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年幼,尚且懵懂,紫霖却已知道疼爹爹。那也是紫扬最大的慰藉,没有续弦,为了死去的爱人,也为了女儿紫霖。
不平的眉头没有舒展多久,又重新皱起:“你发现庄主有什么反常的地方吗?”
“这倒没有。”紫霖面色素然,一贯的冷冰冰的,多留一秒也不愿,多近一分也不想,真倒希望他反常。
“哦,那就好。”可紫扬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对了,爹爹,庄主身上掉下一张字条,怪怪的……”熟悉墨千羽俊秀的笔迹,所以知道那信不是墨千羽写的,那纸张微微泛黄,应该已经有些年数,而那内容深情婉约,是谁所写?为什么墨千羽会留在身边?真的是怪怪的。这样的事,爹爹应该不会在意吧。
不料,紫扬反应出奇的激烈,甚至气息都有些沉重:“快拿来我看。”
“哦……”紫霖在布袋里取出那纸,递给紫扬。
“近来天渐寒,我身体也渐感不适,疲乏不堪,想已时日无多……”瞳孔紧缩,紫扬越看面色越是凝重!是老庄主的笔迹!这私密的信,少庄主哪里得来?那秘密,难道他已经知道了?这可如何是好?一个个念头在紫扬的脑海中盘旋着,纠结着,血脉喷张,血往上涌,心脏似乎被千万根针扎着,很痛,然而,紫扬却仿似失去感觉。
还在愣神,却听到紫霖仿佛有些不真实的声音:“爹爹,怎么了,你面色苍白,女儿扶你回屋休息吧。”那声音明明该就在耳边,怎么却像在天边传来?
“那个女子怎么了?”纵横江湖许多年,大脑从未有过此时这样的恍惚。
“被庄主的寒气所伤,正昏迷不醒呢,爹爹,你不舒服吗?”紫霖关切的扶住紫扬,父亲的脸色好奇怪,奇怪的令自己害怕。忽觉一阵冷意袭上心头,乌鸦难听的叫声传入耳中,黑云遮日,或是要变天。
“她在哪里,带我去看看。”也许,那个女子与这件事会有些关联。
“爹爹,你还是明日再来看吧,赵神医说了,爹爹要多休息,心病才会好的。”
“去看看。”紫扬执意要去,知道那女子定然在女儿的房中,想自己走过去,但,紫霖固执的扶着,也便由着她。
想要迈步,怎么腿脚却突然不听使唤,紫扬诧异的看一眼失惊的女儿,心突然像被一只大手紧紧攥了一下,脑袋仿似炸开,眼前立刻变的昏暗--头朝下向地上栽去。
慌忙将紫扬扶住,紫霖关切而焦急:“爹爹,你怎么了?”
没有回答。紫霖的心猛的震了一下,耳中仿佛有千万只苍蝇在拼命的向外飞,却怎么也飞不出来,只能一次一次的在她的耳中撞击着。
“爹爹……”紫霖呼喊,不祥的预感将大脑全部占据,手剧烈的颤抖,努力的告诉自己,爹爹只是暂时的昏迷,不敢去探他的鼻息。
仿似熟睡,紫扬依旧没有反应。
冷,深入肺腑。
院中有人听到紫霖的呼喊声,三三两两的赶过来。
“紫扬老前辈怎么了?”
“心病又犯了?”
“难道是……”
“别废话了,快去请赵神医。”
男男女女的声音混在一起,安静的院中顿时变的嘈杂。
有人匆匆忙忙的出院,有去请钱神医的,有去叫庄主的。有人凑到前,为紫扬把脉,然后摇头,叽叽喳喳的劝慰紫霖。
可,他们在说什么,紫霖听不到,只看到他们的嘴动个不停,世界原来可以这样安静,而越是安静就越能将那冷感觉的真切。不知何时,泪水已爬满了脸,连那眼泪也是冷的。
先是墨千羽飞一般的赶来,当白玉一般的手指在紫扬的脉搏上移开,这个安静的少年,俊冷的脸上竟然布满忧伤。刀削般的嘴唇在动,虽然听不到,但紫霖知道,他不是在说话,而是在咳嗽。那曾一次一次将自己的心震的摇晃的咳嗽,怎能感觉不到。
墨千羽站在紫霖面前,轻轻拍打紫霖的肩膀。
看着那张俊美的脸,紫霖的感觉是那样亲切,从来没有受过这个清冷的仙子这样的对待,想靠到他怀里去,告诉他,其实,自己虽然是闯荡江湖的人,但自己也是女人,很多时候,也很脆弱。可,看到爹爹的脸时,泪水就如绝了堤的洪水一样涌出来,嗓子哽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一块一尘不染的素白手帕在最需要时递到紫霖手中。是墨千羽,这个伤痕累累的人。
随后赶来的是赵神医,他看了紫扬一眼,只是摇头。最后,却走到紫霖身边,神情古怪的抓住了紫霖的手腕,然后紫霖就昏迷过去。
“紫扬是心病突发而死,紫霖姑娘悲伤过度,暂时失聪,昏厥。醒来后,过不多久,听觉也就恢复了。”赵神医说着一席无奈的话,连连摇头。虽被冠以神医的称号,可是,医的人虽多,无法医治的病也太多。
墨千羽轻轻的咳,摆手,示意两名妇人将紫霖抬进房中细心服侍。要问,为何那心病会突发,却被又一阵毫无预兆的剧烈咳声阻止。
“今天庄主才命我给他开了药,我本以为,他一向心境平稳,吃了那几幅药,安心休养一阵也就好了,谁知……唉……”赵神医摇头叹息。
墨千羽低头,看安静躺在地上的紫扬,悲悯、惋惜。蓦地,冰瞳一亮,然后俯身,在紫扬袖中抽出一页纸,随即而来的是心惊,竟是自己丢的那封信。
紫扬将那信看完后就顺手塞到袖中,紫扬昏倒后,便从他怀中滑落到地上,那纸书信只露出极小的一角,但即使这样也无法逃过墨千羽的眼睛。
将信放入怀中,墨千羽黑宝石般的瞳中闪过浓浓的自责:紫扬知道很多事情,虽然他在极力隐瞒,却无法瞒过自己,定然是紫扬看到了这封信才会情绪激动,突发心病。若不是自己保管不利,将这封信遗失,怎会有这事发生,那,岂不是自己害死了他!
此时,绝丽的少年,想的不是紫扬怎么得来的这封信,不是紫扬死后龙腾山庄中原由紫扬负责的一些事物该怎么处理,而是对自己的自责,这需要多么悲天悯人的情怀。
火炉中,柴已燃尽,无人理会,火炭耗尽最后一丝力气--湮灭。紫砂壶盖,停止了跳动,参汤,冷在风中。
朱晓月,在做一场梦,梦里,冰天雪地,却感觉不到冷,因为,正躲在墨千羽的怀中。
皇宫实在太大,以至于,都逛了一下午还没有逛完。视觉的享受却是腿脚的折磨。
眼看着太阳就要下山,可,那妖孽还没一点要停下的迹象。穆烟都不止一次放下脸面“求”那妖孽,而那家伙要么轻轻哼一声就算了事,要么诡异的一笑,要么干脆装作没听到,实在令穆烟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