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个梦,似乎跨越了万丈时空,好远,又好近,因为他看不见她,而她却看得见他。
他大概十三四岁的光景,依然酷爱黑衣,站在双樱交织的那一幕繁华之中,如诗如画。他眸光迷离,泛着一抹殇,透光枝桠,是斑驳的光影,他望着怀中的小婴儿,嘴角逸出了一声沉重不堪的叹息。
“夏之红樱,灿若绯云,锦若凝血,以后你的名字就叫夏绯樱,好吗?”他冷酷如冰,低头问小婴儿,可是,小婴儿好像听懂了他的话似的,朝他甜蜜蜜地笑了一下。
他紧蹙的眉间瞬间就散开了,记忆如洪水泛滥,那一瞬,是光洁如镜的路上,一声爆炸,一车坠崖,一车翻了个底朝天,而他从车中走下,一脸无情地看着崖底,转身上车,正要关门,一个婴儿的哭声却在此时撕心裂肺的响起。
他走向那台底朝天的车边,弯下腰,石化的刹那,她却哭得稀里哗啦,她见到那对夫妻生死关头,用自己的身躯把小婴儿护在怀中,如此,小婴儿才躲过一劫。他抱她出来时,她满身都是血,犹如眼前绽放枝头的红樱。
“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师父了,你要记住,是那种可以为你生,可以为你死的师父。”或许是小婴儿的笑,融化了他脸上的寒霜,他连说话也柔了几分。
紫珠万万没有想到,自己那个不可触及的未来,身世竟然如此凄惨,从小死了爹娘,而且还认贼做父。
就算他能为她生,他能为她死又如何,他终究害她成了一个孤女,他是她的敌,却偏偏成了她的师父,他把她一手养成,假如有一天,小樱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会不会彻底崩溃。
想一想,自己又何尝不可怜呢,好不容易认了神做师父,却偏偏是师父的生死劫,不过,假如有一天,要在师父和自己之间选,她还是宁可自己死,也要让师父活着。
琼瑶宫中,花吹雪坐在床沿边,一眨不眨地望着紫珠,她睡得很不安稳,不知为何,落下泪来,她为何会如此伤心?那日醒来,一身寒毒解开,身边却不见她的踪影,直到影魂送来消息,说她在摘仙楼,吐血昏迷,他片刻也不曾耽搁,赶到摘仙楼时,她肺腑俱碎,危在旦夕,把她接回宫中,喂她服下当年神女赐予他的丹药,才将她救回来,只是十个日夜,她从未醒过一次。
“小丫头,不管你去了何方,你永远都属于这里!”花吹雪撩开她的碎发,玉指滑过她的颊。
额?紫珠回过头,方才好像有人在对她说话,眸子眨了眨,那雾气朦胧中似乎站着一个人,他一身染着柔光,如九重天的神一般高不可攀,一袭湖水蓝袍,宛如绝色美人。
“花美人——”一开口,觉得自己好唐突哦,忙改了口,“太子殿下,你怎么来了,这地方是谁都可以来的么?”
他不说话,转身就走。
“怎么不理人啊!”紫珠气鼓鼓地走向他,他仿佛走得更快了,一下子两个人的距离拉得好大。
“要不是看你还有几分姿色,我真的好想打你!”紫珠脚尖微掂,落在他面前,吓得退了一大步,眼前这个没有脸的家伙是什么做的,吃了什么雄心豹子胆啊,敢出来吓人。
也是这一吓,眸子猛地睁大,醒来,竟是一处清幽别致的宫殿。眼前,才是真真正正地站着一个美人。
“太子殿下,你的病都好了么?”她开口说了一句话,差点被自己的声音吓死,忙捂着喉咙,一脸委屈地看着花吹雪。
“你昏迷了十天十夜,声音嘶哑是难免的!”花吹雪柔声安慰,朝门外吩咐一声,“邀月,香雪,进来!”
只见两个小丫鬟从门外走了进来,各自手里都提着物什,倒不是先呈上来,而是跪地一拜,“参见太子殿下,参见太子妃娘娘。”
呃?紫珠险些吐出一口老血,她什么时候做了人家的太子妃娘娘她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呢。扭头看着花吹雪,一脸杀气腾腾,“太子殿下,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这会儿,她也顾不上鸭子般嘶吼的声音了。
声音事小,名节事大,这辈子,她除了神仙,什么都不想做!师父都够嫌弃她的了,要是在做了凡人的妻子,搞不好会被师父一脚踢下山的。那太冤了,她不干!
花吹雪一副处变不惊之态,淡定从容地道:“你救了我,对不对?”
“废话!本来就是我救了你啊。”紫珠很不屑地看他一眼。
“那就对了,你救了我,我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花吹雪轻柔一笑,无比倾城。
紫珠是忘了疼了,气得一股脑儿从床上爬起来,“你有病啊,如果是一个女子对救命恩人说说也就算了,你一个太子,还是男子,张嘴闭嘴以身相许的像什么话。”
花吹雪从邀月手中接过药碗,走向她,平静地道:“当日放榜天下,能祛我顽疾之人,必许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位,君子一言既出,再无反悔余地,若是男子,可官拜国师,若是女子,就是太子正妃。”
“我去!做人不能这么黑心黑肺的好不好?”她这样,算不算被人潜规则了?推开他的药,她以一副好商好量的语气道:“太子殿下,能成为你爱妃的女子,想必是才貌惊人,端庄贤淑的温婉女子,你看看我,丑如无盐,夜里眼睛不好的人还以为自己遇见了一只鬼呢,而且我大字不识一个,特别缺德。你在看看你,倾世无双,风华冠绝,美得叫人心碎,美得风云大变,你吊死在我这颗树上,不值得呀!”她说得那么声色并茂,想来死人都会动容的,没想到,花吹雪却说了一句让她想咬舌自尽的话。
“既然你眼中的我如此之好,那我便不必顾忌配不上你了,小丫头,我的妃,除了你,谁也不配!”
紫珠深吸口气,很同情地看着他道:“太子殿下,你小时候,脑子是不是进过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