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陛下那边着急,李承乾这边也不轻松。因为去年雪灾表现出色,李二陛下收到报灾文书的时候第一个就想到了李承乾。
太子妃苏薇就快要生了,李承乾本来还准备待在长安见证自己第一个孩子的出世。可是因为李二陛下的一份圣旨,悲催的太子殿下不得不带着秦怀道几个人赶往东都洛阳处理赈灾事宜。
好在河南今年的旱情来的比较早,要是盛夏的时候突然大旱,只怕要不了两天,地里的作物就全完了。因为李二陛下前两年不时巡幸洛阳的原因,洛阳的官吏素质比其他地方高了不少,虽然这次受灾的范围不小,可是损失已经在这些官吏的努力下减到最小了。
李承乾到的时候,整个河南的还算比较平稳,没有出现百姓逃荒的现象,这在唐代已经很难得了。
李承乾也没提前通知洛阳的官吏来接驾,带着几个人直接进了洛阳城,然后再派人去请城中的大小官吏前来相见。等到所有人都到了,李承乾先是表扬了一番众人的能力,然后便询问起灾情。
事实就像李承乾想的一样,现在各地受灾的情况并不是太严重。可是天气越来越热,看老天的意思短时间内也是不打算下雨了。如果这两个月找不到稳定的水源,到了天气正热的时候,没有水喝的百姓只能背井离乡,逃荒去了。
有了上次救灾的经验,李承乾在来之前就向李二陛下讨到了调动河南道几个折冲府府兵的圣旨。当下便派人拿着自己的太子印信和李二陛下的圣旨,前去调动兵马,河南道开始了轰轰烈烈的挖井运动。
挖井的主意不是没人想过,只是这些折冲府兵都是国家的兵马,这些地方官没有权力调动,就凭着州县的那些衙役,挖到下辈子也没什么用,所以就没人提出这个建议。现在有了李二陛下的圣旨,自然是没有什么顾忌了,有了这些府兵的加入,挖井的速度顿时快了起来。这些府兵都是当地人,就算没人看着,一个个也是卯足了力气,干的热火朝天。
虽然下令挖井,可是除非把整个河南道挖成筛子,否则以那些井的水量,是无论如何也不够用的。可以说河南道大部分地区今年是注定没有什么收成了。想到这一点,李承乾一边吩咐下面的官吏做好挖井的工作,一边严令黄河沿岸各州县,趁着这个机会安排人手整修黄河河道。
黄河是中国的母亲河,可是这条母亲河却并没有被我们保护好。黄河两岸前后总共经历过三次滥垦,第一次是在秦汉时期,第二次是在明朝,最严重的一次是在满清统治时期。可以说就是这三次没有节制的滥垦,尤其是最后一次,波及到了从陕西一直到蒙古南部的一大片区域,使得黄河两岸的生态严重失衡,水土流失严重,才导致后来黄河几乎每年都要发一次水灾的惨剧。
虽然还没有经历明朝和满清的两次严重的破坏,但是秦汉时期的屯垦已经有些影响到黄河两岸的生态了,再加上前隋在洛阳大兴土木,黄河两岸的植被也耗损了不少,所以这几年河南道年年干旱,曾经富饶的中原大地越来越贫穷。
虽然李承乾知道自己和这些官吏说生态平衡啊、保护环境啊什么的,他们肯定不懂,不过这丝毫不影响他们执行李承乾的命令。有了官府的命令,百姓们做起事来也有了方向,虽然他们心里比那些传令的小吏还糊涂,不过听说这样做对自己有好处,每家每户都抽出时间种上一两棵树。一时间,黄河两岸掀起了一股植树造林的风气。
几个月后,李承乾赈灾结束回了长安,不过他没想到的是自己这个小小的要求却被河南道的百姓们牢牢地记在了心里。从此以后,河南道植树造林蔚然成风。一千多年以后,李承乾的尸骨都不知道烂成什么样子了,河南道的植树行动却依然没有停止。河南一地的空气质量常年居于世界之首,是世界各国人民争相前往的旅游度假胜地,这倒是一个意外的收获了。
闲事休提,言归正传。把赈灾的一应事宜安排好了,李承乾就没有事干了。整天待在洛阳城中,等着手下人回报最新的进展。
时间进了六月,天气越来越热,几骑快马沿着官道疾驰,所过之处带起一阵灰尘。
“殿下,我们这是去什么地方啊?”这一行人便是前来洛阳赈灾的李承乾一行,说话的正是李承乾的新妹夫秦怀道。
“孤也不知道,边走边看吧。挖井的任务布置下去也有一个多月了,我们整日待在洛阳城里听着那些小吏奏报,被糊弄了都不知道。这马上就要到天气正热的时候,我们也下去看看,万一有个什么疏漏,也好及时弥补。薇儿马上就要生了,如果没有什么纰漏的话,孤就要向父皇请旨回京了。”李承乾一边策马一边说道。
既然是查看灾情治理的情况,自然是不能在洛阳周边了。众人一路疾行,到了正午时分,约莫走出了一百多里,才在一处茶棚停了下来。
占了两张桌子,让小二准备了些茶点,李承乾借机问了下情况:“小二哥,不知道这里可出了洛阳地界了?”
那小二也是个伶俐的人,看到几人的穿着,就知道非富即贵,何况还骑着马,顿时一脸的笑意,带着几分讨好的说道:“回公子的话,此处还是洛阳地界,不过再往南去个二十里便到了汝州了。”
“那不知前面可有什么庄子?”李承乾继续问道。
“再往前走十多里地,下了官道,再走个二里路,有个庄子,名为‘简家庄’,小的便是那简家庄的。”
“哦?既然如此,敢问小哥,那简家庄中可有井水,我等要赶远路,可是这河南道近段时间大旱,我等也找不到地方补充饮水,想要在庄子上讨些干净的水不知可否?”
看到李承乾这么平易近人,小二也不像开始那么拘谨,直接说道:“不过是想要些水,何必专门跑到庄子上,直接在我这里打了就是。”
“小二哥这里的水是用来煮茶售卖的,我等怎么好意思讨要。”
“无妨,这天气太热,路上也没什么行人,用不了许多水。再说我这里的水也都是老天给的,不瞒公子,后面林子深处有处泉眼,小子的水都是从那里取来的,要多少水公子尽管取用。没了小子再去打就是。”小二指着身后的林子深处说道。
既然他这么说了,李承乾也不好再拒绝,只好说道:“那麻烦小二哥了。”说完,示意手下侍卫拿着几人的水壶跟着小二去取水。
众人吃喝完毕,休息了一下,结了茶钱,上马继续往前走。
十里路程,不过片刻功夫就到了。众人下了官道,沿着小路前行,不多时就看到一座木制的牌楼,上面写着“简家庄”三个字。
李承乾等人下了马,刚进村口就看到一阵热火朝天的景象,几十个赤膊大汉正背着竹筐运土,村口不远处正在掘井,井口立着辘轳,两个汉子奋力的把土从井里一筐一筐的摇上来。
不远处,一个老丈在一座凉棚下坐着,身边摆着一只大缸,时不时的呼喝几声。干活的人要是渴了就走过去拿一个粗瓷海碗从缸里舀水喝。
“他们这就是在打井?”秦怀道等人都是富贵人家出身,哪里见过这种场面,顿时无比惊奇。
“是啊。”李承乾点点头回答了众人一声,接着顺手把缰绳递给了身边的侍卫,走上前去,招呼道:“老丈,俺们是路过的,想在庄子上讨点水喝,不知道行不行啊?”
正在呼喝那些干活偷懒的人的老汉回过头来看了李承乾一眼,虽然好奇李承乾穿的这么富贵居然也会来讨水喝,不过还是笑道:“那有啥不行咧。尽管喝。”说完,从旁边取过一只别人没用过的碗,仔细的擦了擦,从缸里舀出一碗水,递给李承乾。
李承乾接过碗,还没等说话,那老汉就说道:“你也让你手下那几个后生过来喝点水嘛,这大热的天,在日头底下站着算什么嘛。”说完,也不等李承乾拒绝,直接吩咐道:“来几个人,帮这几个后生把马牵下去喂一下(哈音),再给准备几壶水。”
秦怀道他们跟着庄子里的几个年轻人下去打水,李承乾就直接端着碗坐到了老汉身边,一边喝水,一边佯装不经意的说道:“哎呀老丈,俺们这走了(列音)一路,真是渴滴慌。你说这老天爷也是滴,不知道是咋想滴,这都几个月木有下过雨咧。”
李承乾知道和这些老百姓不能拽文,所以一直是说的方言,果然这一点挺和老汉的心意。老汉从身边的水缸舀了点水给他添上,说道:“后生,你就尽管喝,咱庄子上水有滴是,喝滴饱饱滴再上路。老天爷咋咧,老天爷也拿咱木办法,咱赶上个好朝廷涅。这要是在往年,俺们都要出去逃荒咧,现在可好,朝廷派这些军爷给俺们打井,还接济俺们粮食。”
“老丈,俺刚从江南那边回来,这到底是个啥情况吗?朝廷咋会恁好心咧,不会是骗咱滴吧?”
听到李承乾这话,老汉脸色一变,瞪了他一眼,不快道:“你这后生咋说话咧吗?朝廷咋就骗咱咧。刚开始滴时候俺们都要走咧,官府里来人劝俺们等几天。然后过了木有几天官府里就来人交代,说是俺们这边的事情朝廷已经知道咧,皇帝专门派了他的儿子来帮咱们。过了木有几天,朝廷就把这些军爷派来给俺们打井,隔一段时间还派人过来发粮食。这么好的官府老汉以前从来木遇见过,咋啥话到你嘴里就不能听咧。”
李承乾连忙道歉,说道:“小子刚从外面回来,不知道这情况,老丈莫怪。这么说朝廷木有问咱要啥补偿?”
“那要啥补偿嘛,不仅不要补偿,衙门里还来人说,要是有啥需要,可以去衙门里跟他们说,他们一定会尽量满足。不过俺们商量着总是这样吃朝廷滴也不是个事,这已经是俺们村第四口井咧。俺们打算等着这口井打完就让这些军爷们回气咧,然后俺们再抓紧时间种上庄稼,说不定今年还能有个收成,总不能啥事都指望朝廷吧。”
唉。这就是中国的老百姓!只要你对他们好一点,他们能百倍千倍的回报你。面对着这个淳朴的老人,李承乾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正好这个时候秦怀道他们也打好了水回来,李承乾和老汉又聊了几句,打探了一下周围几个庄子的情况,就起身告辞了。
既然河南这边已经没什么问题,李承乾就想着自己是不是能回长安了。
回了洛阳,李承乾直接给李二陛下写了份奏疏,把这边的情况向李二陛下汇报了一番,顺便提了一下自己想回长安的想法。没过几天,李二陛下的圣旨就到了,圣旨里先是把李承乾夸了一通,然后同意了李承乾回长安的申请。传旨的卫士同时还带来的一个消息,太子妃已经生了,是个男孩儿,李二陛下特地赐名李彻,封中山郡王。
没想到自己还是没赶上儿子的出生,李承乾有些郁闷,不过当了父亲的喜悦还是占了大头。连夜收拾了包裹,把秦怀道等人留在洛阳善后,李承乾带着几个侍卫快马赶回了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