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大家陆陆续续都返校了。学校里熟悉的影子又多了起来。晴子一回寝室，老大就开始变本加厉地泡图书馆。这家伙的嗓门真是越来越大了。子安是提前结束实习去接晴子回来的。我问晴子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们重新开始了。晴子摇摇头说：“什么年代了，别那么老土好不好？接一下就要感激得以身相许啊。”
“那你这不是浪费人家子安的感情吗？”
“是他愿意的，又不是我要求的。”晴子说的满不在乎。她已经不再看星座书，也不再像以前那样追逐浪漫了。连玻璃人都染上了现实的浊气。我看着晴子平静的脸，忍不住问：“你怎么可以这么说？”
“有什么不可以？乐乐，现我可能是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我会觉得爱情啊、友情啊什么的，是很重要的东西。现在我不这么想了。说实话，现在罗雨对我来说也算不了什么。这些东西都是不真实的，或者说是很容易就会变的。不管现在玩得多好，说不定出去了有了各自的新朋友就不会再联系了。”
“你是这么想的？”
“是的。所以我不会太在意这些了。反正都是无所谓的。”晴子说的一本正经。我听得心里隐隐作痛。曾经那么好的朋友，在一起住了几年，无话不谈，现在和我说友情是无所谓的东西。我接受不了。“那你和罗雨……？”
“就这么拖着。或许是会不了了之的吧。不知道，也无所谓了。”晴子耸耸肩，笑了笑。我却笑不出来。为什么都变了呢？难道与生活的较量真的会让我们失去那么多？
安琪终于在学校出现了。她打电话让我去接她。这家伙瘦了很多，但眉眼间的笑意告诉我，她又重新开朗起来了，也快乐了。等着她洗漱完了，我们一起去吃饭。
“你窝在家里干什么？开学都不来。”
“实习得舍不得走了。”
“在家里实习就是好。我实习的时候是巴不得今天到，明天就回来。”
“怎么会啊。不是一直都说很期待的吗？”
“太嫩了，禁不住社会上的腥风血雨啊。”
“哎哟，你说些什么呀。”安琪捂着嘴笑起来。我也绷不住笑了。
“你在那里呆了这么长时间，是不是就准备留下来了？”
安琪摇摇头，说：“我不想当老师。”
“为什么？不想当老师还实习那么久？”
“就是因为知道自己以后不会当老师，才想一次把瘾过足。”
“误人子弟。”
“我教得很好的！学生们都很喜欢我，舍不得让我走呢。”
“教得好干吗不接着干？咱们可学的就是这个。既然不喜欢当初怎么报了这个专业？”
“我不是不喜欢这个职业才这样的。”
“那是为什么？你准备干吗？考公务员？”
“我想学唱歌。”安琪眸子清清地看着我，很坚定地说。喔，是了，她一直都很喜欢唱歌的。
安琪接着说：“我喜欢当老师的感觉，也知道当老师对一个女孩子来说是一份很稳定的工作，但我希望能依着自己的兴趣走一次。”
“像你这样，如果运气好还好，运气不好的话会很辛苦的。”
“我知道。可是如果试都不试，我不甘心。”安琪比我勇敢。
我喜欢跳舞，可我不敢放下眼前的一切说，我要去做个职业舞者，哪怕只是试一下。我想开个布艺店子，不受束缚地过生活，可我必须要考虑到我妈妈的感受，和在这个社会上生存的压力。我的心里有太多的顾忌，它们像水草一样，缚住了游泳者的心，让她不敢放开手脚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在这一点上，我羡慕安琪，也佩服安琪。她小手一挥，就扫开了所有心理上的障碍，开始为梦想唱歌。
“你喜欢就去做吧。早点成功啊，也好让我有个炫耀的资本。”
“好啊，我会加油的。”安琪笑笑，又说：“你呢，准备干什么？当老师吗？”
我摇摇头，说：“以前挺犹豫不决的，现在是没信心做一个好老师了。”
“你犹豫什么？”
“我觉得我对语文教学的理解和现在的教育模式有些格格不入。如果没有自己的想法，可能我会认为自己能够当一个好老师。但现在我自己都是迷惑的，怎么去教好别人。”
“你觉得应该是什么样的？”
“语文课是活的，是生动的，我不希望我的课堂只为了考试走形式。但是依现在对学生的评判标准，如果按我这样来教，又真的会毁了学生。”
“那倒是。没了分数，他们的书就白念了。”
“是啊，如果因为这个进不了大学，恐怕他们会去抄我的家的。”
“我倒是没想这么多，按教案好好教就是了。”
“所以我说我不适合这个职业嘛。”
“考公务员也很好啊，我觉得你做这个会做得很好的。”
“试试吧，不行的话再说。找工作的事说不准的。如果真的签到学校里去了，不适应也要去做，总是要吃饭的。”
“唉，现在我们这一届的见了谁都问同一句话：准备上哪儿找工作啊？恐怖，真怕出了学校就没饭吃了。”
“谁压力不大呀。”
“叶枫现在怎么样？工作还顺利吗？”安琪突然问。
“还好，昨天还给我打电话了的。你们现在没联系？”
“没。联系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和他是不可能像晴子和子安那样的。”
“各人性格不同嘛。再说，像他们俩那样也不见得就是最好的选择。”我顿了顿，接着说：“叶枫现在是春风得意，工作越来越顺手了，又谈了个女朋友。”
“那真要恭喜他了。”
“我是不是不应该告诉你这个？”
“为什么不应该告诉我？没什么的，以前的事早就过去了。知道他重新开始，我才真的放下心来，不然我会一直内疚的。毕竟那时候是我对不起他。”
“感情的事说什么对不起对得起啊，有经历才有回忆嘛。”
安琪笑了，低下头去夹菜。然后问：“不是说泉哥也去了吗？有他的消息没？”
“没。他和谁都没联系过。”两个人都沉默了下来。
“沈海和许若希也过去了。”我说
“去哪儿？叶枫那边？”
“嗯。许若希工作找在了那边，沈海就过去实习了。估计也会在那边找工作吧。”
“他们在一起了？”
“是在一起了。”
安琪抚住我的手说：“你没事吧。”
我笑了：“我能有什么事。早就过了会有事的阶段了。”安琪不说话，看着我。“其实我很清楚，沈海和许若希走到一起，我要付很大一部分责任。如果当时我不是那么敏感、冲动和任性，说不定现在我和沈海还在一起。”
“你后悔了？”
“应该说我学乖了。虽然我仍然坚持当时的一些观点，但我懂得了感情也是需要好好经营的。爱情嘛，哪会没有个一波三折。不懂经营的人就只能像我这样交学费。”
“你还能开玩笑，看样子是真的放下了。”
“本来就是真的，我骗你干什么。”安琪看着我笑。那种笑很温暖。不过她的笑和语言一直都是很有感染力的。
我们的实习报告都交了半个月了，于茜才回来。她在海南晒得活脱脱像颗黑珍珠，人也瘦了几圈。不过这样看起来更精干。她看见我就喜气洋洋地喊：“乐乐，我找好工作了！”
“在海南？”“就是我实习的单位。哎呀，还好对得起我失去的细腻皮肤和那些好不容易养起来的的肉肉。”
“你别恶心我了。哎，别不自觉。”
“干吗？”
“请客呀！装什么傻。”
“没问题，不就是请客嘛。一会儿我请你喝咖啡，然后唱歌去！”这家伙手一挥，装出一副大大咧咧满不在乎的样子，逗死了。
邱哲也回来了。和于茜一样，人瘦了很多。
“在那边是不是很苦？”
“还好。苦点倒不算什么，收获大就行。”
“有什么收获？”
“来，给你看点照片。”邱哲拿出厚厚的一沓照片递给我。那些照片上有的是美丽的风景，可能是正是因为贵州的贫穷才使那里的大自然污染比较小吧，照片上的山山水水显得特别的青翠喜人；有的是破落的农舍，有的是孩子懵懂的脸，老人写满辛劳的脸。很真实，也很震撼。我一张张慢慢地看。“风景是挺漂亮的。”“有机会你也去看一下吧。”
我笑了一下，然后问：“哪儿真的像你讲的和拍的那么穷吗？”
“虽然也有几个大点的城市和很多有钱人，但穷困地区是占绝大多数。你看看这些孩子，多可怜。”
“他们没上学吗？”
邱哲摇摇头：“贵州有些边远地区还没实现六年义务教育呢。”
“政府不管吗？”
“当然管。但是那么苦的环境有几个老师愿意去？再说，那些地方有几户人家有钱送孩子去上学？就算有点余钱，也不一定愿意。”
我有点吃惊：“为什么不愿意？不读书难道就让他们重复上辈的生活吗？那些家长怎么想的！”邱哲笑了，说：“我给你讲个事儿你就明白了。这也是我在那边认识的一个政府里的朋友讲给我听的。这个朋友在农村资助了一家特困户。有一次，他买了头种猪送过去让他们养。结果上午送过去下午就被人家宰了吃了。”
“不会吧。”
“真的。后来这朋友就不再资助他们能吃的东西了。”
“那送什么？”
“隔三岔五地送些种子化肥什么的。逼着他们慢慢脱贫。”
“对他们也只有这样了。”
“所以不送孩子上学也就是正常的了。好在大部分人都明白读书的好处，只是苦在没钱没老师上。”看着他沉重下来的神情，我故意打趣道：“去了这么一趟，终于知道忧国忧民了，不错不错。”邱哲笑了笑。
当然也有很多人没回来，实习一结束就在外面忙着找工作。像我们这样回学校闲闲地假忙的其实已经有些落后和不思进取了。
11月底参加了国家公务员招考考试。没什么感觉。
毕业生期末考试一般都比其他年级早。大概是想让我们早早地放了假好把自习室腾出来给那些还在为期末考试大伤脑筋的学弟学妹们用吧。考完试，我是寝室里最早走的。老大和晴子都要等着一月份的研究生入学考试。我也是实习完了才知道晴子专门回来报了名考研。她说想试试。其实她算得是上图书馆比较多的一个，应该是早就开始在准备了吧。晴子和我说的时候我没多问什么，只说你想考就别抱着只是试试的心态，要好好准备。她说好。
走的时候只有邱哲送我。大清早的我没叫醒那两个奋战到深夜的家伙。只留了张纸条在桌上，说：“加油，等着你们的好消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