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漆粉刷的门栏窗棂已经有些剥落,看样子是很久没有人来修缮了,梁上挂着的黄色经幡破败色褪,垂下来,如枯枝,死寂无波。
佛前跪着一人,浅灰色布衣,碳黑色佛珠在右手掌心一颗颗地滑过,寂寥的,与世隔绝的模样,是看破红尘的女僧。也许她曾经也有过轰轰烈烈的经历,只是一朝心死顿悟“人生不过如此”便遁入空门,常伴青灯古佛。
忽然清记起曾经听过的一句话“勘破三春景不长,缁衣顿改昔年妆”,用来形容她应该很是合适的吧。
郭罗氏对着她作了一个揖,声音甚是虔诚地道:“慧能师太,信女要借宝地一用,请勿见怪。”
跪在佛前的慧能师太还是没有站起来,过了很久她才缓缓地说了一句:“我佛慈悲。”而听完这句,郭罗氏就安心地笑了。
清猜想师太的意思是,她不会介入这件事,所以无论郭罗氏要做什么,她都不会阻止。
我佛慈悲?既是如此,面对正要进行的伤害,师太怎么能做到无动于衷呢?既然是心存仁爱的佛门中人又怎么会这般的不分是非呢?就连他们这些僧众,在权势的影响下也只能独善其身不问外事了,可见这宫中各种权力纠缠之深不可测,她想耶若要处理这些实在是不容易。
郭罗氏坐在宫女准备好的长椅上,俯视跪在她面前的清,说:“你进来有什么目的我知道,可是你以为你能得逞吗?宫中生活漫长的很,我有的是时间来跟你玩玩。今日带你来只是为了教你明白,这后宫是谁的后宫,别以为攀上什么人就能够在宫中横行了……”
她的话说的莫名其妙,清完全听不懂:一上来就是这么高深莫测的话,是点醒?是警示?可是她知道她这话是在对谁说吗?她知道我的身份吗?会不会她认错了人?
于是怀着这一点点的奢望,清挣扎着希望她能让自己说几句话,就算是要判人死刑也得给个辩解的机会啊。
只见郭罗氏面色不悦,她身边的宫女,上来就是一巴掌。
清的眼前天旋地转的,经幡似乎也飘扬起来了,天地颠倒,方向不辨,即便是闭上眼睛也还能感觉到眼前在不断的旋转。好不容易恢复下来,脸颊上火辣辣的痛感就不可避免地浮现出来。她努力压下心头的怒气,让自己保持平静的无辜的样子,流露出恳求的目光,希望她能听自己说几句话。
从来没有这么低声下气的穷桑清终于见识到卑微者的痛苦了。若是没有权势,就只能任人欺凌,就算是说句话这么简单的事情都没有机会。
她甚至不敢挣扎得太厉害,怕因为他们的反感而使自己受更多的苦,况且她也没有多少力气可以花在挣扎上面,撑到了这么晚,身体已经很困了,刚才又好一阵兴奋,现在真是疲乏的时候,想打起精神来也没办法。
叹息之间,听到郭罗氏说:“算了,岚烟,让她说吧,我倒要看看她能说出什么来。”
骤然间嘴中的布被抽出,酸涩的脸骨终于能够合起来,清深深吐出一口气,这情境真是憋屈的很。稍加整理,她说:“娘娘是否是误会了呢?奴婢是刚被安排来教养小孩的。”
郭罗氏大笑起来,怒不可遏的,好像刚才听了一个很好笑的笑话,而她身边的宫女也跟着笑起来。
清认出来了,郭罗氏的贴身宫女就是当日在宫门口将自己拦住的女子,这才明白原来是郭罗氏不愿让自己入宫,而郭罗氏是国师的人……这样的话就可以解释得通了。
突然间笑声停止,郭罗氏从袖间掏出一块素白绣帕,走了两步来到清面前,推开旁人,用力在她脸上擦起来,一点点将她抹在脸上的胭脂都擦掉。
“这张脸,从我嫁给他的那天就像一把刀刻在我心上,你说我会忘记吗!”郭罗氏的话教清震惊:这究竟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