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啸风听了年观义的话,道:“年大哥认识他们两个吗?”
年观义道:“不错。我是认识他们两个。这是无为门张一清居士与神鞭陆三。不知道他们两个怎么打起来了?”
这两人也不知为了何故在此恶斗,对于在一旁观战的六人置若罔闻,视而不见。看着两人的情形怕是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非要分出个你死我活来。
“噔!”一声巨响,剑鞭相交,火星四溅。这剑鞭一交,张一清手中长剑立时就多了几个缺口。陆三占了上风,挺身上前,提鞭就往张一清天灵盖砸去。这一招虽不高明,但却是猛恶之极。这竹节钢鞭少说也有几十斤重,这陆三又是膂力过人。这一次张一清若是没有招架好,只怕就要成一堆肉泥了。
张一清毫不慌张,后退一步,这一鞭堪堪从他额头前打落,砸在地上。又是一声巨响,地面尘土飞扬。陆三这一击虽只失之毫厘,但效果却差之千里。张一清避得虽然轻松,但心里却也是一阵忐忑,生怕刚刚被那一鞭给打中了。此时摆脱了困境,左手捏个剑诀,趁着陆三钢鞭尚在地上还未提起的当儿,一剑疾刺而出。
陆三这一鞭深陷泥土之中,兼之钢鞭沉重,难以在一时之间拔出来。而张一清这一剑来得准确无误,不偏不倚,要将他喉咙刺穿。陆三不及细想,将头一低,只觉头顶一凉,竟有一块头皮飞了下来。若是自己再慢一些,现在飞下的就不只是头皮了。陆三冷汗淋漓,不等钢鞭完全拿起,就立刻横扫。张一清只觉足胫剧痛无比,倒在了地上。这一鞭扫中,就算是他内功深厚,也是险些骨折。他久战无果,刚刚好不容易占了上风,操之过急,竟被陆三轻轻松松打到。陆三重占上风,口中呼虎吼不断。见张一清倒在地上,一鞭又猛然向地上打去。张一清身子向旁边一滚,这才让开这一鞭。手中长剑竖起,陆三一鞭打空,险些撞上剑尖。
徐让道:“这大鞭子也太野蛮了。”
韩啸风道:“张一清的剑都快被打成锯条了。这两人的修为都不弱,至少斗了将近上千招,这才会面红耳赤,大汗淋漓。”
徐让一惊,愕然道:“近千招?不对。这里可是杜家堡的范围之内。若是他们两个在这里打了这么久,杜精诚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呢?他为什们不阻止?看来,这杜精诚真不是什么好人。”
再看陆三与张一清,两人一个力大招猛,一个身轻剑快。若是放任不管,随二人继续打下去,那必定是两败俱伤的局面。
韩啸风喝道:“住手。”
张一清闻言,果然收剑不动。但那陆三却像是没有听见一般,依旧挥舞着钢鞭猛攻张一清。张一清本以为有人出面制止,陆三会有所收敛,哪知他竟然更加肆无忌惮?自己再要出剑,已然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丧生在对手鞭下。
韩啸风见势不妙,纵身掠出,一掌直打向陆三。陆三只觉掌风袭面,犹如刀割一般难受。这一鞭不再打出,后退一步,提鞭守在胸前。忽见张一清身前多了一个青袍男子,喝道:“你是谁?竟敢管爷爷的事情?快快给我让开。不然,连你一起打。”韩啸风道:“圣星教都还没打进来,你倒跟自己人打起来了。”陆三骂道:“臭小子,爷爷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挥鞭径往韩啸风打去。韩啸风手臂一挥,长袖飞舞,“两袖清风”的玄功已瞬间展开。这“两袖清风”的功夫不同于铁袖功的凌厉阳刚,发的乃是至柔的效用。这陆三的竹节钢鞭,刚猛至极,但碰上了韩啸风这“两袖清风”,顿时只觉空空荡荡毫不受力,就如同打在一片淤泥当中一样。猛然间,韩啸风袖子上又传来一股夺劲,钢鞭再也拿捏不住,冲天飞起。悄无声息间,那根钢鞭又落在地上。竟然直插入了地里,深陷入泥土中,只余一截护手在外面。
这地面坚实异常,自己刚刚打张一清费了那么大的力气,都只在地面上砸出了一个小坑。而这人随手一挥,轻描淡写就将这钢鞭插入地下,足见功夫远胜自己。
“韩掌门,想不到一别数日,你功夫竟然又有如斯长进,当真是可喜可贺啊!”说话的正是年观义。
陆三与张一清现在才知道这里来了这么多人。两人与年观义都相识,一时间只感难堪,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陆三道:“年大侠,好久不见。这是我跟张一清的事,你不要管。张一清今天算你走运,下次有机会咱们再打过。”说完就去拔自己被韩啸风插在地下的竹节钢鞭。他用尽了力气,憋得满脸通红,那钢鞭只是微微摇晃了一下,并不见出土的痕迹。陆三是不知该如何是好,若要硬拔,那是肯定拔不出来的。若是不要了,一来有些可惜,这毕竟是自己心爱的一件兵器。二来,太没面子了。这事情实在太过尴尬,陆三僵持在那里。
韩啸风左脚轻轻在地上一踏,陆三仰面跌倒在地上。那钢鞭终于被他给拔了出来。他瞪了一眼韩啸风,翻身站起,叫道:“你们都给我等着。”骂骂咧咧地向杜家堡去了。
张一清道:“小兄弟,多谢出手相救。不知尊姓大名?年兄,你也该过来替我引见一下。”年观义上前道:“张兄,这位就是一年前名动天下的风萧寒,也就是今日的韩门掌门韩啸风。”张一清道:“韩掌门,救命之恩,没齿难忘。且请受我一拜。”说完就要跪下拜谢韩啸风了。韩啸风连忙扶起,道:“区区小事,不过举手之劳。前辈你这可折煞晚辈了。”张一清笑道:“我的性命在你来说是区区小事。对我来说可就是大事了。”年观义闻言一笑,道:“一清,你怎么和陆三那蛮子打了起来?”张一清道:“说起来也真丢人。唉,我跟他年纪也不小了,脾气却一点都没变小。还是像从前一样。他本来就是个烈脾气也就罢了,可我好歹也是个修道之人,火性还是没减。两个人本来在店里喝着酒,可是一两句话没说好,这也就打起来了。”说完苦笑着摇摇头。
年观义伸出手指在他足胫被打处连点几下,道:“好在你内功深厚,刚刚那一重鞭,并没伤及你的筋骨。晚上调息一下,明天差不多也就能好了。”
张一清到:“观义,我听这附近动静不小,怕是该来的人也都来了吧。咱们什么时候过去?”年观义道:“人都来得差不多,咱们也不好去的太晚。只怕人家说咱们架子大,目中无人。啸风,咱们这就去吧。”
韩啸风点了点头。一行人这就向杜家堡去了。
到了杜家堡,杜精诚正忙着招呼客人。杜家堡大厅上已经摆满了桌子,坐满了无数九州武林的英雄豪杰。人声鼎沸,热闹之极。忽然有人报道:“盟主,年观义年大侠和韩门新任掌门韩啸风,以及天沙庄庄主沙青青偕同同门到了。还有无为门张一清居士。”
杜精诚闻言看去,只见一行男男女女数人来了。他心中奇怪,年观义向来是喜欢独来独往,而韩门行事也是低调不喜欢热闹。怎么这两人在一起来了。还有,无为门与天沙庄怎么也跟他们在一起?还有,那不知道身份的一男一女,都是罕有的剑术高手。
韩啸风与徐让也终于见到了当今的武林盟主杜精诚。两人对视一眼,只觉有句话当真说的不错。人不可貌相。这杜精诚个子不高,脸上黑黝黝的,看起来老实巴交,也不像身怀绝顶武功的样子。可就是他,他就是当今中原九州的武林之主。
韩啸风看了他一眼,他也看了韩啸风一眼。两人一对眼,均是微微一笑。韩啸风连忙抱拳行礼。且不说这杜精诚有何能耐,但毕竟是武林盟主,而且又不是什么善类。对于这种人,不但心里要有所防备,更不能轻易得罪。韩啸风不便失了礼数,所以隔着老远就抱拳行礼,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年观义暗暗佩服,赞赏地看了他一眼。
杜精诚当即也就抱拳回礼,又对着年观义。年观义也跟着抱拳。接着杜精诚又对着其他人一一抱拳作揖,一个都不漏掉,唯恐得罪了谁。虽然早已知道杜精诚的为人,但此刻一见,还是不由自主对他好感倍生。这也就是他的厉害之处。
杜精诚又与众人寒暄一番,说到韩啸风接任韩门掌门,韩之越之死时,又是与韩啸风同仇敌忾,大义凛然,慷慨陈词。最后让他痛定思痛,务须以大局为重,以对付圣星教为头等大事。韩啸风自然是不断点头,谨遵盟主教诲。徐让看在一旁,心中暗暗发笑。这绝不是韩啸风的生性为人。他这么做自是为了韩门。若是以他自己的性子,才懒得理会这些俗事呢。想不到他可以为了韩门,为了韩之越的遗愿不惜戴上面具,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在他心中,他父亲与韩门的位置由此可见。
一番寒暄过后,杜精诚又带着众人去往大厅中坐下。群雄只见这几个人男的俊秀英武,女的秀美潇洒,眼前都是为之一亮。不少门派的青年男女都盯着这几人看。
杜精诚把他们带到一张空桌子前面,就招呼他们坐下。众人都坐下了,就只剩下一个位子。韩啸风正欲坐下,忽然来了一个三四十岁左右的男子一把抢先坐下。这人明显是个无赖,光看样子都能看得出来。不错这人就是江湖上有名的无赖,无门无派的赖无常。
群雄一见,都是大为不满。不少人纷纷出言斥责赖无常。
杜精诚见群情汹涌,自己身为武林领袖,要不说两句话也就太说不过去。杜精诚道:“赖兄,这可是我安排给韩掌门的位子。你不要胡闹了。”他说这话的时候,完全是一副老实人的样子,分毫没有武林盟主应有的威严与霸气。年观义见了,不禁暗暗冷笑。杜精诚这个样子明显就是装的。他这话跟没说一样。但是说了跟没说还是有所区别的。没说就是这个武林盟主不负责任。但是说了,赖无常不动,那就是赖无常太无赖了,武林盟主自然不会同他一般见识。不过他这么做还是想看看韩啸风的反应。他知道这次武林大会不少人都在打他武林盟主位子的主意。所以对于任何有能力的人他都不敢掉以轻心。刚刚韩啸风的表现虽然没什么可疑,但他还是不放心。因为他虽然不知道韩啸风是何许人也,但却知道风萧寒。还有,这人既是韩之越亲点继任掌门,又岂是泛泛之辈?
赖无常道:“我本来就是无赖。怎么样?盟主大人,难道你想要赶我走吗?”
杜精诚忙道:“赖兄言重了。今天来的都是兄弟姐妹客人。我怎么会要赶你走呢?”说完看看四周的群雄,一脸无辜的模样。果然,又是不少人觉得赖无常太过无礼胡闹,纷纷出言斥责。
赖无常既然是无赖,听了这些话当然没有什么反应了。
韩啸风倒是从容镇定,脸上不见有丝毫尴尬。
年观义却已忍不住了,道:“赖兄,人贵有自知之明。你这样死皮赖脸可不是欺负人吗?”
赖无常道:“没错。我就是要欺负他。怎么了?韩门算什么?韩门掌门又算什么?韩之越算个什么东西。连他我都不鸟,欺负一下他儿子又怎么了?”
尤怜儿眼里闪过一丝杀机,寒光暴起,长剑横出。众人都只觉一股凉意袭上心头。赖无常尚未反应过来,尤怜儿的长剑已经停在了他咽喉上。
好快的剑!
场上英雄豪杰无数,但看清尤怜儿出剑的也不过寥寥数人而已。
赖无常脸色大变,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尤怜儿早已气急,这时终于发作了。群雄只觉过瘾,纷纷鼓掌哄笑。不少年轻男子更是过分,都为尤怜儿呐喊起来了。
韩啸风道:“怜儿,休得无礼。”这句话虽然是斥责的话,但那语气更像是关心呵护。尤怜儿心中一甜,他既然发话了,自己照办便是。当下收回长剑。
韩啸风对着赖无常道:“赖前辈,我师妹年轻冲动,得罪之处,还望你老人家见谅。”他一直都没说话,这时说话却不禁太让人失望了。这事情明明就是赖无常不对。更何况这人本来就是个无赖。群雄之中不少女弟子一阵唏嘘。
赖无常本来还想胡说八道,但又怕尤怜儿再次出剑。她这次要是再出剑只怕就是直接取了自己性命了,道:“算了算了。年轻人都这样,我不介意。”
韩啸风道:“啸风虽为韩门掌门,但终究是是个晚辈。就是自己站着,让前辈坐着,那也是理所当然的。只是前辈也该有前辈的样子。你胡言乱语也就罢了,我都当是前辈的教诲。但你出言不逊,侮辱先父与我韩门,却就是不对了。今日若不是看在众位英雄豪杰与杜盟主的面上,以大局为重,以对付圣星教为首,少不了,韩啸风要想你讨教讨教。”这一番话以丹田之气缓缓送出,每个人都听得一清二楚。好像是韩啸风在耳边所说的一样。场上顿时为之一静。杜精诚心中一凛,这韩啸风好深的内功修为!
赖无常见他始终礼让自己,也没在意,没想到他会在言语间突露锋芒。这一番话不但杀机四伏,而且群雄丝毫不觉过分。赖无常只觉心中一慌。竟然吓得从椅子上掉在了地上,双膝一折,狼狈之极。
徐让正欲说几句话笑他一下,不料却被韩松抢先一步。只听韩松道:“赖前辈,你这是做什么?你就算是知道错了,也不必如此吧?这还不到过年呢。再者你行此大礼,岂不是折煞了我们这些晚辈吗?”
群雄闻言都是轰然大笑,笑声朗朗,四壁皆响。
韩啸风与徐让看了一眼韩松。满眼都是不可思议,还有一种忍住没有发作的笑意。韩松身为韩门大弟子,平日稳重自持,举止守礼,温文尔雅。但没想到今日他居然会说出这一番话来。实在让韩啸风与徐让意外。韩松看了韩啸风与徐让的眼神,只感胸襟大爽。比平日在韩门受到长辈的夸奖要强多了。其实也没别的什么,只因为他平时没什么朋友。自韩啸风走后,大家都把他当成韩门下一任掌门来看。长辈们对他要求严格,师弟师妹们对他敬若神明,因此他根本就没有什么说得来心里话的朋友。这几日与韩啸风和徐让相处,才知道有朋友的乐趣。
尤怜儿转过头来,看着他。韩松有些紧张,不知道怜儿会怎么看自己。尤怜儿早就看赖无常不爽,甚至都已经拔剑相向了。只是后来被韩啸风制止了。适才韩松这一番话让她觉得解气之极。这时忍不住扑哧一笑,就当是谢谢韩松了。
韩松懵了。没想到尤怜儿居然会对自己笑。自己可从没见她笑过。想不到她笑起来如此动人。平日里的矜持与冷清再也不见,就像是一个单纯俏皮的小姑娘一样。韩松只感身在云雾之中,飘飘欲仙。
韩啸风扶起赖无常,道:“当心了。”赖无常只觉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挣开韩啸风,向无人处跑去。杜精诚心中不敢再小看韩啸风与他身边的几个人,正准备说些什么,忽听群雄中一人说道:“韩掌门果然好涵养。年纪轻轻,养气的功夫就如此到家。”
众人循声望去,说话的正是荆州卧虎门的门主柳四海。这人年纪不大,一副斯文儒雅的模样。乍看之下倒像是个书生,怎么可能是荆州武林之首?
韩啸风也不说话,只是冲他一抱拳,然后就坐在了自己的位子上。
柳四海微微一笑。
杜精诚又开始去招待别人去了,不断有人到来。
当晚,众人就在杜家堡歇息。杜家堡住不下也没有关系,附近的客栈都被杜精诚给包下来了。吃过晚饭,年观义就来到韩啸风房间与他讨论明日武林大会的事。徐让已经陪着沙青青去找天沙庄若芬等人与天南大师去了。年观义道:“你今天锋芒露了不少,杜精诚只怕难以对你放心。”韩啸风道:“我倒不这么觉得。我韩门行事向来低调,而且极少参加武林中的事。我是不可能抢他的武林盟主位子的。倒是你,呵呵。”说完一笑,别有深意地看了年观义一眼。
年观义不解道:“整个武林之中,只怕他最放心的就是我了。我这人向来独来独往,对什么名利不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