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是莲,穆临风也在不停猜测,他亦听莲说过“粉红魔女”,了解此人常有的打扮,亦知她被断了十指,而且,“粉红魔女”的样貌,据说是美绝天仙。
眼前这女子,虽有几分姿色,然,以穆临风男儿的眼光来看,这弹奏瑶琴的女子,既没有熙钰的朴实凄美,也没有左晓倩的纯美可人,和莲相比,那更是不可同日而语了,这又如何能算作是“美绝天仙”呢?
正当此时,那女子察觉有人前来,便于拨弹瑶琴间,抬眼一瞥。就那极速的一瞥,莲与方正骐不约而同地一惊,他们发现,这面蒙粉红轻纱的女子,她有着怎样的一双幽怨、冷酷而阴森的眼眸!
那女子的一抬眼,穆临风自然也注意到了,他当即一愕,心道:“奇怪!这眼神好生特别,还有些熟悉。”穆临风在脑海中搜寻片刻,忽然跳出一个人---血蝴蝶!
原来,这弹奏瑶琴的女子,正是那日被诡异的黑衣男子带走,又让熙远用香魂仙丹使其回春返青的血蝴蝶!只是,这血蝴蝶的脑子,经过她当时意欲自杀的那么一毒掌,猛拍下去,估计不落个丧忆症,也准得半痴呆什么的。
一旁几块低矮岩石上立着的,是“塞外双雄”李时迁和乔峙。
而此时,他们似乎已对这穿透力极强的琴声入了迷,就连方正骐等人过来,他们亦没有改变先前的投入之状态,看样子,他们甚至忘掉了自己是谁、身在何处了。
其实,这琴音并不大,但极纯、极清,每一串音符,都深深钻入人的耳鼓,之后回荡在脑际,久久不散。
琴音低沉处,似怨妇呜咽、凄楚可怜,使人听之肝肠寸断、如同身临离别生死之境。
而琴音的高亢处,却有破云冲日之势,亦如勇猛武士、一鼓作气之下,只为背水一战、不问存亡。
那凄楚悲凉的琴音,正激起了穆临风的伤心之事,他想起无端被害的父母、遭人虏去的朋友、被他气走的熙钰、以及因他而陷身冷月宫的晓倩妹妹,还有,被他弄丢的莲花仙剑……他悲伤羞愧得差点掉下男儿泪来!
一起赶来的方正骐,不知就里,却也不由自主地随那琴声回忆起些些伤感去事,禁不住悲戚起来……
再看一眼先到的李时迁和乔峙,他们的眼眶,都是红红的,二人哽咽不语,显然,他们已沉浸在忧伤往事中无法自拔。
“叮咚”琴声越来越凄楚,穆临风想起所受的种种磨难和屈辱,竟不自觉地抽噎着……
李时迁和乔峙,顶呱呱的塞北硬汉,也忍不住颤抖着身子,泪水夺眶欲出……
忽然,琴音陡然一变,由先前的凄楚悲伤之音扶摇直上,瞬时变得高亢入云、雄壮至极。
随着这琴音愈来愈高升,愈来愈激越,无论近山、远山,都笼罩在一片琴音冲突中。穆临风、方正骐,以及李时迁和乔峙,也不再如先前那般悲伤了,只见个个眼中布满了血丝、睚眦欲裂,似乎各自心里都酝酿着无尽仇恨、只等着一雪为快,大有“壮士一去兮不复还”之悲壮。
琴音还在继续上升、上升,再上升!升到足可以移山断水、穿石溶金!
在这惊天地、泣鬼神的琴音中,穆临风、方正骐,以及李时迁和乔峙,四壮士纷纷摩拳擦掌、状若疯虎,各自将其他人看成了不共戴天的仇家。顷刻间,四壮士血光崩现,已大打成一团。任一旁的莲如何喝止,壮士们皆充耳不闻。
直到此时,莲方才觉悟到了琴音的厉害,这一个一个音符,针对着各人内心深处的阴霾、愧疚、欲念和梦想……以无形却又极具情感色彩的音调,震撼着每一个人的鼓膜、撞击着他们的灵魂。
凭着莲几百年的修炼,和她不食人间烟火的纯净,她没有被这琴音所感染。但她看到穆临风、方正骐,以及李时迁和乔峙,他们那不能自已的情形,莲明白,这些人都在毫无防备之下,深陷于魔琴术中、而不自知。
一向镇定的莲,此时竟也方寸大乱。她闪身而出,在穆临风、方正骐、李时迁和乔峙之间游走如风,急挥玉指,一一点了这几个失态男人的穴道,总算将这个相互厮杀的场面平息了下来。
所谓“心生幻象”,穆临风与方正骐,二人内心存有太深的怨念和仇恨,又被压抑了太久、无法释放,此时,被这琴音一个煽风点火,那怨念与仇恨,顷刻间便到了火山爆发、难以收拾之地步。因此,他们虽被点了穴道、呆立不能动弹,却依然是怒目相向、作势欲扑。
而李时迁和乔峙穴道被解,一下子清醒了许多,此时呈恍然大悟状。
“哈哈哈哈哈”一声冷笑,起自高石之上面蒙粉红轻纱、正弹奏瑶琴的女子。琴声也随着这一声冷笑嘎然而止。笑声过后,远山近山,余音逝去,忽然又回到先前那死一般的沉寂。
血蝴蝶双目圆睁,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番坏她好事、却又美貌绝伦的莲,忽然玉鼻一皱、嫉妒与恼怒之心油然而生,只见她唇上面纱轻鼓,冷言呵斥道:“小姑娘,知道吗?本姑奶奶最讨厌的是什么人?”
“这个嘛,容小妹想想……”莲可是非同凡人,哪里知道惊恐为何物,她见这面蒙粉红轻纱的女子不再弹奏瑶琴,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莲春山眉一挑,计上心来,抬秋目朝高石之上的女子、模棱两可道:“江湖中谁人不知,血蝴蝶前辈您最讨厌的人是谁了!”
其实之前,穆临风在想到“血蝴蝶”这个名字时,由于太惊诧,已经不自然地将这个名字叫出声来,而此时,莲却是想验明正身。
此刻琴声已停,而谷间飞瀑之声,忽然清朗了起来。莲说其它话的时候,故意放低了声音,使得其被这飞瀑之声所淹没。而高石之上那女子,果然全未在意,倒是“血蝴蝶”这三个字,她听闻后是如雷贯耳,陡然而色变。
“血蝴蝶?”高石之上面蒙轻纱的女子一惊,喃喃自语道:“恩?这名字好生熟悉?”女子一面搔首冥想,一面愁眉苦脸状,看来,她果然是脑子不太好使,连自己名字都给忘掉啦。
血蝴蝶抱头苦思一阵,不耐烦道:“我叫‘粉蝶’,不是什么‘血蝴蝶’,我的问题不用你这黄毛丫头来回答就是啦!本姑奶奶最讨厌的就是比我……高深的女人!”血蝴蝶本想说“比我年轻貌美的女人”,但一时逞强,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
莲却是冰雪聪明,一见对方那嫉妒与谎言之下的眼神,便明白其心意,将计就计道:“粉蝶前辈,听说您有位美逾天人的师父,可否给小女引见引见?”之前,血蝴蝶的这番打扮,让莲想到了同样是面蒙粉红轻纱、怀抱瑶琴的“粉红魔女”,但被她自己当即否决了,现在想来,觉得这“粉红魔女”和血蝴蝶,或许是师徒关系,于是乎,就有了以上这么一反问。
血蝴蝶一拧蛾眉,冷笑道:“什么前辈、后辈?你又是谁?”这服过香魂仙丹,已回春返青的血蝴蝶,最怕人家叫她前辈啦!
是以,血蝴蝶一听这貌若芙蓉的小姑娘叫她前辈,当场就脸色挂不住了。但又转念一想,才不会告诉你真相呢!便遮遮掩掩道:“我师父已严重毁容、十指皆废,如何能谈得上‘美逾天人’呢?”但血蝴蝶话一出口,顿觉有辱师门,又改口道:“不过,师父说,她年轻的时候,的确是美貌无双,是以,她便常让我作她昔时的打扮,且每每摇头叹息。”
这“粉红魔女”的摇头叹息,一部分是出于自身的毁容,更大一部分恐怕就是遗憾于她的美、是别人万万学不来的,只是彼时的血蝴蝶,得意忘形而浑然不自知罢了。
莲当即心里有了底:“由此说来,这血蝴蝶现在的师父,正是当年名震武林的‘粉红魔女’了。”她暗自点了点头,忽又愠色道:“我等到得此处,只为了抓住‘逍遥百步变’,你又为何冒出来横加阻拦?”
“是啊!快说,谁让你多管闲事?”方才从魔音中醒悟过来的人众,均愤然责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