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什么意思？拿枪指着我，开玩笑？哈？”苏忘聪脸上僵然如煞，语声冰寒。
两人目光执凝饱含痛苦一闪即逝，一个迟疑而坚执，一个恼怒而失望。
空间仿佛被一面阴沉的镜子压抑着，气氛说不出的闷慌不定。
“葱子哥，自首吧！我……”
“自首？让我束手自动向那些毒蛇送上门去！你疯了吗？脑子绣逗了吧！”
“我发誓！保证……”
“你发誓个屁！自首？保证？呵呵！你以为那样我还有命在？”苏忘聪讥诮道，瞳底乍现出压抑不住的无限愤恨，“告诉你，他们要的是我的命！我的命！你懂吗？因为我挡住了他们的财道，因为我没有向他们俯首！他们要的是我死，是抹除！你，只不过是一个被利用来对付我的可怜虫！一个可怜虫而已！可怜虫！可怜虫你他妈懂不懂！”
苏月涯嘴唇青白，托着枪的那手微微颤抖着，可是波澜的目光很快又坚定下来，低声用力咬着牙：“葱子哥，我是警察！”
警察！多平凡复杂的两个字！将多少世间归于天壑！纵有再多的如何爱恨苦痛，他也只能如此！因为他是警察，背负着血和泪以及秩序！
“警察？好个警察！你忘了，是谁将你从那个贩子手上带回孤儿院的？你忘了，是谁为了保护你不被欺负挨打了的？是谁打工寄钱给你读警校大学的？是谁？是老子！是老子苏忘聪！苏月涯！就连你苏月涯那三个字都还是老子给你取的！你就这样回报我？哈？警察！好个警察！你真******好！老子活该！”苏忘聪大声怒吼，心里莫名的苦涩与痛苦。他以为他懂他的，他错了！
苏月涯眼角泪珠汹涌出来，可他手中的K12核-7l4小米型号的枪仍紧握着，越来越紧。这个是他从小就最敬重崇拜的人，是他带给了他走出了黑暗的黎明，是他唤发他对生活的热爱给了他关怀、亲情，是他给了他第二条生命！可偏偏为何他是警察？他只能别无决择！
“好个苏月涯！真他妈好！哈！哈哈……来，指着这里！来！来啊！开枪！开枪啊！你还等什么？你不是警察吗？来来，你真他妈个好警察！开枪啊！开枪！就当是老子前世欠你的！快点开枪啊！开啊！”
苏月涯仿佛猛地被一枚细锐的松针刺中，瞳帘巨烈收缩，眼珠球却愈来愈直，崩紧的眉梢间隐现青筋，他握着枪那手心汗雾淋漓，“葱子哥，不要过来！”
“开枪啊！开啊！聪哥就走在这里了！要老子去自首？放你他妈狗屁！”
“不要过来……”
“开枪啊！我草你大姨！你倒是开枪啊！哈！你不是很有胆子吗？……”
“别过来！别过来！啊！”
呯！
残酷的枪声撕碎绝望！
苏忘聪被一股巨力扑倒在地，鲜血尽肆地挥洒溅落在他僵硬的毛孔，湿凉的温度！他看着那刺眼的鲜红一片，脸上不可置信。
愣了！！傻了！！也终于害怕了！！
“月涯！月涯！苏月涯！”苏忘聪心里升起一股不可名势的悸动，惊恐地呼着苏月涯的名字，血红的双眼瞥见远方高厦一个阴暗熟悉逃走的背影。
阻击手！
“王八蛋！”苏忘聪悲啸着，他手忙手乱不知所措地紧紧抱着苏月涯，“小三儿，挺住！挺住！你不可以死！相信葱子哥！葱子哥马上送你去医院！……葱子哥……”
苏月涯腹肚被惊迅的子弹穿过，爆破出一个巨大洞窿，被绞碎藕断丝连的残肉、肚肠器官随血哇哇地向外流，惨不忍睹。
苏月涯手死死地抓着苏忘聪，灰白的脸上露出一个欢喜的痴痴微笑，艰难而着急用力地嚅嚅：“……葱子哥……快跑……他们……要向你……动手了……快……跑……他们……需……要一……一个替身……我……我……”
每说一个字，每一重呼吸，苏月涯身上的生机就流得越快，最后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再也听不见了。他心跳已停止了运作。
苏月涯那凸突的瞳泽黯淡下来，残留着些许挣扎、焦急与苏忘聪亲切的面孔……
“不！不要！小三儿！小三儿！醒醒！你他妈给老子醒醒啊！”苏忘聪舌头打颤，喉咙噎着说不出话来，泪珠夺眶而出，带上脸肤的血滴划下。他猛地一巴掌抡在苏月涯脸上，“不要！不要死！苏月涯！你个孬种！给老子睁开眼！睁开眼啊，听到没有！”
苏忘聪无力地叫喊着，一腔的愤恨难消，宛似个噬人的凶兽，“扑街仔！我杀你全家！”
…
狂奔！狂奔！
西瓜不菜急速的奔跑着，他的眼睛充满了警惕、急迫，一丝水湿却从背心处潺潺而下。那不是汗，是血！他不敢丝毫停歇，额头冷汗瀑布，怆惶，惊骇！
他来了！他那寒冷的血目要将他全身每一个细胞洞穿、撕裂彻底！他就是个被凶兽张口吞噬的食物！他只能没命的奔跑！
“求救！求救！”他似个窒息的鱼儿疯狂地吐息着，“求救！求救……我草你妈！”西瓜不菜粗口怒骂，一把将耳麦扯下，砸在地上。“咔吱一一”耳麦爆闪着几丝闪电光花，可怜巴巴地躺在地上，被一个脚印踩成碎烂嘎巴。
感受到后方逼近的血息，西瓜不菜顿时大变，慌不择道更是急冲匆忙，突然一个踉跄跌倒下去。
逃！逃！逃啊！西瓜不菜拖着发软无力的身子要爬起来，眼光晕乎跌撞，一阵风儿吹来，额头撞破的血红滴落在粘着灰尘脏乱的眼睫毛，总算将他唤回了几分清醒，他仔细一瞧，更是绝望，身子狠狠瘫下，再无哪怕一丝神色。
森然的杀意，破樊笼而出的凶兽！苏忘聪，他已不是个人。
“跑啊！继续跑啊！”苏忘聪拿着苏月涯那把K12核-714小米手枪，气凛狰狞！
“学什么不好！学人当叛徒！学人背后放冷枪！学人当卑鄙小人！你行！你真行！你真他妈有能奈！给老子长脸了！”
呯！
呯！
呯！
“你他妈背叛我！竟然敢杀我兄弟！你杀我兄弟！”
呯！
“啊！！！”西瓜不菜痛苦惨嚎，他肩膀、大腿上被子弹洞穿，鲜血淋漓。
“不要！不要杀我！聪哥！我也是迫不得以的！求求你，放过我吧！放过我吧！没有我，晨音会活不下去的！”
呯！
“啊！！！”
“迫不得以？活不下去？呵呵！哈哈哈哈……”苏忘聪阴鸷冷笑，如是听到弥天大笑话。“西瓜菜！我是傻子哈？”
“不……不是。”西瓜不菜勉强赔笑道。
“不是？不是草你他妈当我傻子！是谁把你这个低贱的流浪乞丐带回堂会？你妹妹的病是谁出钱冶好的！你他妈个婊.子，竟然背叛我！你杀我兄弟！”
苏忘聪向挣扎爬起的西瓜不菜一脚踹去！
“咳咳……哇！”虚弱的西瓜不菜如何忍得住，竟大口吐血出来！
苏忘聪状如魔鬼，他疯了！他被一股执念所控！他难受得要命！他需要发泄出来！他发泄不了！
我不能死！我不能死！西瓜不菜脸上青色一闪，咬住血惺的舌齿，暴涨着一口气拼命拉住苏忘聪踹来的大腿，拖着已是残废的双腿擦着地面向苏忘聪撞去。
触不及防的苏忘聪被撞倒，他手腕被西瓜不菜牙齿咬下一块血皮。手上的K12核-7l4小米手枪松下，被拍到地下。
“呼呼……”西瓜不菜喘着血雾的粗气，疯癫地抢拾起K12核-7l4小米手枪指着不到半丈的苏忘聪，咆哮道：“是我！是我又怎样！是我背叛你又怎样！都怪你！这一切都怪你！谁叫你不给大家一条活路！谁叫你拒绝他们！大家合作发财有什么不好！你装哪门子道德清高！有你这样截自己财路混黑的吗？
你拒绝了！你他妈竟然拒绝了！你怪得了谁？要怪只怪自己！没错！是我！是我又怎样！
告诉你柑榄、青枣都是我杀的！最可笑的是蛤蟆，哈哈哈……竟然为了你去刺杀他们，结果还不是被我们一个小小的埋伏宰了喂狗！是我！你又能把我怎样！
杀了你，我就是老大！富贵荣华，你那几个恩情算个屁！
这一切都是老子拼回来的！是老子拿命拼回来的！”
“狗杂粹，我撕了你！”
苏忘聪戾气大泛，像一头饿狼残豹向前扑去！
“去死吧！”西瓜不菜脸上扭曲地狞笑，直接扣动了板机！
呯！
苏忘聪脚步顿了顿，胸前爆开了血莲花，却仍像不知痛楚般冲前去。
“哈哈哈哈…你他妈下地狱去吧！”西瓜不菜露出胜利得意的神采。可是下一息却骇然愕住，小人丑恶的面孔刹那收住。
咔咔咔--
刚才那是最后一颗子弹！
来不及反应的西爪不菜被苏忘聪扑倒。
死命挣扎的西瓜不菜最后一刻才感到后悔，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苏忘聪似个贪婪的吸血鬼，死死地咬着西瓜不菜那尸躯的喉咙，眼神透露着幽幽死恨的赤红，血臭的惺味贯冲全身，许久许久……
蜷缩着，寂灭的息壳在慢慢的流逝中枯萎。
微微暗晕的眼神俯望十七层大厦下的空空的地面，拖长的血影说不出的寂然，他支撑不下去了，他也要死了。
“咳……咳……咳咳……”他吃力使出生命最后一丝力气发出的声音呜咽，不知是哭是笑，也不知在哭什么或笑什么？是自己或世界？
天意生我兮，又何必执于幽冥？我意斩绝兮，又何必执于神灵？天兮我兮？
俱是狗屁啊！呵呵……
风，吹过。他僵硬的身体直直从十七层大厦楼台上倒了下去。
“天将崩兮地裂兮，人不负兮苟生死，苟生死，不负亲，魂归兮……”
最后一丝光芒，是一个站立在他刚才楼台上半空神秘的黑袍和一抹说不出味道的笑容。
至此，命绝，一代黑道枭雄浮零逝灭。
“唉，何苦来为？一世世的超脱，一世世的重复，我等不知历经多少纪回才能化为如今的凡人呵。可惜，地星的日子真的不多了啊……唉……奈何来哉？”无人可听见的呓语。
黑袍瞬息又消失了，空间没有泛起一丝波澜。
天帘，捋过朵朵白云，安祥一片。
世界，一切彼此都是如此美好。谁，又知道呢？
人生如往，生命沙尘，世事无痕，碧落烟华缈缈冥中尽付于无常。
……
天，很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