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一个多月,大大小小的平乱,审判,生杀,清洗。
青山留在赤城帮忙稳定政局,芷伊换上胡服,随季布浑游说于各个部族,命他们退兵。各部族首领明白这场内乱已经平息,王权不可更改,威逼利诱下,表示愿意归顺。有谋反之心而不服的部族首领,在芷伊的“协助”下,被季布浑一一平叛,斩杀,之后的事情越来越顺利,单于王庭也承认了新任昆弥的身份。
返回赤城,芷伊不想立即入城,而是纵马驰骋于云岭雪山,旷野湖泊。
重回马背的感觉真好,仙家总是御气飞来飞去,还是马背上踏实。以前觉得赤城是恶魔之城,如今心境大不一样,再看赤城山谷草甸,竟是这样美。
是因为自由吗?
真正的自由,是无所畏惧。
……
近卫队举着昆弥的王幡过来,在不远处停下后,只猎图靡一人骑马来到芷伊身边,“政务忙完,陪你散散心。”
他一字一句说得那么轻松,好似昨日还在白城。
“像以前一样,看谁先到湖边!”
“好!”
二人策马,远离了近卫队的视线。
……
他们牵马并肩沿湖边散步,安静,沉默。他的谶悔千言,万般思念,不知从何说起,除了用手牵扯女神薄如蝉翼的雾色外衫,不敢更近一步。
湖面宽广如海,远处的雪山若隐若现,清风徐徐,一样的好天气,一样的好风景,芷伊不自觉地想起在蓬莱冬至前的一天,逸尘为她带上耳饰时的怦然心动,那集世间一切美好于心的美妙感受。
她与猎图靡之间的沟壑,从火刑架走下来的那一刻,就再也无法跨越,情意,到此为止,真真正正,回不去了。
“芷伊,我想让你见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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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父!”
芷伊随猎图靡一同回到王城偏殿,看到一个已近暮年的熟悉身影,飞奔过去。那商人立即跪下,一声“夫人!”道出父女二人多年来的深深隔阂,一行热泪,又是福俊义深切的担忧与疼爱。芷伊扶不起他,只好跟着跪下,伏在义父肩上,泪流满面。
原来九年前,福俊义听说白城翕侯夫人的事情后,猜到八成是芷伊。多番打听时,被探子盯上,带到城主猎图靡跟前。因为芷伊时常念叨义父的好,猎图靡敬他为上宾,还让他做了白城商务官,掌管一些绢马交易,商队则交给年轻后辈——福戎。
“福戎这孩子,不好意思来见你,让我带一句,对不起。”义父拿出一个骨哨,“这是你戎哥哥送你的。”
看着手工雕琢的骨哨,芷伊回忆起年少时与商队老老小小,围坐在篝火旁一起弹唱的快乐时光,感慨万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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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商队待了四年,即使过了及笈之礼,也未许嫁,义父和伯父们都属意福戎哥哥,母亲说再等等,她明白,芷伊的生命非寻常人能承受。
那日,商队休整,芷伊随妇人去附近的芦苇泽沐浴,发现被商队里几个同龄男孩偷看,他们不以为耻,反而推攘出为首的福戎哥哥,嘻嘻哈哈笑个不停。她脸红到耳根,觉得被羞辱,气得往戎哥哥身上泼水,然后……他半身被冰冻……
男孩们一阵慌乱……
抓起衣服慌忙逃离时,她还不忘回头嘱咐:“戎哥哥别动,过会儿就化啦!”回到营地,母亲得知后立即收拾行李准备逃,芷伊哭闹着不想离开,母亲说:“义父虽不伤你,其他人再难相处!”
最后,她是被母亲连拉带拽,上马逃走的。
母亲本就受寒,再次进入荒野,没撑几天就高烧不退,几乎晕厥。她们躲进风蚀洞,没有医药,没有食物,没有水。芷伊想用自身的寒气为母亲退烧,可她不敢做!甚至不敢去触碰,怕退烧不成,反而冻伤了母亲!她控制不了那寒气!就像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那股力量要么不来,来必凶猛,她恨它,恨自己,杀过人,却保护不了至亲!她害怕,不是怕死,是怕失去至爱。
母亲还是走了,她无能为力,只知道哭,嚎嚎大哭,哭到风蚀洞的回音把耳朵震疼,也没人听见。
终究为一身异能,付出惨痛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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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走后,我到处找,一开始是着急,想问个清楚,而后是害怕,害怕你们遇到危险,害怕此生,再不相见……”福俊义仰天抬头收进将要流出的眼泪,他就是这样,一个铁血真男人,独自背负责任与思念。
“伊儿,大昆弥的感受,和我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