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家康见信玄大军退回凤来寺后便再没有出兵的迹象,心中大是疑惑,却也敢再如以前那样贸然出击。
“我有机密要事向大人汇报!”四月十四日,原本困守在野田城的鸟居三左卫门前来拜访了同族鸟居元忠。
“三左,到底什么事?难道对我也不能说吗?”鸟居元忠实在想不出这个擅于火枪的同族兄弟找自己有什么事。
“是的!除了大人,这件事不能告诉任何人!”三左卫门点点头,“事关重大,除了大人,不能告诉任何人!”
“故弄玄虚的家伙!那好,我去为你禀报。”鸟居元忠笑了笑。
“报!野田城的鸟居三左卫门要求单独面见主公!”鸟居元忠禀报道。
“什么事?”家康笑问道。
“他不肯说,说是事关重大,只能告诉大人您!”鸟居元忠回答道。
“连你都不能说?”家康惊讶道,“三左,进来!”
三左小心翼翼来到门板后面。
“你究竟有何事?”
“大人,有传言说,武田信玄在阵中被火枪击中,身亡了。”
“什么!”家康猛地站了起来,“你说信玄被火枪手击杀了?”
信玄,这个家康心中永远的阴影,这个差点令自己失去所有的武田家总大将怎么可能就这么死了?
“你仔细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家康按捺住心中的激动,问道。
“其实,小人在被困野田城期间便一直在想,到底有什么办法才能击中信玄。”三左小心的回答道,“被困的城内有一位吹笛高手,出身于伊势山田家,名叫村松芳休。”
“真啰嗦!休要叫这些无关之事!家康不快道。
“不!大人,这芳休每晚都要在战斗结束后吹笛子,双方都沉浸在笛声中。小人听说,信玄公喜欢吹笛,就让芳休在武田本阵能听到的地方吹笛。然后小人便仔细观察。发现信玄总喜欢在一棵小松树下摆上床几。于是,我借助墙垛的掩护,将火枪对准了那里。芳休可以作证,那一晚,他照例吹笛。就在他笛声吹得出神入化之时,我开枪了。”三左偷偷看了看家康,继续说道,“接下来,我发现武田阵中一片混乱,不时传来奔走呼号之声。第二天,信玄的轿子便往凤来寺方向去了。”
“住口!你这个笨蛋!”家康突然大喝一声,鸟居三左卫门连忙闭上了嘴。
“你这个笨蛋!你上当了!”家康怒气冲天的喝退了侍从与鸟居元忠,“过来,告诉我,轿子的确是向凤来寺方向去的吗?”
“是的!小人一直关注着他们!”鸟居三左卫门哪里还不知道家康的用意。
“不过,你怎么知道信玄死了?”
“小人有位朋友在信玄营中打杂。那天,他亲眼看见两个侍卫抬着一动不动的信玄进了中军帐,然后,找来一个军医。但第二天,那个军医便不知所踪了。看来,信玄的确是死了!否则,他们也用不着杀人灭口了。”三左顿了顿,“不过,即使信玄公真的死了,小人认为,武田方也会将消息封锁起来的。所以,小人想去凤来寺打探一下消息。”
“别去了!没有用的。”家康摇摇头,“信玄总是带着影武士在身边,纵然死了,他也会让这些替身中的某一个躺在那里,让笔官模仿他的笔迹。听好了,休要对任何人再提及此事。”
“是!”
“你马上回去,为慎重起见,注意寻查武田家究竟会散布什么样的消息!”
“是!”
三左卫门出去后,家康先是向着凤来寺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虽然双方敌对,但信玄的确是一个值得敬佩的对手,对于这样的对手,应该给予应有的礼遇——就算他已经死了,他的尊严却不容任何人亵渎。
接着,家康盯着虚空,禁不住放声大笑起来,但马上又自责起来:尔岂能幸灾乐祸?
而武田军似乎严格遵循了信玄的遗命,信玄去世之事只有几位重臣与胜赖知道,就连甲府的女眷们也并不知晓现在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是信玄的影武者。
随着信玄的逝去,原本绝望中的家康终于看到了一丝曙光。但是,对于信长而言,元龟四年的春天似乎不是怎样的美好。由于义昭的发起,武田、朝仓、浅井、北畠、六角、三好以及佐佐木家族数位大名形成了针对信长的包围网,甚至就连松永久秀也背叛了信长,投入了反抗信长的行列中。
而信长似乎并没有把这些大名放在眼中,依旧兴致勃勃的参观了才修建好的唐人馆与唐人学问所。
“主公,此时已是我家危急存亡之时,请主公速速备战!”柴田胜家如此进言道。
“权六,现在能与信玄对抗甚至与日本诸多大名对抗的,只有我信长!”信长轻蔑的笑道,“这些人,不过是一群见风使舵的蠢货与不知自量的白痴,对于这种人,你以为我会留情吗?”
“猴子,把驻守在尾张三河边境的部队调回来!”
“可是,主公……”
“没什么!调回来!”信长大笑道,“信玄就交给家康,已经四月了,如果家康还不能坚持到信玄撤退,那么,我们也没有与他同盟的必要了!”
近江,一向宗的光净院纠集了三千一向宗信徒也在此时对信长发动了袭击。信长得知情况后,下令柴田、蜂屋、丹羽、明智等部向西面发起了如飓风般的逆袭,不过五天时间,被一向宗占领的石山与今坚田城便回到了信长手中。
京都,二条城中,足利义昭一脸微笑的看着远方的白云。
“幽斋,你说信长攻下了石山与今坚田?”
“是的!”细川藤孝回答道,“进攻的是柴田、丹羽、明智等信长的精锐部队!”
“那个傻瓜究竟在搞什么?难道他不想对付信玄了?”
“小的也不知道信长究竟在想什么。但是,镇守尾张、美浓、三河边境的部队,他几乎都调了回来。”细川藤孝说道。
“这下,越来越有趣了。”义昭笑道,“那么,就叫三好和松永弹正去攻击信长在京的奉行,寸井贞胜吧!”
“什么?进攻京都奉行?”细川藤孝大惊,不知道这位公方大人又在发什么神经,“这样会让信长认为大人您要反抗他啊!”
“幽斋,你错了!”义昭露出他的黑齿笑道,“我是的的确确要起兵反抗他啊!”
“啊?”
“信长现在腹背受敌。他的背后还信玄大军正步步逼近。你说,他是亲自领兵来援呢?还是眼睁睁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呵呵呵呵呵!真是期待看到信长那令人讨厌的脸上浮现出震惊与惶恐不安的表情啊!”
“确实如此,信长如今确实首尾难以相顾。”细川藤孝笑道,“不过,大人,您也真是太坏了,居然把信长逼到了这种地步。”
“那个举世畏惧的魔王信长,这次可真是死定了!哈哈哈哈!”
义昭的笑声在二条城内响起。
而信长得知义昭准备反叛之时,便已经将柴田与羽柴军布置在了二条城不远处。自己则带着三万五千人从鸟羽、白川、六波罗、栗田口、清水、只园等处布下阵形,与义昭针锋相对。
就在信长部队包围京都的同时,义昭也向寸井贞胜的居城发起攻击。得知这一情况后,羽柴与柴田两支部队则迅速包围了二条城。并且按照信长的指示,只要两天之内没有正町亲天皇的赦令便要将二条城攻下。
“大人!请您忍耐一下啊!”细川藤孝苦劝着准备出战的义昭。
“为什么?为什么你也要阻止我?”义昭问道,“一直以来,不是你陪我走过来的吗?一直以来,你不是都很听我的话吗?”
“大人,但是,就现在的局势而言,对我们很是不利啊!”细川藤孝说道,“我们的兵力对信长只能起到牵制作用,根本不可能是久经沙场的织田军的对手!”
“什么不利?”义昭听完大笑,“我的背后有武田、本愿寺、朝仓和浅井,我为什么要怕他?而且,我们已经无路可走了!就让我与信长拼一拼吧!我才不相信,那个傻瓜信长有多厉害!”
“大人,那是您不了解信长的可怕啊!”细川藤孝说到这里,想起了去年的比叡山一役,如狼似虎的信长军屠杀了比叡山上五千僧俗,让这座护国道场至今还闻得到烤肉的味道,“请恕小的直言,若现在您与信长开战,必败无疑!”
“闭嘴!你这个胆小鬼!滚出去!我再也不愿看到你这胆小鬼的脸!”义昭闻言大怒,将头盔狠狠掷在了地上。
细川藤孝无奈的走出了义昭的卧室,叫来了一个侍从。
“你快准备好觐见的礼物,马上以将军使者的身份去拜见正町亲天皇陛下!”
“可是,在这深夜……”
“管不了那么多了!此事十万火急,你必须马上去!”细川藤孝打断了侍从的话,“记住,无论如何,必须要请到天皇陛下的停战赦令!现在这座城里,到处都是信长的人,能救将军大人的,也就只有天皇陛下了!”
“是!”
细川藤孝这一手的确很有效。就在信长军准备大举进攻二条城时,正町亲天皇的诏书便下达了,要求信长与义昭握手言和。原本剑拔弩张的双方各自不甘的瞪了这方一眼,便各自罢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