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蝴蝶越是想记起面前这个人,就益发头痛得紧,但看她一时蛾眉拧紧,目视脚底,一时抬眼凝望远方,迷惘之极。
围观的人众,也全然忘掉了自己身在何处。这些先前被魔琴所惑的人,不论是衣冠不整的、尘土裹身的,还是嘴角挂彩、白沫沾颊的,抑或是满脸发烫、羞涩难当者,都统统没人去注意。众人一双双眼睛、全忽闪着望向血蝴蝶和白发怪老。
“你可记得,二十年前,正反两派那场以胜夺主的大战么?”白发怪老一双呆滞的怪目厉睁着,这使得他的黑眼珠子仿佛没有了、双目尽白、如同白果。他神情激动,使得他那特有的公鸭嗓门,似乎变成了公羊嗓门。
血蝴蝶早已失忆,她当然不会记得,二十年前发生过什么了。就连她亲爹是谁,你现在打死她,她也是说不出的。现下,就算她自己的名字,还照样忘得个一干二净。
而一旁莲与穆临风,对于二十年前那场大战,或者旁听道说,或者自行推论,也便了解了个大概。只是,那白发怪老针对的是哪一宗事,还不得而知。
但听白发怪老一声长笑,然,他这不笑还好,笑起来更是恐怖三分!
只见他面无血色的脸上、丝毫不带表情、目光空洞有如幽灵,他那一声好似来自北冰洋的冷笑,使左近人众闻之,鸡皮疙瘩瞬时掉了满地。
血蝴蝶正欲摸索瑶琴,用以应变!
左近人众见状,纷纷紧张不已!白发怪老却不以为然,只自顾着欺近血蝴蝶。但见他毫无作势,人已纵身闪到血蝴蝶身后。
血蝴蝶不明所以,已然感觉背后一股暗流,袭卷而至!
顾不得回头看实,血蝴蝶一个“霹雳闪”,飞身掠出一丈开外、拿桩站稳,扭头一瞧,方才看清,这白发怪老轻飘飘隔空横挥一掌,掌风阴柔,毫无破空之势,但三尺范围以内、被掌锋扫中的岩石,猛然齐刷刷从中间断裂开来、上端的石块、不论巨细,纷纷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往外逼飞!顷刻间,乱石漫空,如同暴雨那般向圈外砸来,“轰隆”震声不绝于耳……
围观人众,没顾上细看,更没顾得惊诧感叹,均各自寻路径退避而出。
血蝴蝶暗道一声:“好险!”她见来人出手非凡,亦不敢怠慢,当即暗笑一声,十指向外狂猛一拨,众人还以为她又要演奏,当即纷纷将自家耳朵捂严,就在这当儿,忽见漫天银白光影、以不可琢磨的角度、不可估量的速度、朝着白发怪老电射而坠……
只听一声公鸭嗓门的咆哮:“来得好!”
众人屏住呼吸,骋目细看,却不见了白发怪老,只见一股龙卷风,席地而起,倏地升至六、七丈之高,却看不清中间是何事物!
伴随着一阵阵细微的“叮叮当当”的乱响过后,一根根寸许来长的银针,均被方才这股龙卷风,击落到岩石之上!
随着血蝴蝶射出的所有银针,被一一震落,先前大伙所见到的那股龙卷风慢了下来,众人定睛一看,原来,那阵龙卷风系白发怪老一边扶摇直上、一边周身旋转所形成。
由此可见,其速度之快,已到隐身的境界!
穆临风惊叹之余,回想起上次在江南红酒楼,被那“独眼蝙蝠”剧毒芒刺所伤一事,不禁暗自惊叹:“这银针的来势之猛、速度之快、弧度之巧,哪一点均比‘独眼蝙蝠’那些芒刺强出许多,我若学会这白发怪老一招半式,下回也就不必惧怕此类小人暗算了。”
“白发怪老这一招,同传说中的神功之招‘怒龙腾云’,极其吻合!再有,先前那一招,也像极此神功之招‘横扫五岳’!真是巧啊!”莲一边仔细琢磨、一边自言自语。
“贼婆娘,看准啦!”还是那个公鸭嗓门在喊话,但声调高了些,话语间也多了几分得意。
在此同时,白发怪老已自半空折回,落定了身形。照旧立于先前血蝴蝶所栖身过的圆石之上,只见他一边说话,一边右手轻捻白须,此时,他嘴角不再下撇,人自然也显得神气了许多。
白发怪老“准”字出口,已手脚并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血蝴蝶狂袭而出……
血蝴蝶心知这白发怪老,招招深奥、可说是神鬼皆惊,先前只遥遥相对,她才能勉强自保,现下却要以身实搏,你就是再借她八个、十个胆,她也不敢贸然接下这一招半式来!
因此,血蝴蝶心思电转间,忽而纵身而起,朝空中云袖一挥,竟挥出一大片粉红烟雾,烟雾愈散愈开,刹那间罩住瀑布边上半边空地!
“小心!烟雾有毒!”莲一声惊呼,众人纷纷转身急退,同时自封穴道,屏住呼吸,只留一股真气在体内流转。
初时,白发怪老亦被这突如其来的烟雾,给弄得一头雾水!顷刻间,他猛挫身形,改招换式,硬生生将一大绝功给收了回来。
白发怪老再看,哪里还有血蝴蝶的影踪?她已经乘着那股粉红烟雾,溜之大吉!
不知为何,白发怪老见血蝴蝶突然消失,他竟然不去管那烟雾有毒没毒,只兀自仰天长啸,他那呆滞的双目间,竟缓缓留下两行老泪。
莲见白发怪老忽然如此哀伤,有些于心不忍,正欲上前予以慰藉,却听得乔峙道:“方兄,咱们走吧!”
说也奇怪,这白发怪老一听人称“方兄”,顿时止住泪水、抬眼四顾起来。那样子,似乎以为有人在叫他呢!也不琢磨琢磨,就他那怪模样,人家见了,不躲不闪就已不易,谁还敢如此这般呢?
但待白发怪老明白过来,这一切都是别人别事之时,他那呆滞无神的眼里,闪过一阵失望,继而落寞地低下头去。
直等众人抱拳道别,白发怪老终于隐忍不住,以他特有的公鸭嗓门道:“各位请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