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在你面前，任你毁去，手脚在你面前，任你打断，心脏咽喉也在你面前，任你刺穿。问题是，你敢吗？我就在你面前，这一拳，你挥的出来吗？”声如坚冰，让人心寒身颤。
这，绝不是楚封，绝不是那个带着点羞涩的大男孩。
“啊！”
怒吼，拳出。
“刷！”
默然，拳停。
不曾闪避，不曾变色，或许唯一改变的就是楚封的发型，那因拳风而变得散乱的发型。
楚封不动，不是因为拳快到他闪避不能，而是因为楚封自信、无畏。
自信楚宣武这一拳不敢打实，无畏这一拳打实，自信来自于父亲楚易，无畏来自于自己。
“滚开。”轻松快意。
带着胜利的笑容，楚封如是说道。
“走。”如同逃窜的败家之犬。
来时气势满满，可谓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走时羞恼于面，真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或许，唯一值得楚宣武庆幸的是，他将楚封堵住的地方行人不多，就算偶有行人，也大多不敢接近。这丢人的一幕，没有被太多的人看到，这卑微而又可怜的庆幸。
“哈哈哈...”
快意的笑声，刺痛了快步走开的一行人。
延续的刺耳笑意，就算自己也是觉得刺耳。
“哈哈哈...哈哈...呵呵。”连续不断的笑声，另一股复杂意味在其中酝酿。
这笑怎能算是笑？低沉欲泣的声线如何能够说是笑？隐有水花的双眸，就算嘴里发着‘哈哈哈’的音，这能算是笑？
明明开心快意，能够放声大笑，眼中泪花却是止不住的划落，高兴到哭？伤悲到哭？谁又能了解楚封的压抑。
败家之犬，呵，败家之犬，足足当了三年的败家之犬。
眼前的楚封在这一刻和楚觅侯脑海中的楚封重叠，纵是铁打的心，长期处于压抑的环境也不能说毫不受影响。如此一想，楚觅侯反倒觉得楚封方才的行为是理所应当。
若是面对一直欺压自己的人，仍要施以宽恕，这不是仁慈，而是蠢，无可救药的蠢。
“封哥儿。”
楚觅侯一手轻拍楚封肩头，另一手对着楚封翘~起了拇指，“厉害！”
“我本来就很厉害。”止住那伤人也伤己的笑声，楚封故作自傲的说道。
眼中前所未有的澄明清静，如清冽泉水可见游鱼，喜怒哀乐无有遮掩，纯粹而干净。
“是厉害，封哥儿这脸皮也是更加厉害了。”楚觅侯打趣道，对楚封的状态略微放心。
“可惜还不够啊！要是有朝一日能防御刀弓剑斧，那才叫真厉害。”楚封接过话茬说道。
“呐，总感觉在这边呆的有点久，现在去铸器堂会不会晚了？”
“糟糕，再不快点就真晚了。”楚觅侯急道。
被楚封一提醒，楚觅侯突然反应过来，着急的跑了起来。
楚封见此，只能无奈一笑，靠着一只手保持平衡，快走几步后跟着跑了起来。
“叮...叮...铛...铛...”
还在远处，就已是听到阵阵敲击声。这声音虽不整齐，也不悦耳，但密集的声音无有停歇，自有一股如火的气势，热情澎湃。
“封哥儿，早啊！”一声声问候，全然不见初来时的敌意。
一旁的楚觅侯，自也是得到一声声问候，他的人气可比楚封强多了。
这一声声问候看中的不是楚易，而是楚封本人，这是他用自己的坚持与努力换来的，实至名归。
“恩，再早也还不是在你们后面。”楚封无奈说道。
平日里楚封虽来的比今天早，但总有人在他前面到，他也不算是最早到的。
至于更早起来，倒是没有那个必要，真正需要认真的时候努力去做就好，凡事不用太过刻意。
“不多说了，我和觅侯先上去了。”
若是按正规步骤来说，楚封应该是先在这第一层锻炼基础的，一般的锻造都在第一层，唯有需要精炼的时候才会用到第二层。
但该怎么说呢？初来之时，楚封的力量太弱，根本无法长时间的挥锤、也很难控制力道，而这就需要一定的施展空间来锻炼。
第一层虽然并不狭隘，但是容纳一个人无所顾忌的挥锤却是不够。
兼且楚封少族长的身份，这个身份虽不会有实质的好处，但在明面上多少会有点特权，是以楚封可以待在二楼。
“封哥儿的手臂，是怎么回事？”一个少年向身旁的人问道。
“这我哪能知道？明明昨天还好好的。”被问及的少年说道。
“会不会是最近试炼回来的那些人？听说里面有几个以前经常欺凌封哥儿的。那群人也是脑子抽了，像封哥儿这般人物也能当成废物。”另有人猜测。
“行了，函铁，我就不信你以前不是这样想的，别把自己也骂进去了。至于最近回来的那群人，有了楚斌的前车之鉴，他们敢不敢动手都是回事。”
“咳咳，以前不是没接触过封哥儿吗？有所误解也是正常，反正现在谁再说封哥儿是废物，看我不抽他大嘴巴子。”函铁先是尴尬，随后却是正色道。
“这话不用你说，封哥儿是我们铸器堂的人，当然是要维护的。”
“岭哥这句话一说，恐怕又有不少人倒霉了，先为那些不幸的人默哀下。”
“哈，你这话我爱听，敢欺负咋铸器堂的人能不倒霉？”
待在第一层，可不代表实力弱小，就是楚嫣灵这样入了品的铸器师也会时常呆在一楼打造器胚，唯有在需要精炼的时候，才会选择安静些地二楼。
被称为岭哥的人，修为并不算是顶尖，也就武师八段，但其实战能力却很是不俗，许多九段武师也不见得是他的对手。
一楼的讨论，楚封是不知道的。想来楚封若是知道了，肯定少不了狠狠感动一番。
步入二楼，就仿佛进入了一个安静地世界，楚封微笑示意，同样有人会以无声的问候。
“接下来封哥儿就自己上去咯！”楚觅侯说道。
“恩，你也去忙吧。”楚封应道。
昨天为了修习浪叠求源，楚封被安排在了一个单独的小间，整个铸器堂也就三楼有这种单独的小间。是以不单是楚封，就是其他人一般到了修习浪叠求源的时候，都会被安排在三楼。
三楼，楚封已然到达。
“叮...叮叮叮...”
“嫣灵姐，修叔，早上好。”
推开一间房门，楚封问好道。脸上微显赤色，不管怎么说，作为一个求教者比教导的人来的还晚，这是不应该的。
“小封，早上好。”楚嫣灵看向楚封，随后却是目光一凝，“你的手臂，是怎么回事？”
“不小心弄伤的。”
阿修眉头一皱，向楚封问道，“封少爷该不会是还想继续修习吧？你这伤势可是伤到了骨头，万一有个磕磕碰碰，再让伤势恶化可不是开玩笑的？”
楚觅侯都能嗅出华青木的味道，阿修当然不会嗅不出来。如此一来，阿修也就猜出了楚封的伤势。
“不用担心的，听影叔说，他在华青木上留下了一道灵力，相当于在我的手臂上镀了一层膜，用以稳固骨骼和缓解外界冲击，这总不至于就连普通的磕磕碰碰也抵挡不住。”楚封自信说道。
“既然都已经做好了准备，那也就不用我再多说了。”阿修说道。
“嫣灵姐，麻烦你了。”
“你小心点就好。”
说完，楚嫣灵返身拿起铁锤，轻轻一锤，带起阵阵律动。
楚封仔细地看着，认真地听着，虽说昨天已经有了领悟，但是却不能一直打出叠音，是以当下楚封不敢有半点懈怠。
缓步走到另外一边，楚封拿起铁锤，到底不是常用手，左手握锤的感觉多少有些不适。
“等下，先别急。”
正待楚封举锤之时，楚嫣灵轻喝道。
“别急着挥锤，今天可和昨天不一样，你先仔细听着，慢慢地把自己代入到这股律动中，然后再开始挥锤，这样可以更快的进入节奏，也能节省些气力。”楚嫣灵提醒道。
“嗯。”楚封应道，放下手中铁锤。
双眼微闭，尽量把自己的心绪抚平，认真地听着那一锤锤的节奏律动。
心如无波古井，宁静而又清澈，突兀一声锤音响起，好似一片落叶落于水面，荡起一层清晰可见地涟漪。
“呼！”楚封一手抄起铁锤，过程迅捷利落。
“叮，兹...”
楚封顿感尴尬无比，若不是手中还握着铁锤，肯定会挠一挠头，“这...”
一直以来，楚封都认为自己左臂就算不如右臂灵活，但也相差无几。现在，这一直认为的相差无几却是让楚封闹了个笑话。
“哈...”阿修竟是直接笑了出来。
楚嫣灵也是停了下来，强忍住笑意，好在没有笑出来。
楚封这一锤竟是打到打铁炉边缘，贴着打铁炉划下，连带整个人都差点摔出去。
至于担心楚封的受伤的手臂，那是真的不用去~操心了，毕竟楚封说过有楚冥影的灵力保护。
“好了，再来。”楚嫣灵正了正脸色，说道。
“知道了，嫣灵姐。”
嘴里是这样回应着，但心里还是有些波澜，任谁差点出了个大丑，也不可能一瞬间就把情绪调整过来。
“平心、静气。”阿修提醒道。
“呼！”
楚封长吐一口气，顺手把铁锤放在一旁，自然地闭上双眸。
好不容易抓到的感觉被楚封白白的浪费，现下只有重新来过了。
“叮...叮叮叮...”
铁锤响，落叶飘，井水荡。
双眸忽的睁开，一道精芒闪过，提锤挥下。
“叮...叮叮叮...”
“叮...叮...”
心中一片空明，清脆的敲打声愈加明显，清晰地节奏亦是呈现的更加完满。
楚封应和着楚嫣灵，掀起阵阵锤声，一如节奏鲜明地打击乐，响彻在这不大的空间。
挥锤，落锤，于无言间，落下的捶没再拿起，楚嫣灵停了下来。
若有所觉的楚封动作微微迟凝，没有了楚嫣灵的节奏引导，楚封挥锤不可避免的滞涩起来，但楚封却没有停下来，继续挥动着手中铁锤。
看到楚封虽然动作变得滞涩，但却没有停下来，楚嫣灵不由得松了口气。
阿修同样松了口气，对楚嫣灵投去赞许的目光。楚封现在的这种状态让阿修极为满意，而能让楚封投入到这种状态，楚嫣灵自是功不可没。
昨日只能算是让楚封熟悉浪叠求源，学会怎样挥锤，现在才算是真正的修习浪叠求源，修习最为关键的节奏掌控。
刚才不管楚封是随着楚嫣灵停下还是流畅的继续挥锤都算是失败，唯有现下这样带着滞涩的挥锤才算合格，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从中摸索出自己的节奏。
停下自是不必说，若是流畅挥锤那就有可能陷入楚嫣灵的节奏，这种状况有好有坏。好处是楚封只要承受得住，基本上可以直接打出楚嫣灵极限的一锤四响，但坏处也在于此，一旦没了楚嫣灵的节奏带动，楚封的叠音会显得混乱，不利于力量的收放叠加，若是再严重一点，甚至会停留在初学者的阶段，不得寸进。
是以，修习浪叠求源的时候，一旦陷入引导者的节奏，作为引导者就必须马上唤醒被教导的人。
能够一次性进入状态，楚封本身的资质当然是不错，而身为引导者的楚嫣灵，对于停下的时间也是掌握的极好。
“叮...叮...”
一锤两响，但这两响显得各不相干，像是接连挥出的两锤，和楚嫣灵一锤挥出只有一响明显，余下叠音隐藏在颤音中比起来，差距不可谓不大。
“呼！”楚封轻吐了口气，随之停了下来，没有了那种感觉，再继续下去也是徒然。
“还是差了一点儿。”楚封颇为可惜的说道。
“没事，在多试几次，总会找到节奏感的。”楚嫣灵安慰道。“浪叠求源本就是水磨工夫，只要多加练习，等到熟练了之后，一切就都是水到渠成的事。”
“短时间内掌握节奏是那么容易做到的？能够一次就进入刚才探索节奏的状态，你已经可以偷笑了。”阿修说道。
“论起悟性，你算是不错的了。但是就像嫣灵丫头说的，浪叠求源对悟性是有要求，然而更多的是靠对自身肢体的掌控，而这，就需要时间来慢慢积淀了。”
“修叔说的是，我会静下心来慢慢练习的。”楚封应道，“嫣灵姐，我们继续吧！”
锤声再响，楚嫣灵挥锤，楚封跟从。
现阶段，楚嫣灵对楚封的引导是必不可少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