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王爷恕钟大人之罪。”十余名大员紧跟着拜服在地。
这十余名大员和先前跪倒的那人都站在先前钟世川所站的那片地方,他们平日里往来甚密,同气连枝,怎么能眼睁睁看着钟世川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将冷厉的光藏在魅瞳深处,风之夜嘴角现出一道难以捉摸的弧度,饶有兴味的用修长的手指捋捋不经意垂到胸前的长发,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直到玩弄够了那缕黑发,风之夜才缓缓的说:“既然大家都为钟爱卿求情,那本王就代皇兄免了你的死罪。你们都起来吧。”声音淡如水,竟然没有半分语气。眼底,杀意却更加浓烈。
“谢王爷。”官员们起身。
护卫风一般退下,钟世川面如死灰、冷汗已湿透朝服。还不待平静下来,只听那个美如天籁却令人心惊胆战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钟世川!”
三个字仿佛炸雷一般在耳边炸开,钟世川竟打一个激灵,忙颤声回答:“微臣在。”他……又要干什么?
“你有何事要启奏?”风之夜的嘴边竟然现出一个诡异的笑,蓝眸中闪动着令人无处琢磨的光。
钟世川这才想起那事,强自镇定,说道:“启奏王爷,沧州县县令欧阳远目无国法,私开粮仓,将军备的粮食全部发放给草民,触犯国之戒律,请王爷下诏将他依法处之。”抬头,看见那诡异的笑和玩味的眼光,心里又泛起一股寒意。
“欧阳远现在何处?”如今正是饥荒时期,国人忍饥挨饿,风之夜耳濡目染,然而,作为一个县令,不得到皇帝允许私自发放军粮,可是死罪。
“微臣已派人将他押到殿外。”钟世川得意说道。
“押进来。”风之夜懒散的抛下几个字。
须臾,两名卫士将欧阳远带上,风之夜向下望去,见那欧阳远:面色微黑,脸上有些伤痕,乱发披肩,五花大绑,面容憔悴,一双算不得大的眼睛却透射着凛凛正气。
“解去绳索,免跪!”风之夜将皎洁的右手一挥,一句简洁的话似乎是被挥出去的。
百官愕然。解去绳索也就罢了,竟然还免跪,那可是功臣应当受的待遇。这王爷,真是太率性而为了!
“王爷厚恩,微臣无以为报。”欧阳远的声音颇显嘶哑,却也朗然。
“为何目无法纪,私开粮仓?”懒得去理那些客套的官腔,风之夜倏然问。
“禀王爷,沧州百姓饥苦,饿殍遍地,人民哀苦连天,若不开粮仓,恐民心大乱。长此以往,人民哀声震天,恐国之将乱。臣身为一县之令,食君之禄,怎忍心看我沧澜国之子民身陷苦海,是以私开粮仓,赈济百姓,以平民之怨气显皇恩之浩荡。”欧阳远拱手向天,语音响彻宫殿,百官中有许多惭愧的低下了头去。
“皇兄体恤民情,爱惜臣民,你若是是先启奏,他定然准奏,而你为何擅作主张?可知,这是死罪?”风之夜忽而厉声问。仿佛有一道波纹从他眼角荡开,将空气震荡的一颤一颤的。
“禀王爷,微臣曾多次将恳请开放沧州县粮仓的奏折呈交给钟大人,求他上朝时呈交给圣上,却屡屡被大人退回,臣万般无奈,只得行此下策。臣深明国法,私自开仓前就已做了必死的打算,请王爷依律治臣死罪,以正国法。”声音洪亮,欧阳远昂然无畏。
风之夜竟微微一震,为救民于水火,将生死置之度外,古往今来,又有多少官吏能做到?风之夜面色微微一变,随即变的正常:“钟大人,可有此事?”
“回大人,正有此事。”钟世川竟面有喜色,仿似做了一件人神共庆的天大好事一般,将方才的恐惧都抛却,声音中没了慌张,反而颇为豪气的继续说:“军队乃是我固国之根本,军备又是军之根本,倘若将军粮发放给那些草民,万一他国趁机侵犯我沧澜国,打起仗来,军中无粮,如何应对?臣深知吾皇日理万机,劳顿的很,又知欧阳县令的奏折圣上定然不会准奏,是以并不呈上,而欧阳远私开粮仓,视王法于不顾,罪该万死。”
百官中不乏赞同的,频频点头。
蓝眸中闪过一丝嘲弄,风之夜的眸光在钟世川身上划过,令得他不寒而栗,微微一笑,风之夜表情瞬息万变,倏而厉声说道:“欧阳远,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臣无愧于心,无愧于沧澜国,罪臣既已报了必死之心,甘愿以身正法。”欧阳远面不改色说道。
诡异的弧度在嘴角掀起,风之夜和弦的声音在金殿中响起:“那好,来人,将这个目无法纪的罪臣拖出去,斩首示众。”置人于死地的声音,竟然也是那样的动听。
絮萦:这妖孽,到底在想什么?由他去罢……
群臣惊愕,这个王爷,真的就这样狠心?大家心里都明白,欧阳远算是一个难得的好官,这无法饶恕的罪刑,虽然不能完全赦免,却也是可以免死的。然而,只有惊愕的份,却没有人为欧阳远求情,毕竟为了一个小小县令得罪那个令人捉摸不透的妖孽,太得不偿失了。
两名卫士左右架着欧阳远向金殿外走,虽然是凌然不惧,欧阳远还是有些失落:这般死去,已然内心无愧了,然而,做好官的下场难道都是这样吗?也许是多日的牢狱生活,使得他脚步无力,走的慢,卫士却不强行拖拽--这卫士的心也是肉长的。
还有一步就要跨出金殿了,跨出去就该斩首了吧,欧阳远轻轻叹息一声,却陡然听到那个优美的声音:“慢着。”
声音很轻、很淡,从数百步远外的金殿最深处传来,却清晰的好像风之夜就在面前说话,然而,却有些飘渺恍惚的感觉。欧阳远心里一震,停下。只听那声音再度飘起。
“欧阳远官复原职,此等罪行,日后不得再犯。”似笑非笑,风之夜平平说道。
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欧阳远怔在原地,左边的卫士用胳膊顶了一下他的胳膊,压低了声音说:“欧阳大人还不谢恩?”
欧阳远恍然醒悟,转身,跪拜:“谢王爷。”脑海中一片空白,除了这三个字,欧阳远再也不知该说什么。
“你即刻启程回你的沧州去吧。”风之夜潇洒笑道。
百官惊诧莫名,却都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喘一声。这王爷,一时要杀一时又放,正邪莫测,虽然倾国倾城的外表美到即使是男人看了也要禁不住多看几眼,却令人不寒而栗。
欧阳远又道声谢,退出金殿,金殿中又变回一片死寂。众官神情肃穆,钟世川面若死灰,虽然心里暗骂风之夜,却战战兢兢,木讷的站在原地,如同被冻僵了。
若有所思的回味片刻,风之夜突然笑道:“众位大人定是想问我为何要赦免欧阳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