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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天殺(1)

两人一路上从不与江湖中人打交道,只像是赶路的普通人。一路无事,终于回到了韩门。刚到韩门的山脚下,就看见两名守山的弟子披麻戴孝。韩啸风知道韩门的规矩,心中猛然一凉,难道有谁死了吗?

赶紧下得马车,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你们两个怎么披麻戴孝?”那两名一见韩啸风,顿时行礼道:“见过掌门。”韩啸风有些不耐烦,问道:“快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年纪稍大的答道:“回禀掌门,是韩松小师叔。小师叔回到韩门的时候,已经身受重伤,没过多久,便去了。师叔祖伤心之下,几度昏晕过去。现在韩门大小事宜,全都三师叔祖打理。掌门,你回来就好了。”

“啸风,发生什么事了?”马车中的赵江月问道。

韩啸风来到马车边,扶她下车,道:“咱们快回去吧。松哥死了。”说完,便一脸难过,再也不肯说话了。把马车交给两名守山的弟子,一言不发地带着赵江月去了。

赵江月已经十几年没有回来过了,想不到一回来就听到韩松去世的消息。他还是个孩子,那么年轻,怎么就去了?韩门的一草一木,都是这么熟悉。自己终于回来了,与韩啸风分开这么多年的辛酸,在这一刻忽然翻涌上来。赵江月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何滋味。

来到了大厅,大厅正中央放着韩松的遗体。

旁边有不少披麻戴孝的韩门弟子,尤怜儿也来了。看得出来,她很难过。一切都是由韩之过在这里主持。

韩啸风跪在了大厅里,韩松的遗体前面。

韩之过与尤怜儿一见他与赵江月回来,在这沉痛之际,顿时有了些许的精神。韩门上下原本一片愁云惨雾,这时韩啸风与赵江月回来了,终于有了些许生气。

韩啸风磕了个头,道:“松哥,对不起。我来晚了。”

韩之过道:“风儿,月儿,你们两还好吧?”

韩啸风道:“还好,三叔,大伯呢?”

韩之过道:“松儿去后,他哪里受得了这刺激,可是每天都在我们面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终于忍受不了,好几次都晕了过去。现在在房间里躺着休息呢。”韩啸风道:“江月,你去看看大伯,我有些话要跟三叔说。”赵江月点了点头,给韩松上了一炷香,便向韩之超的房间去了。

赵江月走后,韩啸风便拉着韩之过来到了门外,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韩之过道:“那天我们在祭刀楼附近与圣星教交战,本来差不多就要将圣星教逼到河里喂鱼,可谁知道,他们早就准备好了浮桥,然后逃掉了。之后,我们在年盟主的带领下,又与他们交过几次手,前几次都是我们赢了。可是后来紫莲教主来了,双方打了几次,都是两败俱伤的局面。现在双方是到处走,到处杀,僵持着呢。”

韩啸风只觉这情景似曾相识,道:“那松哥又是怎么回事呢?”

韩之过道:“松儿在一次与圣星教交手的过程中受了重伤,无药可治。他知道自己要死了,便央求着我们要回韩门。他要在死之前,告诉怜儿,他的心意。然后,才没有遗憾地去了。”

韩啸风脸色一变,为什么这些事情自己早就知道了?就是在雍州年老怪那里疗伤的时候,自己曾经见到过这些事情的发生,想不到居然都应验了。为什么?

韩之过见他神色有异,问道:“你怎么了?对了,你们怎么这么长时间才回来?还有,年盟主说了你去了火焰谷。你师父他怎么样了?”

当下,韩啸风便将火焰谷发生的事情全部都告诉了韩之越,当然,略去了天殺不详那一段话。这是一个秘密,一个只有他自己知道的秘密。

韩之过道:“当年天降陨星,一正一邪。有人取下了各一半的材料,铸成了不世出之神兵利器天殺弓。你能用天殺弓重创紫莲教主,说明天殺弓威力无穷,远在后来的平浪剑与夺魂剑之上。只是,如此神兵利器,怎么会断了弓弦呢?”

韩啸风道:“是啊。我也正纳闷。现在紫莲教主既然出现,肯定是伤势痊愈,说不定已经练成了《西金魔星诀》。师父曾经说过,紫莲教主若是练成了《西金魔星诀》,那可是与妖魔无异。然而现在天殺弓弓弦已断,咱们可该如何对付她呢?”

韩之过道:“弓弦断了,肯定还有法子续起来。”

韩啸风道:“只是这天殺弓不是人间之物,要想续弦,怕是不易。”这时守山的弟子已经将韩赵二人的马车牵到了山上大厅外面的广场之上。

韩之过道:“咱们先过来看看这弓弦怎么样了。”

韩啸风自马车中取出天殺弓。将包裹着天殺弓的厚布,缓缓打开。只见里面一柄断弦的天殺弓,一枝天殺箭。这就是当今世上,唯一对付紫莲教主的希望。然而除去天殺弓箭之外,还有一封信。怎么会有这封信呢?记得离开年老怪那里的时候,这天殺弓是他帮自己包好的。这封信肯定是他留下的无疑。他心里隐隐觉得不妙,将天殺弓交给三叔,自己打开信封,拿出了里面的信。韩啸风看过年老怪的药方,认得他的字迹。看完整封信,顿时眼前一黑。

他终于明白了一切。为什么自己刚醒过来的时候,年老怪的表情是那么奇怪。还有,为什么赵江月自自己醒来之后,总是那样双手冰凉,总是脸色苍白。因为当时能救韩啸风的只有一个法子,那就是用另外一个人的血元之精输到他的体内。可是,血元之精,乃是一个人的生命根本。救了他,而救他的那个人却要必死无疑,再也活不了了。赵江月苦苦哀求,以性命相胁,年老怪百般无计之下,才答应了赵江月。用赵江月的血元之精救治韩啸风,并答应她为她保守秘密。不过,他终究还是不忍心,故而在包裹天殺弓的时候,放进了这封信。按理说,赵江月救完韩啸风之后,就该死了。可是年老怪终究医术高明,替她以草药续命。可是,那也没有几天好活了。从雍州回到韩门,那么长的时间,她现在随时都有死去的可能。怪不得再回来的路上,她的言行举止总是那么的奇怪,总是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

他现在才知道为什么自己能够活下来,因为现在他体内流淌着的是赵江月的血!

韩啸风一声悲啸,泪珠滚滚而落。

众人均是一惊,只见韩啸风疯了一般跑了。韩之过捡起那封韩啸风留下的信,看完这封信,顿时眼眶一红,难道这真的是宿命?这两个孩子分离了这么久,好不容易重逢了,难道还是注定不能在一起吗?

赵江月虽然已经很久没有再回韩门,不过对这里的一切,均历历在目。找到大伯韩之超的房间也并不是什么难事。只是一路走来,但见物是人非,不免触景生情。不知道后山怎么样了?望月湖畔的点点滴滴,才是她内心深处最为牵挂的。

来到大伯房间门前,敲了一下门。“谁啊?”大伯的声音更加苍老了,而且有气无力。白发人送黑发人,实在是太过残酷了。韩松的死对于韩之超来说,打击实在是太大了。赵江月只觉鼻头一酸,道:“大伯,是我。我是江月,我回来了。”

“江月?你回来了?快进来。”韩之超显然很高兴。

赵江月推开房门,努力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大伯比预想中的还要老,还要憔悴。他坐在书桌边,看着赵江月,一脸喜悦,道:“孩子,你终于回来了。啸风呢?”赵江月本想说还在大厅,但怕他又想起韩松难过,说道:“他就快过来了。”在韩门中,大伯是对自己最好的,比自己的亲生父亲还要好。眼下就好比父女团圆。两人说了一番话,韩之超道:“你们既然回来,就尽快看个日子把你们的婚事给办了。”韩松刚死,就要办喜事,这只怕有些不合规矩吧?赵江月本来是准备一回韩门就跟韩啸风成亲的,她知道自己的日子不多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她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能够在死之前成为韩啸风的妻子。不过她得知韩松已死之后,心里知道这个愿望,终究还是不可能实现的。但是没料到韩之超会这么说,道:“这只怕不好吧?”

韩之超道:“有什么不好?”

赵江月还待说话,忽然韩啸风来到屋中,道:“那就依大伯所说,等松哥下葬之后,我就跟江月成亲。”

韩之超道:“好。等下我告诉之过,把松儿给葬了。然后就给你们两准备喜事。你们两个什么都不用管,只管做新郎和新娘就行了。”韩之超忽然间变得精神矍铄,大步走出了房间,只留下了韩啸风与赵江月。

赵江月道:“啸风,韩松刚死,咱们就成亲,不太合适吧?”

韩啸风看着她,双目通红,一脸绝望与深情,道:“不要再说了,我什么都知道了。”一行清泪掉在了地上。赵江月再也忍不住了,不禁泪如雨下,一把扑入韩啸风怀中。

韩啸风一抚她脸颊上的泪痕,道:“不哭,咱们马上就要成亲了。应该高兴才是。走,咱们去后山看看。”

说完,便携着赵江月的手,两人一路向后山走去。

望月湖畔,风景依旧,伊人在旁,为何韩啸风却是一点都不开心?赵江月嫣然一笑,道:“这么多年,这里都没有变过。只是长亭与回廊不见了。”

来到望月湖边,但见阳光明媚,但闻鸟语花香。正是春天。

韩啸风心中却有若一池寒冰。再看赵江月,一脸开心,她是那么开心,就像一个孩子一样。霎时间只觉心如刀割,为什么?

“啸风哥哥,你回来了?”丑儿兴高采烈,一脸欢笑地奔了过来。韩啸风看着丑儿,心中略微有了些许的暖意。他一把把丑儿拉入怀中,抚了抚他的小脑袋。赵江月看到丑儿,先是惊奇,见他与韩啸风这么亲热,心中很是高兴。来到两人身边,也轻轻抚了抚丑儿的脑袋。她听韩啸风说过徐让与丑儿的事情,现在徐让已经死了,赵江月明白韩啸风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问道:“你就是丑儿吧?”丑儿一脸好奇,问道:“姐姐,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韩啸风道:“这位是江月姐姐。”

丑儿道:“哦,我知道了。啸风哥哥老是想着的就是江月姐姐了。”

赵江月微笑道:“想不到,你年纪这么小却懂得这么多。”看了韩啸风一眼,心下黯然,如果当年父亲早些告诉众人自己与啸风的真实关系,没准自己跟啸风也已经有了孩子,只怕差不多也有丑儿这么大了。

丑儿问道:“啸风哥哥,让哥跟玉儿姐姐什么时候回来啊?他们是不是不要丑儿了?”纯真的脸上,露出深深的担忧。似乎真的担心徐让与陶玉不要自己了。

韩啸风道:“丑儿不要胡思乱想了。他们怎么会不要你呢?放心好了,丑儿这么乖,没有人会舍得不要丑儿的。他们只是在外边有些事情,很快,我就会把他们带回来。”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眼神里透着无比的坚决。

丑儿道:“好,我相信啸风哥哥。啸风哥哥一定会把让哥和玉儿姐姐带回来的。”

赵江月忽然觉得全身冰凉,眼前一黑,顿时晕了过去。耳边隐约听见韩啸风的声音“江月?你怎么了?你没事吧?你不要吓我?”然后,她就什么知觉都没有了。

当她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正躺在自己以前在韩门的房间里。这里跟从前一模一样,什么都没有变。她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回到了十余年前。习惯性看向窗边的琴台,上面放着一张五弦琴。从前自己抚琴的时候,他都会在旁边静静聆听。

不过她最终还是知道,这不是做梦,因为那张五弦琴,就是啸风送给自己的五弦琴。

“你醒了?”

她回过神来,这才发现韩啸风正坐在床头,红着一双眼睛看着自己。再看整个房间,布置得喜气洋洋,正如当年自己出嫁那天。赵江月点点头,道:“我醒了,风儿,你不要担心。我只是有些累了,所以才昏过去了。”

韩啸风微微一笑,道:“睡好了,就起来打扮一下,准备做我的新娘子吧。”赵江月一惊,一开始有些不信,然后一脸欣喜,眼眶都已经湿润了,问道:“现在吗?”韩啸风点了点头,道:“就是现在。”

把早已准备好的嫁衣,凤冠霞帔,一一给她穿戴好了,又给她描眉。本来她极少化妆,只不过这一阵子脸上苍白,大喜之日总不能这样见人吧。在脸上抹了淡淡的胭脂。

赵江月嫣然含笑,问道:“风儿,我好看吗?”

韩啸风回过头来,只看到一张美绝人寰的脸,如江上青月,明丽动人,道:“早在十余年前,我就说过,你是这是这世上最美丽的新娘子。现在,你是我的新娘。”

赵江月笑着笑着,却又突然哭了起来,泪水冲掉了胭脂,泪如血。韩啸风把她搂入怀里,道:“今天是咱们两的大喜之日,你怎么哭了呢?”话虽如此,自己的眼泪去也像决了堤一般涌了出来。

韩门上下都已经知道赵江月的事请,心情都是沉重之极。韩之过命令他们务必打起精神来。

在韩门上下的所有人的祝福声中,韩赵二人拜了天地。

韩之过只觉凄艳之极,勉强打起微笑,叫道:“送新人入洞房。”于是两人便在众弟子的簇拥之下,被送入了新房。两人走后,尤怜儿默默垂泪。她虽然深爱着韩啸风,但却从不嫉妒赵江月,这时难过,只是因为知道了赵江月的事情。

韩啸风掩上房门,问道:“江月,你累不累?”

赵江月道:“不是很累,我还没跟你喝交杯酒呢。”

两人喝过交杯酒后,赵江月的眼皮已经抬不起来了。韩啸风扶着她上床安睡,替她盖好被子,握着她的手,道:“累了就睡吧?”

赵江月微微一笑,道:“好,明天一定要记得喊我起床。”

韩啸风点了点头。

赵江月闭上了双目,却有一颗眼泪流淌出来。

她的手上也没有脉搏了。

韩啸风知道,她这次一睡着,就再也不会醒过来了。他轻轻在她唇上一吻,柔声道:“好好睡吧,等我回来。”

良久,韩啸风又来到了大厅,已经换了一身衣服。众人见他神色异常平静,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说话。韩啸风道:“怜儿,我要出去几天。江月这几天,就麻烦你陪陪她。”

韩之过问道:“你要去哪?”

韩啸风道:“徐让与玉儿都是为我而死,他们的尸身还在天猎轩。我现在要去带他们回家。三叔,天殺弓的弓弦一事,以及韩门上下,就劳你费心了。”

说完,大步迈出门去,眼泪一路流淌。踉踉跄跄下山之后,买了一匹马,疯疯癫癫一般不顾白天黑夜策马狂奔,第二日便到了天猎轩。与第一次一样,第二次来到这里,也是夜晚。

记得那时,徐让正被当成叛徒。遭到浩然山庄几个老辈的追杀,自己出手打发了那几个老者,然后就与他一起喝酒。重回故地,故人已矣。

天殺不详,必丧至亲至爱至义之人,难道真的是因为自己碰了天殺的缘故?难道这真的就是自己的宿命?

韩啸风下了马,来到这陌生而又熟悉的地方。

这里一如既往,晚上还是那么冷清。上次是因为有人要追杀徐让的缘故。这次大概是因为阳灭在这里的缘故。

推开门,走进天猎轩。

除了阳灭之外,这里果然没有其他人。

只见一人一剑一坛酒。

阳灭道:“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很久了。”

韩啸风道:“我来,是要带走徐让和陶玉。”

阳灭道:“这里,除了我和你,没有别人,只有两具尸体。你和我之间,只有一个人可以活着离开这里。”

韩啸风道:“这里除了你我之外,还有我兄弟和我妹妹。我一定会带他们回家。”他去到徐让与陶玉的尸体前面,看了看两人。两人神态安详,宛若生人。他知道,是陶三然用了药,保存着两人的尸身。韩啸风相信,那些死去的人,其实还活着。只是换了另一种方式存在于天地之间。他们或许化作了白云,化作了清风,化作了流水,化作了尘埃,化作了梦境,化作了回忆??????

阳灭道:“上次一战,未分胜负。现在你我终于有机会一决高下了”

韩啸风道:“上次一战,明明是你赢了,怎么说是未分胜负呢?”说完来到阳灭对面坐下。

阳灭道:“那是因为你空手,而我手中有剑。你掌法之中偶尔带着剑意,俱都是精妙绝伦的剑招。看得出来,你在剑术上的造诣绝不在我之下。故而能将剑法化在掌法之中。我一生为剑而生,必然也是为剑而死。我希望这一战,你能够用剑。”

韩啸风道:“你知道,我从不用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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