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侯,才看清楚,并不是一枚暗器,而是三枚,它们交叠在一起,飞入窗台时分开来,君煌炎一直盯着她的眼睛,从始至终都未离开,透过她的眼看到了银色锋芒,身影微转,搂着挡在自己面前的紫珠,旋身退向一边,岂料暗器中途变道,虽然挡下了两道,但突袭而来的第三道,以不可阻挡之势飞来君煌炎的心窝。
紫珠眉心皱起,这种时候,什么反应恐怕都是慢的,只有一样是最有用的——身体!对了,就是身体,见死不救,也等于是谋杀,师父说过,修仙之人,何时何地都要有舍我之心,师父爱天下人,所以,曾向他许诺,不伤害天底下的任何一个人,不管他是好人还是坏人,师父也曾说过,世间之人,原无好坏之分,只是为一念所累。
所以,踮起脚尖,右肩靠向了他的心窝。
暗器刺入,锥心刺骨的疼,紫珠此刻方清醒,自己现在是凡人了,不过,血呢?如果是那个颜色,一定会吓坏人的。
痛呼一声,捂着伤口推开了身前之人,跌跌撞撞地逃出了江南春酒楼。一口气跑向了水风城郊,见四处无人,寻了一处溪流,夹岸桃花盛开,红絮飘落,打着绿水,紫珠坐在岩石上,从溪流中看见了自己苍白的脸,缓缓转过了右肩,雪白无色的血染了整个右肩,那暗器镶刻入骨,刺得极深,中暗器时,身子差点被那股霸道的力度推倒,可见那使镖之人内力深厚无法想象。
从怀中掏出了软丝帕,咬着牙,拉下右肩的外裳,用丝帕擦去血,在水中洗去血,拧干再去擦时,面前的溪水却冰封了,随溪流之势,往前不断蔓延。
紫珠吓得站起身,退后了一步,失血过多,头忽然眩晕起来,她扶住头,听溪面吱嘎吱嘎,似乎有什么庞然大物要破壳而出一样,便咬下唇瓣,换了一丝清醒,只见眼前的溪面探出了碧悠小芽,一次花开雪化的刹那,溪水里竟长出了一地白莲。随风摇摆,煞是可爱。
突然的狂喜抽离了她的神志,身子摇摇欲坠,画了一个圈,最终还是经不住倦意倒了下去。然一袭白衣飘过,捞起了她细瘦的身子。
“主人,主人!”夹着风,她听见有人在唤自己。
恍恍惚惚的,眼角的缝隙是一身清润如雪,书香袭人的白衣。
是她的鱼呢!总算,不用担心会吓着谁了。
紫珠松了口气,勉强睁开了一条缝,虚弱地道:“落殊,我疼!”
落殊敛去一脸担忧与心疼,抱着她没好气地说道:“疼死活该!”
紫珠委屈地扁着嘴,“人家都受伤了,你还这么凶巴巴的。怜香惜玉你懂不懂——”
“闭嘴!像个老太婆一样,再啰嗦,我就把你丢进溪水里去。”许是听她说死字,落殊整个人都不痛快了。
她的鱼,应该像她一样温柔善良的,怎么能那么凶,那么冷,就像那个面具人一样。最讨厌那样了。
紫珠像棵枯萎的小白菜一样窝在他怀里,什么话也不想说了,委屈得想哭。她都这样了,看看,待遇也没什么起色,书上说的,美人一笑,倾国倾城,美人一泪,倾心倾命,想必都是假的吧。
“很疼?”她伤得极重,默不作声地窝着,落殊却又是担心的。
紫珠点了点头,方才在溪面看到了,中暗器的伤口狰狞恐怖,黑中带紫,紫中泛青,青中又藏着一丝血红之色。
这分明是中毒了,而且不是一般的毒,可是,这毒草嘛,她明明亲手在玉雾山上点了一把火,将那一片血红的毒花烧成了灰烬,难不成,春风吹又生了?
“你不用猜了,这就是红血重楼,为了一个凡人,而且还是要杀你的凡人,你竟然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险,主人,你若不是我主人,我可能会被你气得要亲手杀掉你才舒心。”水帘宫从溪面浮现而出,落殊抱她走了进去,虽然眸中难掩温柔,可是那话说出来却险些要把紫珠毒死。
“落殊,救人一命,深造七级浮屠。”紫珠顿住,那一路来脸色极差的落殊竟然把她放进了贵妃软榻中,平时连碰都不给碰一下。
她有些不懂,但也无需多问,趴在软榻上,伸手招呼他,“过来,帮我剔除暗器。”
“你竟然要我帮你剔除暗器?”落殊单膝跪在榻边。眸子睁得极大,像看怪物似的看着她。主人伤在右肩,主人是女子,她到底懂不懂礼义廉耻,可恶的神尊,难道什么都没教她吗?呃,貌似也无法教吧。
紫珠的心思那有落殊复杂,她就觉得背着一颗暗器影响心情,恨不得立刻拔掉才省心。
“你到底拔不拔?不拔我找别人去。”紫珠假装起身。
落殊按住了她,“你如今谁也不能找。我来拔!”说完,面颊莫名泛起一丝红。轻轻地拉下右肩的外衣,掌心放出了一缕白光,那道暗器顷刻间灰飞而散,不过,伤口突兀狰狞,落殊顿了一顿,低下头,凑上去,紫珠好像知道了他的用意,便拉好衣裳,爬起身来。
“落殊,我一人中红血重楼就够了,你虽羽化成半仙,但是天劫将至,到时自身难保,如何还能染上红血重楼之毒。”她居高临下地看着落殊,面容苍白憔悴,气势却无比惊人。
“可是主人七窍玲珑,别人感受一分痛,你便能感受十分痛,红血重楼之毒毒发之时却是痛彻心扉的。”落殊答道。
紫珠服下冰蟾珠,舒服地躺进贵妃软榻里,闭着眸子说道:“如果你不想我挂掉,就去玉雾山看看到底是何人养的红血重楼。”
“不去!”落殊想也未想便拒绝了。回头看她一眼,她已经睡着了。呼吸均匀浅长,带着雪的冷意和淡淡的莲香。
幸而修了半仙之身,便能不受绝颜丹的蛊惑,见着她的真颜,熟睡中的小脸青涩不染,是跳脱六界之外的绝色与倾城,只是太过晶莹苍白,即便想轻轻触摸她一下也丝毫不敢,于是收回视线,布下结界,离开了水帘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