的,非常幸福的笑容。”

“握着那把剑的他,到底看见了怎样的风景了呢?”

“我好想知道啊……”

“所以,我觉得很遗憾,我觉得很可惜,我觉得不甘心。”露娜接着说:“杜爷爷总是说我是因为正义感,责任感什么的才会去继承那把剑,去成为骑士。”

“但是不是的,我根本就没有想那么多。”

“我只是不甘心,我只是觉得很可惜,我只是很遗憾。”

“我不知道父亲当年继承那把剑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

“但是对我来说……”

“我绝对不要那个笑容就在我这里断掉!所以,原谅我,父亲,你的女儿不能听你的话了,她要任性一次!”露娜大声的说,“我要成为骑士!”

“要说理由的话,就只是这样而已。”

“我不甘心!”

“所以我一定要成为骑士!”露娜坚定并肯定的说道,“我,一定会继承下那把剑!”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易界觉得自己背后的迪芬德大剑似乎有什么不同了,就在露娜那充满气势的宣言之后,它似乎活了过来,它似乎在发光发热。

眼前的少女原来是这样的想法啊,易界忍不住按住了自己的胸口。心脏跳太快了,他也很久,很久没感觉过这样的跳动,这样激烈而热血的跳动了。

人会不甘心,这份不甘心往往会化作动力和选择。可是复杂的社会和现实,不仅仅是不甘心就足够了的,太多夹杂的利益得失和挫折,也往往会让这份热血冷却下来,变得痛苦和漫长的折磨。许多人如此,易界也是如此。

可他在这一刻受到的冲击是如此的巨大,纯粹。像是共鸣一般,他的心底似乎也涌上了什么冲动。

在这之前,他还有几个问题要问。

“你只用两年时间来准备骑士考核,来得及吗?”易界问。

“没关系,我拼尽全力!”露娜回答道。

“即使过了骑士考核,也活不过30岁哦?”易界接着问。

“没关系!人都是会死的!”露娜双手插着腰,气势十足的回答道:“比起漫长而不知所谓的人生,确实的把握自己的信念和理想而奋斗的生命不是更吸引人吗?!”

“我觉得,那样才算是真正的活着吧。”

“所以,没关系的,易界先生。”露娜说,“你见过流星吗?在炎热但是天空清澈的夜晚,时常能看见那一道划过天空的轨迹。”

“它们的生命虽然短暂,但是那份光辉却让群星都黯然失色。”

“我啊,”她笑着说,阳光灿烂的笑着说:“我想我就是要成为流星一样的人啊。”

没什么好说的了,没什么好问的了。自己该知道的一切都已经知道了,易界捂住眼,遮挡住自己这会难看的表情。既然如此,他想,那么自己该做的事情也就确定了。

“那个……我的武器能还给我了吗?”露娜小心翼翼的问。

“不行,还不能给你。”

“诶?!为什么啊?!”

“因为这把剑还不够。”易界撩开眼前的刘海,擦去额头的汗水,以及泪水,然后对露娜解释道:“你是要参加骑士考核吧?虽然我不太了解考核的方式,但想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所以……仅仅是这样的剑还不足够。”

“我会帮你,你既然有那样的觉悟,我一定会帮你通过考核。”易界拍着露娜的肩,说:“那么现在,收拾东西去我家吧。”

“咦?!”

“你时间不多了不是吗,你需要更好的状态吧?”易界问:“我不认为在墓地里搭建个帐篷的生活环境就能让你有好状态去参加考核。”

“而且你又是只吃干粮了吧,这些天吃点正常的东西吧。”易界顿了顿,说:“所以去我家住吧,你上次的房间还给你留着。”

“而且我也要针对你来对你的武器进行强化和调整。”

“可是可是……我已经没有钱来支付这些了。”露娜慌张的说:“我不能接受您的施舍。”

“果然是和杜老头说的一样啊……放心吧,这不是施舍,你不是已经付过钱了吗?”易界摆了摆手,说。

“啊?”露娜发出了疑问。

“我不是个正统的锻造师,而且也没给你打造出所谓的魔剑。”易界迟疑了一下解释道:“所以以我的收费200金太多了,就当做其余服务的补偿吧……就算退给你,你也没法回家了不是吗?”

“唔……”

“所以就这样了,快收拾东西,搬去我那吧。”

“……易界先生,你是个好人了。”露娜看着易界,轻轻的说。

“少啰嗦,这是你购买的服务,才不是我好心。”易界红了脸,连忙避开露娜的目光,以掩饰自己的窘迫。

“嘻,我知道了,那就打扰了。”

“露娜,和你约法三章啊。”

“约法三章?”

“就是定三条规矩。”异界看来没有约法三章这个成语的说法,易界对露娜解释道三章的含义。让少女搬到他房子去住也是有风险的,他做为穿越者,自己房子有太多奇怪的东西了。

“第一,我禁止的地方你不许去。”

“第二,我工作的时候不要打扰我,进屋也请敲门。”

“第三,看见奇怪的东西不要乱问乱去和别人说。”

“第四,骑士考核后家务轮流做。”

“易界先生,这有四条了啊?”

“……啰嗦,三章是个概括词,形容数量很多而不是只有三条。”被指出错误的易界,涨红了脸解释道。

“嗯嗯,放心吧,易界先生。”露娜点点头,“家务我很能干的,交给我吧。”

露娜赶紧满满的样子。

易界羞愧的干咳了几声,刚想说些什么,突然脚一软,摔倒在了地上。

“呜哇,易界先生,你怎么了?!”

“帮个忙……剑太重了,我背的太久了……”

“是!都是我不好,我马上帮你起来!”

【吵吵闹闹,这一天很快就过去了,少女和青年的相遇,终于命运又迈开了新的一步,是好还是坏了?他们马上将要面对一个艰巨又困难的难关】

闭嘴,系统。易界在心里骂道。

小小番外:“啊嚏!”正当易界看见露娜情绪激动的时候,杜老头打了个冷颤,他连忙喝了一口热茶。

“不知道那个小子和露娜怎么样了”杜老头叹了口气:“希望偷偷施加的情绪暗示术没有太过火……露娜别怪我才好。”

“放心吧,老爷。”女仆温柔的说:“他们一定会好好的……那么要在我的怀里休息一会吗?”

“哦!好的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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