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府院子里,空气中飘散着一丝淡淡的血腥味,二皇子墨浅和吏部尚书邵敬廷相对而立,邵敬廷恼怒地盯着墨浅,墨浅却也同样一副不悦的神情。
眼前的闺阁房中传来一声痛呼,邵敬廷阴沉的脸色又黑了几分。房间里是他最疼爱的女儿,是墨国未来的皇后,却以这种姿态被送回来,更可气的是墨浅兴师问罪的态度,自己还没说什么,他居然一进门就指责自己!
邵敬廷气得“呼呼”喘气,但事情既然发生了总要想想对策,更何况对方是高高在上的二皇子,只得自退一步:“不知殿下可有应对之策?”
应对之策?太子可没那么好应付,这么大的把柄落在他手里,只怕是凶多吉少,墨浅揉了揉额角,无奈道:“且看看罢。”
恰此时,有太监来传旨,宣二皇子入宫。墨浅心想莫不是太子已经有动作了,便惴惴不安地随着去了宫中。
御书房内依旧燃着龙涎香,只是那香气在大堆冰块的浸染下竟有丝薄凉之感。墨浅战战兢兢地跪着请安,墨帝没发话他不敢起身。
片刻后,墨帝实在是压不住心中的怒火,提笔砸去:“你这逆子,究竟做了什么竟惹得颜府退婚!”
墨浅本以为是太子告了他的状,谁知竟然是这事,心口的惶恐消散,出声竟是有些颤抖:“父皇答应了?”
墨帝斜眼看他,没好气地说:“颜若鸿以死相逼,答应是早晚的事。”
那就是还没答应了……墨浅松了口气,正色道:“父皇,儿臣与倾儿心意相通,且已定下了婚期,万不可退婚。”
墨浅一说,墨帝更来气了,取起手侧的御笔再次砸去:“心意相通?这心意都通到邵府去了!天家脸面都被你丢尽了!”
墨浅被笔砸中鼻子,痛得鼻头一酸,眼里也蒙上了一层雾气:“儿臣是真心娶倾儿为妻,求父皇成全。”
墨帝似是没听到般,说道:“那颜家女儿是个不识抬举的,说退婚就退婚。罢了,朕再下道旨,你还是娶邵敬廷的女儿吧。”
墨帝的话把墨浅打入深渊,他费尽心机不就是想得到叶家的势力吗,若退了婚叶家还会支持他吗,答案是肯定的——不会!邵敬廷虽然有权,但掌管的兵力不抵叶家军二分之一,更何况邵岚如今的样子接近毁容,他怎能娶一个毁了容的女人为妻。打起精神,墨浅与墨帝又一番好磨,才让他勉强答应看了颜倾的态度再说。
只是今日之事并不算完,邵家小姐约谈不成推颜小姐落水的事情传了出来,继而传出二皇子墨浅与邵家小姐私定终身的消息。群众的想象力是伟大的,于是一时间颜倾插足二皇子与邵岚,邵岚因爱生恨欲把小三置之死地的消息火遍全城。
墨帝正愁事情如何解决,听闻此消息又是一番大怒,恨不得掐死墨浅这个惹事精,但一静下心便想通了关窍,下急召招了颜倾进宫。
颜倾早知墨帝会找上自己,但退婚之事本就是一场豪赌,现在已经上了赌桌,怕也没用。于是大大方方地跪着,打量起了墨帝——
御椅上坐着的人年不过四十,身穿明黄色龙袍,皮肤略黑,浓眉墨眸,身量魁梧,浑身透出上位者的威严与高贵,只是在看着自己的时候那傲然的气势中莫名地流露出一股颓败,连带着如炬的目光也染上了一丝迷惘。
颜倾看着他若有所思的样子,突然有些发怵,那目光太过沉重,又太过平静,深得好像不是在看一个活人……颜倾不敢再与他对视,只大着胆子喊了声:“皇上?”
墨帝被这一声脆喊惊醒,看着她幽幽地问:“你不愿嫁给二皇子?”
颜倾斩钉截铁回道:“是。”
墨帝倒像被颜倾郑重的样子逗笑了,调侃地问道:“先前不是哭着喊着要嫁吗,如今又为何不愿了?”
颜倾可不认为他这是开心的表现,垂头镇定地答道:“先前想嫁,后来又不想嫁了,原因想来父亲已经说过了。”
墨帝冷哼一声:“他说的话我可不信!”
颜倾也没想糊弄他:“二皇子实非良配,臣女先前深陷其中、识人不清,如今以旁人之心观之,才发现二皇子其实也没那么好。”
墨帝面色微愠:“这就是你退婚的理由?他好与不好都是你自己选的,这婚你也必须成!”
颜倾挺直身体重重一叩首:“这路是臣女选的,只是臣女后悔了,既然还有机会更正,臣女斗胆一试。”
墨帝看着眼前跪倒的女子,古怪一笑:“你怎知太子就是良配了?”
颜倾被他的话惊得身子一抖,他竟然知道!他既知道自己与太子的事,那今日之事在他眼里岂不是个笑话?忍着心中呼之欲出的惊恐,颜倾抬头看着墨帝眼中的戏谑,淡淡说道:“太子是否良配,臣女不知。”
墨帝不管她如何回答,抽丝剥茧地说道:“外界传言颜家小姐失去记忆,与二皇子形同陌路,于是这桩婚事就有了搁置的可能。颜府婢女与二皇子之事引出二皇子荒淫无度,邵家小姐与二皇子暗通款曲对你痛下杀手,更是把他陷入不仁不义之地。二皇子的名声坏了,你就有理由不嫁了,这样损人不利己的计划可不是你一个小丫头想得出来的,看来太子出力不少。说到底不过是一支军队,只是这一纸婚约给谁都行,唯有他不行!”
颜倾被他的结论惊得瞠目结舌,这可是最快最有效的办法,怎么就是损人不利己的计划了,无非是自己的名声也臭一些,但她不在乎。再说了叶家军是外公的私有财产,给太子怎么啦,她乐意!不过看来他并不知道自己与墨渊的往来,那他这赤裸裸的偏见是从哪来的呢?
墨帝见颜倾不说话,以为自己的推论是对的,语气放缓:“只要你答应今后不再与太子来往,你与二皇子的婚事便就此作废。”
颜倾看着稍显得意的墨帝,这话还真像包办婚姻的土豪父母,只是电视剧里的台词是“只要你离开我儿子,这些钱就是你的”。可惜的是她也想学做一次灰姑娘,挺了挺腰,颜倾大声道:“臣女多谢皇上美意,只是恕难从命。”
没想到自己好言相劝是这么个结果,墨帝目光一凛:“你当真要与太子来往?”
颜倾迎难而上:“太子殿下是臣女的朋友,臣女不会无缘由地与朋友断绝往来。”
“即使要与二皇子成婚?”
颜倾才不理会他的威胁,坚定地说:“臣女也不会与二皇子成婚。”
墨帝定定地看着颜倾,似是要把她看出一个窟窿来。许久,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嘟噜了一句“一家子就没一个服软的”,便挥了挥手。
颜倾一看这手势,大喜过望,道了声“臣女告退”便飞快地逃出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