箐村,坐落在一片峡谷之中,峡谷一处仿佛被锋利的雷电劈开一道裂口,那是出入村子的主干道,道路两侧是险峻的悬崖,崖面光滑如镜。
此时正是黄昏,道路上,一牧童骑着一头青毛大水牛悠哉前行,大水牛的牛角弯得如圆刀一般,一人一牛在地上的影子被夕阳扯得老长老长。夕阳正红,渐进西山,半边天布满火烧云,咋看去重重叠叠,蔚为壮观。
夕阳是红色的,牧童抬头看得出神,他忽然觉得夕阳像瞳子,不是人的,是神明。火烧云也是红色居多,像丝绸,像衣袖,像裙摆,把大地也映得快要燃烧起来。
牧童头发如墨染,刘海略长,刚好遮住双眼,他从夕阳与红云下走来,身影由小变大,如穿越者,如异界来客。
不过,他家祖祖辈辈都是生活在这片村子,到了他父亲这一代,外出打工之风盛行,家里的木屋里,就剩他一个人。
忽然,天空里飘下一条如绸带一般的红云,牧童眼尖,把这一异象看得真切,顿时有些讶异,不禁叫停牛儿,看得目不转睛,脖子仰得酸疼也没发觉。
这一看,牧童竟忘了时间的流逝,眼里只剩下那绸缎状的火烧云,太阳已经完全落山,夜幕正在降临。
牧童看得真切,那真是一条绸段,而非云彩。
就在这时,他看见悬崖上,有身穿古代服饰的红衣女孩踏空而下,她长得很好看,没有穿鞋的脚光滑如玉,红色的裙服裤筒很大,衣袖很长,背上似乎背着什么东西。
然而,这些不是重点。
“大水牛呀大水牛,她应该不是人吧?人不会飞的。那她是神仙么?还是鬼?”牧童没觉得害怕,而是揣测对方的来历,“如果是神仙的话,那我们就赚大发啦!如果是鬼的话,也不亏,我可是听老人说鬼一般都是披头散发,面目狰狞,吓死宝宝……你见过这么好看的鬼么?”
大水牛摇头晃耳,牛蹄乱动,牛鼻里喷着透明的雾气,有些不安。
“你说她要是会吃人怎么办?你又不是人,我不怕,你怕什么呢?”牧童拍着牛脊背安抚着它。
就这一会儿功夫,女孩已经着陆,正朝着牧童的方向走来,而那条红色绸缎,已经飘到了牧童头顶,一个起落,便如一片羽毛轻轻落在牧童头上,被他抓在了手里。
牧童只觉手里传来一片柔软的质感,内心莫名被触动,有温暖有留恋,很是不舍。
女孩终于走到了大水牛跟前,大水牛此时此时反而平静了下来,一动不动。
牧童却慌了,因为这古代女孩正盯着他看,从头看到脚,从脚看到头,看得很仔细,目光里满是好奇和不解。
怎么办呢?牧童决定看回去,他可不想输给一个女孩子。
于是,牧童也是盯着女孩看,从眉毛看到鼻子,再看到嘴,看到锁骨,看胸看腰,特别是脚多看了几眼。
“你真好看。”男孩笑了起来,心情很好。
女孩却皱起眉头,抿嘴不语。
牧童挠了挠头发,把手里的绸缎很是不舍地递给女孩:“是你的么?”
女孩没接,眉头皱得更加厉害,不过很快就舒展开来,嘴角浅浅翘起:“你是人间之人?”
牧童点头。
女孩又问:“你看得见我?”
牧童继续点头。
女孩没有接红色绸缎,而是看着牧童的脸,问他:“你喜欢这条围巾?”
牧童点点头又摇摇头。
“喜欢就送给你啦。”女孩很真诚地说道。
“可是我没有东西跟你交换呢。”牧童很淳朴,觉得不能白要别人的东西。
“我不缺什么,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女孩的嘴角上翘的弧度更加明显,笑意溢在脸上。
“你先说说看?”牧童问道,淳朴跟傻可是没有半毛钱关系,“如果划算,我就干。”
女孩听了牧童的话,不禁莞尔笑,说:“让你保守一个秘密,这不难吧?”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好,你说。”牧童也是干脆之人。
“不要跟任何人说见到过我。”女孩投来认真的眼光,“虽然我不介意你说,但是我喜欢低调。”
“可以。”牧童欢喜地把红色围巾折叠好,一只手抱在怀里。
“那么,再见。”女孩抬起了脚。
“再见。”牧童拍了拍大水牛。
二人错身而过。
走了几步,牧又童停下了脚步,扭过头来。
“你叫什么名字?”女孩叫住了他。
“鬼姬子!”男孩高声说道,“你呢?”
“酆妃子。”女孩回答,然后身体如清烟般消散,不见踪影。
牧童鬼姬子愣了一下,眼睛在刘海下注视着女孩消失的地方,突然做了一个决定。
只见他跳下牛背,一边朝悬崖脚下跑一边朝大水牛交代:“大水牛呀大水牛,你自己先回去!我要追着去看看。”
大水牛原地转了几圈,看着小主人攀上了悬崖壁,牛眼里满是鄙视,心里暗自吐槽:“鬼姬子呀鬼姬子,连鬼你都敢追,胆真肥!比牛爷我还要牛。”
酆妃子告别人间男孩后,已经来到一处无名山野之间,手里多了一把修长的刀,衣裙飘飘,赤脚踏着枯黄的草尖飞跃,似乎是在追什么东西。
距离她不远处,一道黑影狼狈逃窜,手里握着一把夸张的黑色镰刀。
“酆妃子,冥王已经冲破枷锁,降临泰坦遗迹,他一定能带领我们取代遗迹之民。”黑影的声音如利器在玻璃上来回划动,令人听之头皮发麻,毛骨悚然。
“就算冥王已经降临遗迹,我们也会再次将其镇压!尔等不应该存有觊觎之心,鬼之国就是你们唯一的自由之地!”酆妃子高高越起,长刀挥斩而下。
黑影举起黑色镰刀不甘示弱地硬接。
只听“当”的一声,火花在黑夜中绽放,格外耀眼。
二者在极短的时间内已经交战上百次,每一次都有金铁相撞的响声爆炸,伴随着不间断的火星,镰刀已经断做两截。
黑影惨笑:“好一个自由之地!那里那么好,你们怎么自己不去居住!”
“你是邪,只是一个囚徒,没有资格与我说理。”酆妃子冷冷道。
“那么你告诉我,一座监狱,无论再大,如何算得自由之地?”黑影咆哮着。
“这是你们的罪与罚,多说无益。”酆妃子提刀踏前,准备结束这一场猫戏老鼠。
“你真以为杀了我就一切结束了么?我们可是筹划了上千年,我不过是微不足道的探路先锋而已。”黑影扔下武器,以失败者的姿态低下头颅垂下双手。
酆妃子从手握武器开始,就在跟这些邪打交道,二者不死不休,唯有一方的死亡可以结束战斗。
现在,她即将获得胜利,邪终将只能淹没在黑夜之下。
她再次抬起了刀,很快她就能回去,可以洗一个舒服的热水澡,吃些可口的饭菜,在下一个任务出现之前,可以美美睡上一觉。
这样想着,酆妃子突然有些疲惫,握着的刀突然沉重了几分。
再说鬼姬子,他分明看见,与酆妃子错身而过的时候,她背上背着一口棺材,虽然看起来像是个长形的匣子,但那就是缩小版的棺材!
鬼姬子一路锲而不舍地尾随,终于在萤火草原目睹了一场猎杀,而在猎杀接近尾声之时,他的左眼忽然开始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