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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战国三雄

潘虎孤单地留在外屋,低头默默地看着自己身上的伤口和淤青,叹着气。窗外的太阳已高高升起,炙热的阳光照射进来,在他的伤口上无情地灼烧着,他的心里也有阵阵绞痛,像是被最亲最爱的人用针刺着一样,院子里的“恶之花”还在娇艳地怒放着。

“将自己绑起来并能随时随地为自己解绑”,这听起来是世界上最容易做的事,然而并不是谁都可以做到的--潘虎就无法做到。即使身上的绳子可以自解,心中的枷锁也能那么容易自解吗?

“如果戚姐姐不把自己绑起来,不把他们引到外面,我们屋里的东西可能就被毁坏了,房子可能就被点着了,我们辛辛苦苦打造的这个家也就没了。她这是投鼠忌器啊!”潘虎终于找到了自己比较满意的答案,于是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这是自称打遍尾张无敌手的潘虎的住处吗?”潘虎也不知睡了多久,又被门外的叫嚷惊醒。

“嘿嘿嘿!我知道肯定是他们!”

潘虎刚起身,一个形容猥琐的瘦小青年推门走了进来。

“谁?干什么的?”潘虎警觉地抓过身边的刀。

“我啊,藤吉郎啊,这几天就不认识我了?”藤吉郎的两只眼珠又骨碌碌转了起来。

“你啊,那后面这位是?”潘虎看了看藤吉郎,又看了看他身后年轻人。

这是一位年轻的武士,不知是不是因为站在藤吉郎身后的缘故,显得非常高大英俊。其实,潘虎自从来了日本国以后,看到这里的国民大多都是长得猥琐、丑陋、凶恶,这位青年武士确实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是我的好朋友,前田利家!”藤吉郎笑道。

“在下前田又左卫门利家,请多指教!”年轻的武士微微欠身道。

这时戚小姐也从里屋走了出来,大家打过招呼,潘虎指着屋里的几把椅子道:“各位请坐吧,我给你们沏些茶叶!”

前田利家看了看屋里的座椅,有些不知所措。而藤吉郎却很兴奋,一下蹦到椅子上,学着戚小姐和潘虎的样子坐了起来,他的腿比较短,坐起来够不着地,两脚乱蹬了几下,再接过潘虎端来的茶水,用嘴很用力地吹了吹,一口喝到嘴里,还是被烫了一下,痛得哇哇乱叫,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

“嘿嘿嘿嘿!”藤吉郎又笑了起来,看来他的嘴已经不疼了,他指了指前田利家又道,“这位前田大人,又被称作‘枪之又左’,擅长枪术,一杆黑枪镇尾张......”

“我今天不想与人比武!”潘虎打断藤吉郎道。

“为何?”藤吉郎不解地问道。

“心情不好!”潘虎答道。

“哦,哦,我知道了,是蜂须贺小六的原因吧?”藤吉郎问道。

“你也认识他?”潘虎问道。

“认识,今天在路上遇到他了,他说这次真得很服你!”藤吉郎问道。

“那我也不想比武!”潘虎又道。

“前田大人是真正的武士,绝对不会......”藤吉郎欲言又止。

“藤吉郎天天在我们面前念叨您,说他有两位好朋友,一位能文一位能武......”前田利家忍不住上前道。

“是啊是啊,如果你今天不露两手,我以后在朋友间岂不是很没面子!”藤吉郎急得抓耳挠腮,又从椅子上蹦了下来,抱着潘虎苦苦哀求。

潘虎很无奈,轻轻推开了他,他又去哀求戚小姐。

“神仙姐姐帮帮我!神仙姐姐......”藤吉郎盘腿坐在地上,双手伏地,低头道。

“你......”潘虎惊愕道。

前田利家也愣了愣,看得云里雾里。

“好吧,我就给你演示一段枪法,你们看着,但今天是肯定不交手的!”,潘虎叹了口气,无奈道。

“好好好!够朋友!够朋友!”藤吉郎又蹦了起来,拍手笑道。

于是大家来到院子里,潘虎演示了杨家枪法的大花枪四十二式,白蛇吐信、铁牛耕地、燕子夺窝、黄龙卧道......果然是变化莫测,神化无穷。

“佩服!佩服!在下拜您为师如何?”前田利家上前鞠躬道。

“这个......”潘虎面有难色,心想:“此枪法是戚将军所授,如今大明将士正在抗倭,我若把这套中国流传的杨家枪法传给倭人,再被倭寇学去,就很不妙了。”

“他练的是中看不中用的花拳绣腿,真到战场上是发挥不了什么作用的。”戚小姐突然道。

“怎么可能?”前田利家不敢置信,睁大了眼睛。

“等我心情好了,会与你好好切磋,但是拜师这事实在不太合适。”潘虎正色道,他的态度很决绝。

“好吧,那在下也不强求,但是在下不会放弃向阁下学习的机会的!”前田利家态度很诚恳地说道。

“对了,藤吉郎,你现在怎么样了,今天看你神色不错啊!”戚小姐“王顾左右而言他”道。

“哦,哦,对了。”藤吉郎从包袱里掏出了一个小布袋子放在桌上,神气十足道:“这一袋子小金粒是谢礼,请笑纳,在下说到做到!”

“哦?你已经出仕了?俸禄不低啊!”潘虎吃惊地问道。

“嘿嘿嘿嘿,出仕了,出仕了,我现在侍奉着织田信长大人,不过俸禄也没这么高,这是主人给的抚慰金。”藤吉郎咧嘴笑着。

“抚慰金?你受伤了?”潘虎问道。

“工伤,工伤,幸亏神仙姐姐给我那块红布贴在这里,要是贴在前面就断子绝孙了!”藤吉郎指了指自己的屁股,挤眉弄眼,表情很滑稽。

“那你现在是名真正的武士了?”潘虎又问道。

“嘿嘿嘿嘿,我现在官拜织田家的扫院奉行。”藤吉郎答道,还向前田利家使了个眼色,前田利家却忍俊不禁。

“今天我们还有些事,改天有空再来找你们细聊!”藤吉郎意犹未尽,但好像确实想到了什么事,就拉着前田利家出去了。

从此以后,藤吉郎经常来戚小姐和潘虎的住处拜访。藤吉郎虽然文化水平很低,不怎么识字,但对日本的实事和历史都很了解,也很健谈;他张口总爱说“天下大事”,这让潘虎觉得好笑;他的话半真半假,但潘虎相信他说的大致内容是真实的,只是细节上吹吹牛皮而已,潘虎有时候真的把他当成了一只单纯的猴子,有时候则觉得他是猴精,但不管怎样他一直认为禽兽之狡诈比不上人类之复杂。

“如今天下大势,要取决于战国三雄!”藤吉郎狼吞虎咽吃着中国菜,又喝了口小酒,问道:“你们知道战国三雄吗?”

“是今川义元、武田信玄、长尾景虎吧?”潘虎问道。

“对对对,知道的真不少,他们确实是当代最有实力的大名!”藤吉郎夹了一块山鲸(野猪)肉,嚼得很香。

“那么,你们日本的当代有没有女大名呢?”潘虎又问道。

“这个嘛......”藤吉郎放下了筷子和酒杯,嘴巴停止咀嚼,用他那干瘦长着毛的手托着“猴腮”,沉默了一会儿道:“赤松家的洞松院,今川家的寿桂尼都可算上女大名。”

“哦,她们也能上阵杀敌吗?”潘虎表现出很感兴趣的样子。

“这个好像不能,她们还是要靠自己的丈夫和兄弟上位,之后辅佐幼子处理政务而已。”藤吉郎答道。

“这样啊!”潘虎低下头,有些失望。

“哦,对了,我想到一名传奇女子,她叫鹤,是濑户内海的海贼,她可以上阵杀敌的!”藤吉郎眼珠又转了起来,却禁不住打了个嗝。

“好了,你们还是讨论‘战国三雄’吧!”戚小姐说完,已经拂袖离去。

藤吉郎是一只胸怀大志的“猴子”,他也非常爱向别人学习,无论在白天奉公多忙多累,都没有忘了自己要成为一名真正的武士乃至一城一国之主的梦想,只要一有空,他就会跑到潘虎这里,央求潘虎教他武艺和兵法,也常常让潘虎讲中国的典故给他听。于是,潘虎就给他讲了《三国》,这个故事他非常喜欢,百听不厌,尤其喜欢书中的枭雄人物曹操和刘备。

“我觉得我的主人织田信长大人就是日本的曹操呢!”藤吉郎兴奋道。

“哦,那你呢?你像谁?”潘虎问。

“我嘛,我现在谁也不像,不过也谁都像。我要成功,要出人头地,就要学习所有成功人士的优点。”藤吉郎的眼睛又骨碌碌转了起来。

“藤吉郎,你会一直在织田家呆下去吗?”潘虎对藤吉郎的长性很怀疑,认为他好高骛远,不肯脚踏实地。因为藤吉郎之前当过商人,去各行各业当过学徒工,也给武士当过与力,一直朝三暮四朝秦慕楚。

“当然了,因为我觉得主人是最有希望夺取天下之人,我现在在织田家的前途也一片光明。”藤吉郎答道。

“你在织田家前途一片光明?”潘虎又问道,“对了,你上次说的‘扫院奉行’是什么职位?”

“嘿嘿嘿嘿,所谓‘扫院奉行’就是做亲自给主人打扫庭院的工作。”藤吉郎咧嘴笑道。

“啊?亲自打扫庭院,那不是小厮吗?”潘虎惊讶道,他真的很佩服藤吉郎的乐观和自信,明明是个下人杂役,却觉得自己前途一片光明。

“是小者,但是这个工作很棒,有好多好多美女可以让我大饱眼福,主人的正室浓夫人貌美如花、侧室夫人千娇百媚、特别是当今天下第一的大美女阿市公主......”藤吉郎说着说着口水止不住往下流。

“啊?这就是你的光明前途?你是看上你主人的老婆了还是他的妹妹?你可真是色胆包天。”潘虎笑道。

“嘿嘿嘿嘿,我当然是都看上了,不过,目前她们都不是我的目标。”藤吉郎笑道。

“那你还是有目标?”潘虎问道。

藤吉郎神秘兮兮地把嘴巴往潘虎跟前凑了凑,表情十分猥琐,潘虎很厌恶地将他推开道:“直接说吧,这里怕谁听呢!”

“我--我要追求宁宁!”藤吉郎突然使足了力气大声叫了起来,他的声音在屋里内回荡,像一只发情的小野兽,吓得潘虎一激灵,连戚小姐都被他惊到了。

根据藤吉郎介绍,宁宁是织田信长的正室浓夫人身边的侍女,养父是浅野长胜,是一个弓众头组。藤吉郎目前还不是武士只是低贱的小者,身份显然是配不上人家的。但藤吉郎可不觉得自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天天给宁宁写情书,情书是求前田利家帮忙用汉字写的,他自己很认真地誊抄一遍,再委托前田利家送给宁宁。

藤吉郎写道:“亲爱的宁宁,你圆圆的脸蛋和圆圆的眼睛水灵灵的真可爱,就像秋天的桃子和葡萄,让我这只猴子垂涎三尺,我发誓,不管你是天上的明月还是海底的明珠,就算粉身碎骨、沉入海底,我也一定要得到你!”

藤吉郎坚持不懈的努力终于有了回音,他收到了宁宁的回信,信用假名写道:“你这只调皮的猴子君啊,再不乖我就告诉夫人了。”

藤吉郎乐得一蹦三高,从此一来二去情书不断。但藤吉郎谈恋爱、工作都不耽误,还依然每天往潘虎这跑。当然,他除了来“天下大事”还要念一段自己的情书给潘虎听,并虚心征求别人指点。潘虎对藤吉郎的行为从不看好、不相信再到关心、羡慕最后心里竟然有些嫉妒起来。

慢慢地,从宁宁的回信中还发现一些有价值的情报:

“猴子君,夫人对你采购的布料很满意,今天还当老爷面夸你,你要继续努力哦!”

“猴子君,老爷最近在为今川义元上洛之事烦恼,脾气火爆,你小心点哦!”

“什么?今川义元要上洛了?”潘虎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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