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李泰因为太子要倒霉了而欢呼雀跃的时候,李承乾早已见过了前来迎接的百官,带着杨林和几个贴身的侍卫跟着长孙无忌进宫觐见李二陛下。
到了太极宫,早有李二陛下安排的内侍等在这里了。当长孙无忌听到说李二陛下并没有在立政殿,而在两仪殿等着两人的时候,这个官场老油子明显的楞了一下。
要知道一直以来,除了上朝的时候,李二陛下都是在长孙皇后居住的立政殿接见李承乾,算是给自己这个儿子的特殊待遇。这次突然换在了接见臣子的两仪殿,实在说不准是好是坏。
虽然心里七上八下的,可是因为有内侍在场的缘故,长孙无忌也没办法直接和李承乾商量,之好趁着错身的功夫暗地里给李承乾使了个眼色,让他小心一点。
要论政治嗅觉,李承乾就是拍马也赶不上长孙无忌这个老狐狸,他根本一点都没察觉出李二陛下这个举动有什么问题。不过既然有了长孙无忌的提醒,再加上之前赵元茂的一番分析,李承乾还是反应了过来,一边抽空跟长孙无忌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一边在心里暗暗加了几分小心。
一路无话,到了两仪殿,一番见礼之后,长孙无忌先行告退,李二陛下吩咐黄易等人退下,偌大的两仪殿中,只剩下了李二陛下父子二人。很显然,李二陛下是有话要私下里和李承乾说了。
看到李二陛下的脸色,李承乾心里暗自叹服,赵元茂不愧是能搅动天下风云的谋士,对于李二陛下的心思他把握的很准确。李承乾小的时候无论表现的如何出众,甚至破坏李二陛下筹备了许久的玄武门之变,李二陛下心中都只有欢喜,为自己后继有人而生出的欢喜。可是随着李承乾渐渐长大,李二陛下也在一天天的老去,看着自己这个儿子越来越能干,李二陛下心中除了欣慰,更隐隐生出一丝戒备,害怕自己会像当年李渊一样,被儿子逼宫夺位。
虽然心里有些担忧,可这并不就意味着李二陛下就此就要对李承乾动手了,至少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李二陛下还是对李承乾很放心的,可是如果李承乾再这么继续下去,不知道收敛的话,将来很有可能发展成当初李建成兄弟一样的局面。如果真到了那种局势,可就没当年那么好解决的了。
玄武门之变的时候,李二陛下掌握了全国大半的兵马,就连禁卫军都暗中投靠,权柄颇重。李建成虽说手下也有几只兵马,可远水解不了近渴,他唯一能调动的只有东宫的三千卫率,以这三千人马和坐拥十万禁卫、二十万卫军的李二陛下对抗,无异于蚍蜉撼树,所以玄武门下李建成才不得不向李二陛下低头认输。
正是有了军队的效忠,李二陛下才能安安稳稳的入主东宫,登基为帝。凭借着军队的助力登上皇位,深知兵权重要性的李二陛下一直将军队牢牢地控制在自己手里。原来的历史上,就因为一句“武代李兴”的童谣,时任禁军统领的李君羡就被李二陛下给砍了脑袋。
因为一早知道李二陛下这种忌讳,所以李承乾从来都对军队的事情不闻不问,只有需要用到的时候才会临时向李二陛下请旨。这种态度才是李承乾做了那么多出挑的事,却直到现在还安稳的做着太子的主要原因。
李承乾的这种做法获得了李二陛下最大的信任,可是同时也给自己埋下了一个巨大的隐患。因为手中没有兵权,万一哪天李二陛下威慑力不够,甚至是龙驭宾天之后,自己那几个不安分的弟弟闹将起来,军队里没有信得过的人,局面可就没那么好收拾了,到时候说不定又是一番腥风血雨。为了避免这种状况出现,李承乾才不得不发展其他的势力,尽量将李泰等人的底细都掌握在自己手里。虽然没办法直接处理掉这些不安定因素,可是能多了解一点他们的底细将来总有用的上的时候。
按着李承乾的想法,只要自己不接触兵权,李二陛下就不会对自己动手,那些穿越小说,古装电视剧不都是这么演的吗。
只能说他这个想法很美好,不过现实总不会跟电视剧一样,所谓“时事逼人”,李承乾一步步走到今天,实在是有些太过出挑了,李二陛下才是这个天下的主人,如果什么事都让他这个太子干了,那还要皇帝做什么。
去年雪灾的时候,李承乾做事有些僭越,遭到了百官的弹劾,李二陛下还专门给他擦屁股,可是这事要是放在现在,估计李二陛下也不会介意借着这个机会打压一下他。太子的声望太高了也不是什么好事,历史上有多少贤名在外的太子最后都没个好下场,有的时候,一点小小的挫折,反而能帮人快速的成长起来。正是出于这种考虑,才有的今天这次召见。
作为天下权力最高的两个人,二人的一举一动都会引发朝野各种遐想。李二陛下只是想敲打敲打这个儿子,可不是想废太子。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这才支开了所有人,只留李承乾和自己单独待着。
李二陛下仔细打量了一番李承乾,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如果单从挑选继承人的角度来说,李承乾实在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了。虽然因为年龄的原因,李承乾做事难免有些冲动,不够成熟稳重,不过只要稍加培养,肯定能接替自己带领大唐继续发展下去。可问题恰恰就出在李承乾太有能力了,李二陛下如今才不到四十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他可不想这么快就退位让贤。说到底太子在别人面前是君,可是在皇帝面前,也只能算一个比较特殊的臣子罢了,如果不能摆正自己的位置,可就不好办了。为了维护朝堂的稳定和皇帝的权力,必要的敲打还是不能少的。
李二陛下那边转着自己的心思,李承乾这里也不敢先说话,场面一时冷清了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估计是心里盘算好了,李二陛下这才开口:“承乾你的奏表朕已经看过了,这次下江南,你的功劳不小啊。”
李承乾摸不准他的心思,只好小心翼翼的说道:“全赖父皇往日教育之恩,儿臣不敢居功。”
李二陛下摆了摆手,也不知他对李承乾的话到底是什么态度,从面前的龙书案上拿起几份奏疏晃了晃:“寡人最近收到一些官员的弹劾,说你在江南期间法令行无度,致使江南一地吏治混乱,民怨沸腾,最后居然激起民变,对于这些你怎么解释?”
李承乾心里一惊,暗道赵元茂果然猜的没错,这是有人要跟自己过不去了。什么吏治混乱,不过是一次撤换了太多的官员,有些忙不过来罢了,至于民怨沸腾,就更是无中生有了,所谓的民变,不过是百姓被王家忽悠了而已,早就被李承乾化解了。这些李承乾在之前的奏表里都已经解释过了,李二陛下不可能不知道,现在把这些事拿出来说,难道父皇真的是准备对我动手了?
李承乾心里有些发沉,跪在地上,闷声道:“儿臣有罪,请父皇责罚。”
预料中的狂风暴雨并没有出现,李二陛下好像并不打算拿李承乾怎么样:“行了,起来吧,朕又没说你什么。这些人说的事到底有多少是真的,又有多少是假的,你知道,朕也知道。”
李承乾站起身来,一脸的愕然,他实在搞不懂李二陛下这到底是要干什么了。
看着李承乾一脸迷茫的样子,李二陛下继续说道:“朕还没糊涂到被这些人的话误导。之所以跟你说这件事,就是想问问你,对于这些事,你知道多少。”看李二陛下的样子,他指的应该是有人要参劾太子这件事。
李承乾想了一下,答道:“儿臣略微知道一点。”
李二陛下点点头:“看来你手下那所谓的‘鸿鹄’里面,也不全是酒囊饭袋。”
李二陛下这句话说的理所当然,可是在李承乾听起来就不啻惊雷了。原来他还一直以为这件事自己隐瞒的很好,毕竟“鸿鹄”刚刚建立不久,规模不大,而且还是私底下搞的,和东宫基本上没什么牵扯,没想到就是这样,还是被李二陛下察觉了。幸好他刚才老老实实的交代了,没有隐瞒什么,要不然李二陛下估计饶不了他。
私自组建这种暗探组织,光凭着这一条,李二陛下就可以废太子,在没弄清楚李二陛下的意思之前,李承乾也不敢再说话了。
身为过来人的李二陛下哪里会不清楚李承乾的想法,开口说道:“关于你组建‘鸿鹄’这件事朕早已知晓,身为太子,培养几个合用的人也不是什么大事。本来朕是打算不管你的,不过现在有人打算借这个由头来弹劾东宫,逼着朕废太子,朕这才出手帮你管教了一下你那些不中用的手下。”
李承乾心里一动,知道李二陛下这是不打算在这件事上太过为难自己,连忙跪了下来:“谢父皇隆恩。”
李二陛下答应了一声,这次没急着让李承乾起来,直接问道:“对于这些弹劾你的人,你有什么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