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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白手起家

甚至也许会有一天,某个泰安本地的财团头目看到了阿郎这个扎根新兴行业的年轻公司的发展前景,经过复杂测算之后还想投一笔钱进入秦丰公司,一边扶植秦丰成长,一边从秦丰的溢价当中牟利呢。如果那样的话,阿郎就真的一步登天了,也算是曲线圆梦的想法超前实现了。

说干就干,他掐灭烟卷,立马返回办公室,动手开干,用PPT写就了一份“泰安风情画”影像计划的策划及执行方案,各个环节、各个细节都囊括进去。写这个PPT要给谁看呢?第一,要给赞助商们看。这1季12集的节目,阿郎要引进赞助商,帮助减轻制作环节的成本压力,这是肯定的,甚至说,赞助商们给进来的资金,都将作为这个项目启动和深化的资金来用,因为阿郎确实没钱。第二,要给张氏兄弟看,说不准张氏兄弟手里有点什么料一直没有爆给阿郎,只有当他们觉得值得给阿郎看的时候,才愿意拿给他。第三,要发给杨丽看,他并不担心这样一个核心机密级的东西放给别人会不会有什么泄露的后果,但是杨丽作为公司唯一一名除自己之外的员工,很多东西需要靠她的精力来执行,她必须知道,而且哪怕这个东西不小心给别的不相干的人看到了,他们也很难有意志力去实现这个东西,因为影像这块的技术,尤其在文化层面的思考,别人是无法赶上阿郎的,同时还在于别人未必能看到这个东西的前景,哪怕他们能看到,也未必有相应的胆量放开来做。因为在此时此刻的泰安,真正心里还碎碎念惦记着“理想”两个字的,还有余勇想去实现这个“理想”的,怕也就只剩下这个陈阿郎了。

这个PPT,阿郎第一个发给了杨丽,让她思考一下真正到做的时候,这个东西该怎么执行。杨丽接到后点开看了一会,随即回复过来几个字——“陈总,您这是要让我全勤的节奏,该加点工资了啊。”阿郎一看,回复了几个字,“哈哈,没问题。”

这当然是敷衍的话,之前跟杨丽谈的时候,也是说把“IP项目”的两成收益给她,那项目见到活钱儿还早呢,现在又给加活儿,提点加工资的事情也完全没什么不对,人家这么说,充分体现了大度和对阿郎的宽容,已经忍你到这个限度了,说明人家是一个非常纯真善良的姑娘。

PPT第二个发给了张氏兄弟,张氏兄弟在忙,不知道忙些什么,阿郎只说自己攒了一个项目,给两位好兄弟看看提提意见。电话挂断之后,收水电费的工作人员上门催要,阿郎这根思维的线儿马上就断了。

PPT第三个要发给广告商,拉点赞助么,弄点启动资金。按说是这样的,但是阿郎手里一个广告商都没有,可谓一穷二白,PPT发给谁?谁都发不了,所以这个环节直接省略,阿郎开始在网上找么各种各样的拍摄机器,他琢磨着租别人的机器肯定少要不了钱;把活儿包给别人干那纯粹是大老板才能干的事儿,说到底还是要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自己没机器,所以要自己买机器,自己拍摄,自己剪辑制作,自己导出上传,自己发单子做宣传。

太好的也买不起,一般的东西画质又得不到保障,只能找个中不溜儿的,一万多块钱,阿郎在网上看好了,又搜了下泰安本地的货源,自己上门刷信用卡取货。出门都是陌生人,至于哪个导购员给介绍的更真实可信,也完全无从判断,所以只能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并自己承担后果。1万多的进口牌子,画质还好但不敢说好到哪里去,先用着,手上有机器拍着再说。

拍怎么个拍法?阿郎自己拎着机器,到处跑着拍。这就是他规划好的方式,也是几乎唯一可行的方式。他早已骑着山地老爷车将要拍的地点一一跑遍,泰山、无梁殿(无梁殿这个是坐大巴去的)、泮河、徂徕山等等6个景点。这一趟跑下来,费体力又费时间,原本操心上火的阿郎已经不如在温哥华时的温润如玉,现而今更是略显沧桑,胡茬子都一圈圈冒出来了,每天都要刮一遍,刮得很仔细,所以阿郎在挑剃须刀的时候挑了一个质量好的,花了他100多元。

在看景的时候,关于影视拍摄,真正自己拿着机器一个镜头一个镜头地拍,才知道为什么片场那些负责把控的人会老上火,因为实拍的时候不仅是解决拍摄技术本身的问题,还有关于光线、场地、时间控制的问题,很多客观因素会决定你的拍摄进程,这关乎你能不能完成每天既定要拍摄的任务。这完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所以现在想来,当时片场那些骂人的人,虽然方式欠妥,但他们也有他们的道理。

杨丽负责在下班后给阿郎联系场地和剪辑师的事儿。虽然这个影像计划是为了宣传泰安、为泰安好而生的,但是具体到每个景区,有一些景儿,有些人是要收费的,因为你宣传你的泰安,这跟我没太大关系,我负责的部分在于,不能让别人免费拿着我的景区资源闷声发大财,你要用我的景区,你就把钱拿出来!有极个别是这样的,但也有极个别非常好配合的,就是云水谣。

当时云水谣的房子还有少部分的存货,虽然早已没了去化压力,但他们也希望能有平台资源,让他们能够更快地把存货卖掉。阿郎弄的这一摊事儿,很明显能帮助他们把项目打出去,所以甚至于在谈细节的时候,他们都在说,最好把我们某某栋楼的某某产品放上,说我们这儿还有房子卖。这当然是不太好的,阿郎没有答应,只是说,我也是这里的业主(其实他不是),我对这里感情很深,所以我一定会把我的家园在镜头里拍得更美一些,至于去存货,你们可以另外跟我签单,我的公司就在这,可以为咱们项目做策略方案。工作人员这时候笑笑说,行,咱们有缘的时候再谈合同的事儿,您这先把这趟活儿干好就得了。在跟云水谣谈场地的时候,阿郎感觉是最舒心的,就像在和自己的家人聊天叙旧,人家态度非常好,完全没有陌生人的陌生感。那时阿郎就发奋说,我这房子不租一个季度了,我要租一年、两年、三年,在邻里关系/物业这方面,这儿是真得劲啊!

一切停当!阿郎就准备开干了!杨丽已经帮他找了一个自己的同学,做视频宣传片什么的,价钱也谈好了,1季12集5000块钱,5000不少,但就跟当初选影像题材的时候一样,定了就是定了,没有你讨价还价、东张西望的余地,根本就顾不上人家的制作水平是70分还是80分,能完成就是皆大欢喜、最好结局。杨丽特意问了一句,“陈总,这么些镜头,这么些景区,您怎么拍啊?”她猜到阿郎自己要自己骑着山地老爷车去捯饬,但没想到阿郎的回答是,“我找了两个平面专业的学生,他们执行,我来现场把控。”你看,这其实是在说谎,但对于阿郎来说呢,这叫“平衡员工心态”。你不能告诉她,自己天天拎着机器,连个车都没有,自己到处跑到处拍,那叫跌份,不仅是自己觉得没面子,连跟着你干的员工都觉得跌份,你自己惨淡至此,这个好不容易弄来的员工还愿不愿意跟你继续往下混?对吧,所以这一件事不仅关乎你自己,还关乎别人。作为老板,你思考的范围要更广泛。

马上要开拍了,阿郎既兴奋又紧张,不知道这个早已规划好的事儿会发展至什么程度,但身体的疲劳还是还真实的,他每天比以前要睡得早,因为蹬自行车非常累,烟都抽得少了,饭都吃得多了,他的体型开始横着长,细瘦苗条渐渐不再属于他,宽大壮硕开始靠近他。但每天感觉刺激而充实,在未知面前,有一些人会恐惧,另一些人会兴奋,肾上腺素快速分泌,让他的精神头儿很旺。

再过一天阿郎就要提着机器实干了,他也并没有想到再给张氏兄弟打电话,因为实际上这个事儿是自己的事儿,跟张氏兄弟没有关系。之所以告知他们,在于说虽然没从他们那儿挣到多少钱,但是这份能谈得来的实诚是攒下了,大家是不错的朋友,现在虽然张氏兄弟那儿没活儿干,但名义上阿郎这“秦丰”还是张氏兄弟的合作伙伴啊,所以告知一下还是有必要的。

在小区门口找配锁配钥匙的大爷花100元换了个后胎,第二天阿郎就该上阵了。这一夜阿郎睡得早,闹钟定在五点,阿郎就起床奔赴泰山脚下。朗爸郎妈在洗脚看电视闲聊,阿郎请他们把电视声音关小一点,然后把被子蒙在头上,努力让自己睡过去,这时候电话响了,阿郎本不想接了,因为之前每天的这个时候他几乎都会再和莫妮卡来一通越洋电话,导致郎妈对他的电话花费有些不满,但是往往这个点儿,除了莫妮卡之外,阿郎也不愿意接别人电话。所以他拿起来厌烦地看了看,发现是张氏兄弟打来的,想了想还是接吧,这一接不当紧,顿时间三观就要微调一下了。

张氏兄弟主动送上了合作的款项,不多,5000元,但是他们在拿到这个PPT之后还跟其几个要好的朋友们看了看,大家虽然还没见到阿郎成型的东西出来,仍觉得这个东西不错,可以靠着这个东西把自己所持的品牌往上打一打,所以有其他五位朋友每人也送上了5000元,要求也是统一的,就是要把他们的品牌在屏幕上要有,而且要放得尽量最大。3万块到手了!这是阿郎万万没有想到的,他甚至有点热泪盈眶,原来,挣钱,有时候就这么简单。原来,自己之前经历的所有所有,现在都通过这种方式,在这个时间点,转化成了钱!自己梦寐以求的钱!多么魔幻现实的事情!他马上把烟拎出来猛抽了两根,让自己清醒清醒。

在和张氏兄弟对话的过程中,阿郎还是保持了冷静和克制,他要让张氏兄弟觉得自己对这笔上门来的钱并不是那么感兴趣,他甚至有更好的选择,他接受张氏兄弟的提议是出于好朋友关系不得不接下这个单子。他在通话时的表现还是非常可以的。

抽着烟的时候他又是分外激动甚至颤抖。这就是曲线圆梦吧,3万虽然不算很多,付掉近来所有这些花销,还还信用卡,还不够呢,但这已经足以慰藉阿郎的自信心了,这条路其实是可以走的,当然,很多后话要在这单活儿完了之后去复盘和讨论。单就大方向而言,已经足够励志,阿郎必须对自己的选择表示非常满意,此刻的内心相较最初当然是天地之别,他要在完成这个活儿之后认真回顾和总结。

不过财神爷们的钱也不是那么好赚。张氏兄弟说了,这3万块钱,各位大佬们将按照每两期来付一次,阿郎要是觉得没问题的话,后天会有5000块打过来,做前两期;然后又是5000块,这样循序渐进。还有,每一期节目做完之后先给各位大佬们看,提意见,最重要在于,关于大佬们的品牌,要按照他们要求的字号、字体、位置和颜色来摆放。呵呵,现在还没弄呢就产生商业和艺术之分了,投资人们要在小小的陈姓艺术家作品中坚定执行自己的意志,把这些影像作品当做自己的产品宣传片,顺便宣传下泰安的美好景致,呵呵,这就是现实。

好吧,现在并不是抨击投资人的时候,能挣到钱,活下来,是当前第一要务,阿郎真的是倍感庆幸。要感谢投资人、感谢电影、感谢这个时代!能让自己这样一个几乎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化人有靠自己的专业技能,或者说仅仅靠自己的梦想活下去的可能性!这是一个多么伟大的时代!远渡温哥华的辛劳、四处奔波的落寞、无处容身的煎熬、自我否定的痛楚,都在这一刻灰飞烟灭了!

所有沉重的负累,都变成了身轻如燕的解脱!天哪!

阿郎很晚才睡,不仅因为这笔钱的到来调整他的拍摄计划,更要去完善整体的制作思路。他原本打算前3集是不收取赞助费的,先攒下口碑和品牌,拿着前三集的点击量去找赞助,让后9集来挣钱,但没想到项目整体已经引来赞助人了,但如果按照各位大佬们的具体要求来看,他们就已经不是赞助人,而是投资人,他们要主导这个项目,要通过花掉这5000块最好卖掉他们积攒了数年的存货才痛快!这笔钱用得真是高性价比啊!

但阿郎拒绝讨价还价,先让这笔钱到位,将自己的负债减至1—2万之间的水平再去做后续的东西才是重要的。这笔钱带来的,不仅是财政上压力的减小,更是责任的增大,拿了人家的钱不得把人家的事儿给办好嘛?所以在实拍的时候,每一个镜头,阿郎都暗自下定决心,要拍得更稳更好更有审美感觉。每个景点的拍摄周期就是一天,镜头的形式无外乎推拉摇移,因为他请不起主持人进来串词,如果请的话,那么整个影像的风格和结构就要跟着发生变化了,某种程度上这并不是花不花钱的问题,而是思路的问题。

其实落实到每一天,镜头的采集要比想象中来得简单,大中近景特写,把景区那些抓人眼球的景观和有文化内蕴的景观拍完,就差不多了。更重要的部分在于,你怎么准确提炼和在旁边中表达对于这个景区的认识和态度,这是考验人的文字功底和思想境界的部分,就是你抓得准不准,表达得清不清。如果没有留学温哥华时几年的清苦,说不准阿郎也没有这个能力来做这个事儿。在这条路上的孜孜不倦和思考的积累,让他知道怎么去准确表达,尤其用影像手段,镜头的变化、剪辑的变化、节奏的变化、一些特效的使用、主旨意图的串联等等。这是他在行的部分,所以在这种文化产品的完成上,他是有发言权的。

前后一周,拍摄部分就完成了,素材堆满了阿郎办公室里的电脑,也让他感觉到体力透支。杨丽之前建议说要不要一边让那同学剪辑师剪着一边阿郎再自己拍着,阿郎说不要,因为这样不好去保持前后风格的统一性。其实呢,其实是阿郎仍给自己绷着一根弦,自己要掌控着这个产品的主导权,所以等他完全有精力的时候,才去全身心做这件事情,投资人们要把他们的商业意志贯穿进整个的影像产品,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阿郎也要把自己的意志完全贯穿进整个产品,要充分体现他的意志和思考。

剪辑,相比拍摄来说更是一项苦力活儿。拍摄时体力劳动要大于脑力劳动;剪辑时,脑力劳动要强于体力劳动,这完全是一场“思维的竞赛”,按照原广州恒大主教练里皮的书中所写,串接、转场、音乐、连续等等等等,非常复杂而考验人的心力,更加需要绞尽脑汁的是配音,这个系列的片子需要配音,阿郎自己来,配音就需要纯净的声音环境,也没有,还好这个剪辑师有个哥们在某配音室工作,顺便找过去,要一个折扣价,虽然肉疼但也没办法,自己在小屋里配出来的声音根本就没法听,刺啦刺啦的。结果人家一听说这片子是为了弘扬泰安文化,竟然就不要钱了,老板操着一口地道的泰安方言,说既然是为咱泰安好,小伙子年纪轻轻就有这样的大志向,好,不要钱了,免费录!这一举动让大家拍手称赞。

这次不要钱,但下次得要钱。人家没明说,但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这个。说你们公司以后要是还有业务就过来咱们这边做,这个录音棚是泰安第一个录音棚,本来小城市做文化啊这一块的就不是很多,除了广播台电视台那些单位之外,泰安第一家录音棚,也是最好的,就是咱们这儿了!再者咱们认识了就是朋友了,保准会照顾到你们,等等等等。

配音的内容呢,一句话就是高大上,但又不能那么得官方和无趣,还得来得灵活有度,有可读性和可看性,说起来其实像电视杂志,这个概念早已没落,但在没落的时候重新拾起来也是新鲜的,所以在制作的过程中,阿郎也是不断调整修正战略方向,用各种合理的肌体毛发及其他细节,去丰富这样一个产品。

夜夜灯火,璀璨撩人。为了方便沟通剪辑细节,阿郎把那孩子每天请到办公室里,通宵达旦地赶工,由此产生的交通费阿郎自己来贴补,每天还给这孩子买一份夜宵。这孩子呢,也是个老实单纯的孩子,否则也不能这么着在不加钱的情况下就被阿郎召之即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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