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啸风只觉得这只手说不出的温暖,眼睛莫名有些发酸,拉下了蒙在脸上的黑布,道:“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就没有娘。我爹告诉我,我娘早已死了。可我不信,因为我没有见过娘的坟墓。我虽然不记得我娘的样子,可我记得娘亲手掌的温度。”
那只手忽然在慢慢松懈,缓缓离开了韩啸风的咽喉。韩啸风抓住那只手,又放在了自己的咽喉上,道:“你昨晚叫我之越,我想那是因为我跟我爹韩之越长得很像。你肯定认识我爹。我想问你认不认识我娘?”
美妇的眼眶忽然有些湿润,但却并不说话。眼睛也不再看着韩啸风。这个时候忽然有人喊了声“夫人。”美妇闻言,神色一变,将韩啸风拉进屋中。
来人正是陶三然。陶三然来到这里,屋子里已经熄了灯关了门。
陶三然喊道:“夫人。”他并不敲门,只是站在那里。
原来这美妇就是陶三然的妻子陶夫人。
陶夫人道:“老爷,有事么?”
陶三然道:“今晚庄里来了贼,我正率领庄中弟子追捕。夫人可曾听见什么动静?”
陶夫人道:“来了贼?没发生什么事吧?”
陶三然道:“没发生什么。”他怕夫人担忧,所以没说出陶玉的事。
陶夫人道:“那贼想必已经逃了。我没听见什么动静。老爷,我已经睡了,既然找不到那贼,你也早点回去歇息吧。”
陶三然道:“好,我回去了。你晚上多加小心。”
韩啸风暗暗奇怪,这夫妻两难道不在一块睡?等陶三然走远后,陶夫人道:“你可以走了。”韩啸风从怀中摸出一块玉佩,交给陶夫人,道:“这块玉佩,家母自幼便放在我身上。相烦夫人代为保管一夜,明晚,我再来拿。”陶夫人接过玉佩,笑道:“明晚你能闯得进来再说。”
韩啸风笑道:“明日我会光明正大来这里。”
今夜之行虽然有些冒险,但韩啸风知道这一切终究是值得的。
徐让背着已经昏晕的陶玉离开了浩然山庄。他走上了一条小路,回去自己居住的竹海竹屋。这条小路十分偏僻。除了他之外,只有陶玉知道这条路。那是因为小时候有一次他和陶玉在外面迷了路,结果就发现了这条不为人知的小路。
小路的尽头有一条小溪。记得,自己也曾这样背着陶玉去小溪里捉过乌龟。不知道这些,陶玉是否记得?她不会知道自己一直以来对她的心意。
佳人在背,小路依旧。
一股离愁慢慢涌上徐让心头。徐让生性洒脱不羁,凡事不以为意。可在他心中一直以来都有一份永恒的牵挂。这份牵挂便是陶玉。也许陶玉永远都不会知道。但这些并不重要。只要每天能够看着她开心的胡闹的就够了。可现在,他再也不能够了。等帮完韩啸风之后,自己就该走了。虽然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但师父说自己是叛徒,那么自己便永远是叛徒。
来到小溪旁边,山风不停地吹着。月亮是冷的,明天是冷的,可心里却有一团火在暖暖的烧着。
“在我离开这里,离开你之前,有此一夜,够了。”
天亮了,可韩啸风还未回来。徐让开始有些担心了。这时陶玉也开始醒了过来。她猛地想起昨晚发生的一切,又看看自己现在的处境,有些不明所以。自己到底遭遇了什么?难道是被人绑架了吗?
徐让见她醒来,一颗心不由砰砰乱跳。陶玉道:“你是谁?我怎么会在这里?是你绑架了我吗?”她的语气里只有好奇,没有一丁点的恐惧。这丫头怎么总是这么单纯天真,对一切都不知道害怕,只知道好奇,就像小孩子一样。徐让并不理她,只是看着她不让她逃走。陶玉道:“你不说话,那我走了。”忽然起身,要向屋外逃去。徐让出指如风,封住了她穴道,让她动弹不得。陶玉道:“你到底是谁?到底想干什么?”她这时才开始觉得有点恐惧。徐让将她抱到床上坐着,自己斜倚着墙壁,闭目养神。
陶玉似乎知道这人对自己没有恶意,胆子忽然又大了起来,问道:“你到底是谁?怎么话也不说?”无论她怎么说话,徐让都不出声。徐让知道自己若是说话,陶玉肯定能听出自己的声音。他们两毕竟是从小一块长大的。但是他低估了陶玉。一般人说话,对方没有理他,就不好意思再说下去。可是陶玉又岂是常人可比?她也不知哪里来的气力,竟然说个不停。一口气说了整整半个时辰。徐让终于忍受不住,出指封了她哑穴。
陶玉只觉委屈至极。自己都被你绑架了,只能是任你宰割,可你却连话都不跟人家说。你自己不说话就算了,还不准我说话。有你这么欺负人的吗?陶玉一生之中从未有过这样的经历,这时又想起了一件伤心之事,眼泪不听话一下子就流了出来。
徐让又是无奈,又是心痛,见她这副模样心中如何能忍?他伸手轻轻拂去她脸颊上的眼泪。除此之外,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陶玉只看见一双疼惜自己的眼睛在自己眼睛前面。这种疼惜,不是亲人之间的。也不是朋友之间的。这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疼惜。为什么那双眼睛里除了疼惜之外,还有那么多的凄凉与无奈?
他是谁?为什么要这样看着我?我认识他吗?
陶玉脑海里一片空白,但她却下定决心,一定要知道这个人是谁。为什么他疼惜自己的眼神会那么令自己心疼?
“陶玉,你在哪?别怕,我来救你了。”
韩啸风洪亮的喊声响彻竹海。陶玉忽听韩啸风的声音,再也无心多想,只觉精神大震。只可惜自己没有法子呼救。早知如此,自己就该安静一点。那么这人便不会点了自己的哑穴。那么机会到时自己才能把握。可现在一切都晚了。
徐让不由松了口气,知道韩啸风无恙归来。当下故意对陶玉露出个不屑的眼神,直接向外面走去。
陶玉只听见屋外响起了一阵打斗声,接着那打斗声便越来越远。
徐让与韩啸风来到远处,问道:“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韩啸风笑道:“昨天你让我和怜儿单独待一个晚上,我还你一个人情,让你和你的玉师妹,呵呵。”他之所以没有再说下去,那是因为他发现徐让的脸色不太好看。怎么了?
过了一会,陶玉又听见一阵脚步声。这次会是谁来呢?
这次来的是韩啸风。
韩啸风来到陶玉身边,故意问道:“玉儿,你没事吧?”陶玉自然想说没事,可是哑穴被封,又如何说得出话呢?韩啸风道:“我知道了。”话音未落,已解了她被封的穴道。
陶玉舒了口气,高声叫唤,满脸喜色,道:“啸风哥哥,你怎么会来这里?又怎么知道我被人绑了?”
韩啸风见她上次猜出自己名字,知她不笨,可得小心应付,没准什么地方就漏了马脚,道:“还得谢谢你自己。”
陶玉一愣,道:“怎么又是谢我自己呢?”
韩啸风道:“要不是那晚你帮我找到正气刺的解药,我那朋友早就死了。他要是死了,我今天就不会去送他。也就不会听到你被绑的消息。也就不会找到这里来。”
陶玉道:“原来是这样。”说完,肚子不争气咕咕叫了起来。陶玉顿时羞红了脸。
韩啸风道:“饿了吧?咱们去外面吃点东西。绑你的那人打不过我,就跑了。我怕他是调虎离山,所以就没追,直接过来找你。”
陶玉忽然想起一事,急道:“你为什么不去追他?”
韩啸风见她反应有异,问道:“怎么了?难道他欺负你了,你要抓住他报仇吗?”
陶玉摇了摇头,他是想看看那人到底是谁,为什么会用那样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韩啸风见陶玉不说,也就不再多问,道:“好了,先去吃饭吧。”陶玉一连叫嚷了那么长时间,真的有些饿了。
两人去到浩然山庄附近的市镇上吃了些早点,韩啸风道:“玉儿,我送你回去吧?”
陶玉道:“送我回去之后你是不是就要去找江月姐姐了?”
韩啸风点了点头,想起那晚在七星坛的承诺,心下歉然,道:“玉儿,对不起。那晚在七星坛虽然和你拉了勾,但是没有找到江月的话,我是不会去干别的。因此,我可能不会有时间去看你了。”
陶玉道:“啸风哥哥,不用跟我说对不起。我也希望你能够早日找到江月姐姐。只是,你可不可以在我家住一阵子再走?”
韩啸风做这一切,为的就是这一句话,但若是答应的太过痛快,只怕陶玉会起疑,不答反问道:“怎么了?”
陶玉道:“你离开韩门后,我就没见过你。到现在才两次而已。你送完我后,就要去找江月姐姐,也不知道咱们什么时候能再见面。我想你去我家住一阵子,陪陪我。”
韩啸风心中不禁好笑,陶玉这丫头又是刁蛮淘气,又是天真单纯。怎么能随便叫男子回家陪自己呢?不过这不拘于世俗所见的性格与行事,倒是教韩啸风从心眼里喜欢。
韩啸风道:“好,只是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陶玉道:“好,你说。”
韩啸风道:“你不要说出我的真实身份。”
陶玉道:“这个不用你说我都知道,若是别人问起,我就说你是风萧寒,这样总行吧?”
韩啸风道:“玉儿,你真聪明。”风萧寒虽不是真名,但他已经用了很多年。陶玉被他一夸,颇有些不好意思,雪白的脸颊隐隐透出嫣红。配上她此刻脸上的表情,当真是说不出的动人。要知道,她可是很少有害羞不好意思的时候。
随陶玉来到浩然山庄,韩啸风终于见到了那个曾数度交手却始终未见其真实面目的陶三然。陶三然面颊光洁,风采如仙,长须及胸。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浩然正气。韩啸风见他相貌堂堂,器宇轩昂,若不是已经与之交过手,说不定真的要把他当成一个正直的江湖人士。
不过这些不重要,他来浩然山庄,为的不是见陶三然,而是陶夫人。他要问陶夫人一些事,他要知道陶夫人与自己到底是什么关系。
为什么自己会觉得她就是自己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