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的时候，杨散散被摇醒了。迷糊地看着还守着灵的杨肃珏，一脸不解。
看着睡醒后有些呆呆的妹妹，杨肃珏无奈的指了指外面的天儿。
顺着杨肃珏的手看去。
原来，天快亮了。
无奈，这要是搁在现代，她还没起呢！杨散散扶着杨肃珏的手臂慢慢地站起来。揉了揉僵硬的腿，跌跌跄跄地走了几步。
随后走到了杨肃珏的身后，小手揉了揉被她靠了半宿的肩膀。
一旁的几位大伯看到，不由得点了点头。这一家子都很是不错，兄友弟恭的，以后肯定都是有出息的。
“哥，俺去做饭，你陪着几个伯伯。”
杨肃珏抬头看了看认真给他按捏肩膀的妹妹，眼里闪过了一抹心疼。抬手往盆里扔了把纸钱道：“你去吧！多做点儿，今儿个娘出殡。”
“晓得了！”说着，杨散散走出了堂屋。
站在厨房的水缸边，随手舀了一瓢水简单的洗漱了下。
进了厨房，看见比自己高的灶台也是没什么脾气了，任命的拿过一个小板凳站在上面把昨晚收拾好放在碗柜里的剩菜，搁在灶台上。放了一大半锅的水，然后点着火，两只手捧着一个大木头塞进了灶台里。
洗了洗手，准备和面做面疙瘩。简单又好吃，还处理掉了昨天的剩菜。
约莫卯时，来的一众亲朋好友都吃完了饭，换上了孝。
在黄大伯的指示下，杨肃珏带着众人左三圈右三圈的绕着棺木转了转，这是表示对死者的依恋不舍。
绕棺完毕，杨肃珏走到前头，吃力的捧起放在棺木前用来烧纸钱的丧盆，这一刻杨肃珏似是想到了什么，眼里闪着泪花甚是让人心疼。仔细瞧去，似乎那红彤彤的双眸里似乎有那么一丝狠厉，又似乎没有。
他深呼吸了几口气，好久才将丧盆一把摔在地上。“砰”的一声，丧盆——碎了！同时碎的还有杨肃珏那为数不多的童真。
这里的人们认为，在出灵前把丧盆摔破了，死者就可以把烧化的钱带到地府了，这样在那儿也有钱用了。杨散散家那边儿但是没有这一步骤。
摔完丧盆，升棺起灵。
几个壮老爷们儿抬着棺材走在前头，旁边跟着拿着纸钱的人一路撒，遇到岔路口还要烧纸钱。其他人就跟在后面，沉默着。
一众人也没走多远，只是绕着村子走了一圈儿，最后葬在了杨家屋后的那片山上。山上有一块地里头葬的基本都是村里人。据说那是块风水宝地，跟历代皇帝的相比也是不差的。杨散散倒是认为这话的水分很多。
送完葬后，村民们都走了。只有杨肃珏口中的黄叔一家子还跟着杨肃珏回了杨家。
说起这姓黄的人家，那也是村里顶顶有名的人家。
黄大叔叫黄金福，意为金榜题名，福泽乡野。一听就知道，这黄金福是个识字的！这在农户人家可是很难得的，一个村子估计也就那么几个！至于黄家婶子，闺名一个秀字，嫁人前姓余。虽说黄金福是个上门女婿，但那时余父为了表示女婿在自家的分量，也为了夫妻二人的感情，特地让自家闺女跟了夫姓。这黄余氏倒也是个明事理的人！不仅如此，她还很会过日子！村里可有不少人羡慕着呢。嗯没错这黄余氏就是昨儿个说杨散散的那个黄婶子。
话说这黄氏夫妇也都是三十好几，接近四十的人了，却一直没有孩子。或许正是因为少了一张嘴，黄氏他们才会领先村里的人一步。人家能买猪了，他家买牛了；人家终于不用住草房子，改住泥砖房子了，他家盖了青砖大瓦房！
不过后来家财也散尽了。至于为什么？
还不是黄余氏有个爱赌博的弟弟！为了帮自家弟弟还债，这房子卖了，地也没了！
最后逼不得以，黄金福便去集上给人写信顺带卖几幅字画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这不，稍有积蓄了，得罪了镇上的混混。要不是杨肃珏他爹救下了黄金福，估计得人才两空。
也就因为这事儿，两家人才走得近了。
“黄叔，这几天谢谢你和婶子了。要不是你们帮着操办，俺也干不来这些事儿。以后家里有事儿，尽管来找俺！”
黄金福看着这个刚到自己腰的小家伙，听着他故作成熟的话也是笑了，开着玩笑道：“黄叔才不找你呢！你太小了，帮不了我什么。”
闻言，杨肃珏没有辩驳，只是沉声说道：“到时候俺帮叔家多砍点柴就是了。”
这一刻的杨肃珏沉稳的不像话。杨散散突然觉得昨日见到的那个温润腼腆的哥哥似乎不见了。变字已无法概述了。
黄金福见了这样的杨肃珏颇觉无趣，也没了打趣的心思，只能在心里暗叹一声——到底是他的孩子。
“珏小子，这是叔的一点儿心意。”说着，黄金福从怀里掏出了一两银子，小心的放到杨肃珏的手上，“虽说不多，但短时间内也够你们兄妹几个过日子了，不够了再找叔！本来想早上给你的，但是看到你忙着招呼来人，俺也忙着准备出殡要用的东西，就没给你。”
感受着手上银子的滚烫温度，那简直是烫到人心里去了。不愿舍去，又不愿留下，就是这么纠结。杨肃珏紧紧的握了握手心里那棱角不平的银子，把钱塞回黄金福手里，道：“叔，俺不要。你和黄婶儿年纪也大了，还是留着自己傍身吧。”
“你叔不缺钱！你娘这事儿刚办完，你们也都还小，赚不了钱。家里估计没多少粮了吧！”
听到黄金福的话，杨肃珏有些犹豫，“这，这不能要！”
“你不为你们，也要为刚出生的弟妹想想啊！他们还小，需要吃的！”
“家里没粮食了，你们挖点野菜吃吃没事儿，可那两娃娃呢！”
这边，黄大叔劝着杨肃珏；那边，黄婶子也在跟杨散散说叨。
“俺说散丫头，以后有空就上俺家去。现在这家里也就你一个知事的女娃娃，你爹娘都没了，这家里的里里外外还有乡里乡亲之间的关系都得靠你一个人。有些事儿你哥不好去处理，那只能你去了。”
“昨儿个婶子跟你念叨的也不知你记住了没。这过日子就是要精打细算，柴米油盐酱醋茶哪样不花钱！以后啊，这心里要有本账！什么能买，什么不能买；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这可都要清清楚楚的。”
此时的黄余氏根本就没有想过才五岁的杨散散能否听懂她说的话。一心想着把自己的处事之道传授给杨散散，好让他们以后好过些，不至于懵懂让人欺负了去。
幸而此杨散散非彼杨散散。
“知道了婶子，以后俺有不懂的就上婶子家去，到时后您可别嫌俺烦。”说着，杨散散就抱着黄氏的手臂撒起娇来。
没有孩子的黄余氏感受到少女软糯糯的撒娇，心里溢满了激动，无奈还有黯然。忍不住的摸了摸少女的头，心里那是满足、心酸极了。
倏的，脑海里冒出了个想法。这越想越觉得可行，越想越开心！
“算了算了，这些东西不着急学，以后慢慢来。你现在还小，现在最主要的是把身体养好！”
见状，杨散散有些懵。明明刚才还是恨不得让她马上学会一切她能教的，现在又说不着急，这是干嘛呢？
黄余氏四处看了看，没看见两个小娃娃，有些担心的问道：“两个娃娃呢？”
“隔壁屋呢！”
“走，去看看。”说着黄余氏风风火火地走了出去。
一进隔壁就看见两个娃娃在那儿砸吧小嘴巴，时不时的还踢踢腿。看得黄余氏那是泪眼汪汪，竟是忍不住哭了出来。
若是自己能生孩子，估计她的娃娃小时候也是如此吧。
虽说丈夫不在意，可毕竟是断了余家的根，也断了他黄家的根啊！以后死了到了地下可让她怎么面对爹娘，面对公婆，面对余家和黄家的列祖列宗！
看着突然哭的稀里哗啦的黄婶子，杨散散是崩溃的，刚才还笑呵呵的，怎么一会儿就又哭了呢？跟个精分似的。女人呐～果然是个奇怪的生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