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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月光白莲

眼前的画面美丽如斯,如水似纱的月色,凌波微漾的悠塘,亭亭玉立的白莲,一池清水的凝香,幽魂,还是飘来了忘川,见一江血水漂流,吓得哇哇大叫,后知后觉才忆起忘川漂的从来就不是水,而是血。

已死之人,会站在忘川,看见自己的三生三世,可谓死得明白,然而,她竟看不到自己的过去与未来,唯有月光、荷塘与白莲。

那月光白莲,拥天地之辉,倾百花之颜,瑶池第一,天下无双,神姿飘逸,仙骨清灵,一夕怒放日月失色百花羞,微微一颤风云变幻山河倾。

神仙爱之,惜之,却不忍伤它折它。

妖魔伐之,夺之,却近不得它身。

百花嫉之,妒之,却不敢与她争妍夺魁。

它荣登百花赋之首,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一幕幕花影,是它得意的巅峰。有道是高处不胜寒,最终它落了最不好的下场。

一千年前,仙人们杀死了一个魔。

恐她死而复生,遂封印于月光荷塘之中。

不料,天上的月光白莲几乎一夜绝了满门。

唯有一颗莲种飞落苍雾云溪中游玩避开了此祸,但月光莲族同根连枝,都死光了,它岂能独活,被魔抹杀了灵气,沉睡百年不止,因长在魔骨之上,得魔护佑,才未死绝。

魔骨头上开的花,不过是一株魔花,它日开花,界必诛之。

六界弃了它,嫌它是一株魔骨花,然而,它亦骗了六界,月光莲族从来就不是一个族,至始至终,只有一个它,别的不过是它闲时无聊,凭空生出了幻生花罢了。

它是天地的唯一,是世间最美的一株神花,界中谁要起死回生,羽化登仙,魂飞魄散,封印镇魔,何时少得了它?

帝曰:万恶之魔,需以最净之莲克之,方可平六界之乱?”

可笑,它一朵小仙葩,能奈魔何?

可悲,天上地下那么多奇花异树,那么多神仙菩萨,偏要推它去火坑。

可叹,说什么万千宠爱于一身?到头来,帝要弃它,无一人求情。

不如再沉睡百年,管它春暖花开,管它秋风飒飒,守着一个魔,一个很美很美的魔,就当是做了一个很美很美的梦。

天大地大,唯有魔不嫌它,她绝世的容貌,倾城的眸子似乎在温柔凝视它,小白莲想,若有一日,化成人形,一定要变成她。

魔化成土,梦便醒了。

某日月光荷塘来了一对师徒,只因青衣小弟子多看了它一眼,灰袍仙人便折了塘中枝,朝它狠狠甩了三鞭。

白萼伤痕累累,刻骨的痛,铭心的恨,对着月光,小白莲起誓:今生今世,生生世世,永不开花,永不结果。

后来,不惜催动灵力,抹去了百花赋的仙身,从此近它身者,杀无赦!唯有一个妖,它待他却是与众不同。

那夜月光如水,风浅飘吟,一缕绿衣天外飘来,落在荷塘,踏波无痕,他发丝若青玉般,扬在风里,惊艳无边,一派丰神飘逸,风采翩翩,温润眼眸,化成了水,手挽翠笛,走在笛声里,笛声优雅,神韵如他。月光清寒,有他,仿佛都不寒了。

他用仙术扶起枯枝败叶,治好了它身上的刻骨鞭伤,他说,小莲,别怕!

一身妖气冲天,叫它如何不怕?

“你是妖怪?”小白莲战战兢兢,犹豫不决,这种模样的妖怪,它是杀还是不杀?总觉得杀了有点可惜。

“我像妖怪?”他反问它。

小白莲摇头,不放心地问他,“你是来吃我的?”

俊脸微愣,忽而雾一般的眸子似乎化成了一朵花:“吃了你,可以成仙么?”

小白莲瞪他一眼,“当然!可惜你吃了我,即使不被我毒死也会变成魔,我这么毒,你还吃得下嘴么?”

月色撩人,风华渡悠塘,水波粼粼,他在水中央,微风忽起,宛如惊天人,他未被吓住,却轻轻一笑,他笑,如雨后新山,深谷幽兰,飘着恍惚的香,小白莲看着他,傻掉了。

“我的爱好,就是吃世间最毒的花!”

“啊?”

他的爱好,竟如此霸道。

它一朵手无缚鸡之力的花,而他却是吃花不吐骨头的妖,算了,这就是命,要不是那灰袍子老道丧心病狂伤了自己,也走不到这一步。

佛祖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他救它一命,又要吃掉它,给他吃,就当是报恩吧。难得有一个妖不嫌弃它的。

只是他迟迟不动手,它有些恼了,“喂,你要吃快吃,难道还要我亲手喂你不成?”

却见他轻拍一下花骨朵,“小莲,看不出我在逗你玩?”

“什么?”小白莲一口气险些背过去了,这只妖,竟敢戏弄它,如今,果真是变天了。

“苍雾云山,百年雷劫,你忘了么?”那双温润的眸子略带不安。

苍雾云山,在那儿,它曾助一只小妖过了雷劫,那小妖被打成了原形,而它飞出元神,离本体千里之远,若回归本体再来救他,他必死无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当即它滴血为药,催本命之灵,耗千年修为,救了小妖一命。

他说,他是绿参一门的太子绿疏影。

他说,界弃你,我珍之,若界视你为敌,我将视界为敌!

许它的,他做到了,为它,他弑了仙,帝赐他雷霆劫,他故意唤来荷花仙子陪他演了一场风(流)的游戏。

就这么,那个不嫌弃它的妖也离开了。

它恨得撕心裂肺,恨到麻木不痛那日,一个神为它弹了一曲《莲殇》,那个神就是天仙子,那个神,知它,懂它,它愿随神而去,不愿与淤泥共生,不愿与月光相随。只愿在他掌心开花。

月光荷塘,赐给它的就是殇。

画影在忘川河面消去了,然心却莫名其妙地抽搐着,明明它是月光白莲,明明自己是紫珠,明明几辈子都扯不上半点关系,可是,就是心伤了,就是落泪了。但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一滴泪,坠进了忘川,浮在河面,飘着雪的气息,带着莲的清香,晶光闪闪,平静的河面忽然掀起波澜,卷起浪潮直扑岸边,团团乌黑的云遮住了忘川河上空唯一的一束光亮。

游魂忽现,盘旋在头顶,紫珠吓得退离岸边一步,仿佛也听野鬼的笑声传来,刺得耳膜生疼,细细听,竟发现那声音是从水下传来的。

她念个诀,却发现——

连惊愕都来不及,见忘川潮涌翻滚,怒吼森森,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要破河而出,那些孤魂野鬼极怕了这阵势,吓得避退三尺,大气都不敢冒,连孤魂野鬼都怕成这样,莫非是鬼王?紫珠暗想,只觉一股奇臭从河中飘来,整个河面都漂荡着残肢断骇,那竟是死人之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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