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桃说完关上门又走了进来,看着方楚君胸前的伤口略一犹豫,见血没有源源不断的渗出,还是扶了她走近浴桶。方楚君看见浴桶内只有小半桶水,进去坐下水面刚好只到腹部,根本不会弄湿伤口,心下感动,为小桃的细心感动。
小桃匆匆为她擦洗身子,而后又清洗她的长发,动作利落又不失轻柔,小心翼翼的避开伤口。
方楚君靠在桶壁上微合了眼,心中存了很多疑问,她的身体既然没有换过,那为何只有脚腕处的伤疤却不见腹部的伤疤呢?
待小桃折腾完又重新扶了楚君躺回床上,虽然只是匆忙的擦洗,但身上果然清爽了很多。小桃刚吩咐人把浴桶抬出去,王大夫便来了。
王大夫先上前为楚君把了脉,又为她换了伤口处的药和纱布,才站在床边微弓了腰说:“姑娘脉象虽微弱、杂乱无章,却比起前两日平稳了许多,不过姑娘身体此次大伤,元气大损,还需静养才是。”
方楚君想起刚才换药时看见胸前依旧一个大血窟窿,周围的皮肤还有溃烂之意,开口问道:“我已在床上躺了半月之余,为何伤口没有好转的迹象?”
王大夫听见这清冽淡凉的声音,不禁好奇的抬头看了看眼前的女子,只见她虽然面色惨白、病态盈盈,却掩不住绝美的容颜和眉目间的高洁淡雅,忙低了头回答:“老夫才疏学浅,发现姑娘伤口深处有异物存在,想必正是伤姑娘的利器。由于伤口于心脏处且伤口过深,老夫不敢轻意为姑娘处理伤口,稍有不慎便会引起血崩。所以只能先开一些补血的药,以免姑娘失血过多。”
利器?呵呵,分明就是方亦辰打出的子弹而已…楚君心下嘲讽,皱了眉头继续问:“难道我要一辈子带着胸前这血窟窿?”
“姑娘先莫要泄气,谢老将军当日带姑娘回府医治,却迟迟不见伤口好转,他也着急万分,前两日听说智音大师云游归来,连忙上万福寺寻大师前来,想必明日便会到。”
“嗯…劳烦王大夫了。”楚君淡淡道谢,看不出喜怒哀乐。小桃见楚君不再询问,便引了王大夫出去。
小桃送客回来后,看方楚君面无表情的躺在那里,挤出一丝笑蹭到床边说:“姑娘莫伤心,听说智音大师医术了得,定会治好姑娘的!”
方楚君侧头看了看她,轻轻开口:“这个智音大师是什么来头?”小桃一听又可以长篇大论了,连忙喜道:“智音大师是虚常大师的长弟子,武功超群,医术不凡。听说虚常大师还是个半仙呢,不过他们二人都长年游历四海,难以寻着,姑娘可真是运气好,你一生病智音大师就回来了!嘻!”
方楚君沉默半晌,突然说:“小桃,帮我拿面镜子来。”小桃听话的将桌上的镜子拿来,方楚君接过一看,只见镜里的女子淡雅清秀,眉若远山、眼若宝石,下巴尖尖楚楚动人,和以前自己的模样一般无二,看来的确没有换过身体,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小桃看着方楚君拿着镜子发呆,笑着说:“姑娘小小年纪便倾国倾城,貌美无双,将来不知道要便宜哪个混小子呢!”
方楚君听小桃在一边开自己玩笑,小小年纪…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仔细向镜中看去,发现镜中的自己看起来并非二十一世纪那时的二十四岁,而更像十五六岁的小女孩,忙问小桃:“小桃,你看我如今多少岁了?”
小桃笑道:“姑娘看起来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比小桃大不了多少呢!”
方楚君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身上只有脚腕处的伤疤却没有腹部的伤疤,现在的身体只有十五六岁,而自己当年是十六岁离开训练营来到方亦辰身边,那时腹部还未中枪自然没有伤疤了,想不到自己穿越居然年纪都穿小了!那么现在的身体想必就是当年离开训练营时的十六岁吧…
不过年纪小了又能如何?经历过便是经历过,不会因为你年纪小了就抹杀掉曾经的伤痛…
…
隔日约莫午时,院内一阵骚动,原来是谢老将军回府了!
紧接着,方楚君便听到参差不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抿了抿唇,这谢老将军一路上风尘仆仆,刚回府也不知回去收拾歇息一番就到这来,虽未谋面,自己这面子未免也太大了些!
正想着,屋外便传来谢老将军洪亮的声音:“姑娘现下身体如何?我等可方便进去探望?”方楚君心想:谢老将军虽为一代武夫却正如小桃所说,是个耿直守礼之人,不禁多了几分好感。
早早便出去迎接的小桃的声音传来:“姑娘近日身体略有好转,但伤口迟迟不能愈合,如今已醒来,看起来依旧十分虚弱。不过姑娘今日精神尚好,将军里面请!”
又是一阵略带急促的脚步声,转眼屋子里便进来了一大波人。小桃出去前便将床上的帷帐放了下来,楚君虽然对此不介意,但毕竟在古代,要入乡随俗,该避嫌还是要避的。
小桃急步进来,轻轻撩开床前帷帐钻了进去又迅速放下,动作自然流畅,外面的人根本看不到什么。扶着楚君坐起,又拉了枕头来令楚君半靠着,才又撩了帷帐出去,侍候在床边。
谢老将军站在门口远远的作了一个揖,抬头透过帷帐只能隐约看到床上半躺着一个瘦弱纤细的身影,连忙微垂了眼,开口:“老夫谢辽,当日在山里救了身负重伤昏迷不醒的姑娘,见姑娘身边并无人照料,便私自将姑娘带回府里医治,冒犯之处望姑娘海涵!”声音虽苍老却十分有力。
方楚君看着帷帐外模糊的身影,淡淡道:“老将军客气,原是我该向老将军道谢救命之恩,只不过如今着实不便,还望您海涵。”
谢辽听着这清冽淡凉的声音,不禁抬眼望去,除了随风轻轻飘动的帷帐却什么也看不到,心下略微失望,便又开口:“姑娘不必见外,想必姑娘已经知道自己伤口久而不愈之事,老夫前两日专门上山请了智音大师前来为姑娘诊治,姑娘现下可方便让大师一瞧究竟?”
“好!”
单是一个“好”字,便凉进了屋内众人心里,不禁好奇是怎样的女子才能发出如此凉澈的声音。
谢辽又侧身作一揖:“那便有劳大师了!”站在旁边的智音也双手合十侧身回礼,上前两步,对着帷帐微微弯腰打一禅语:“阿弥陀佛!”依旧双手合十:“女施主可否让贫僧一探脉象?”
刚说完帷帐微动,里面伸出一只白净纤细的小手,只见五指修长,柔弱无骨,单看一只手便令人生出怜惜之意。
智音却不急着把脉,回身对谢辽一众人说:“请老将军回避。”谢辽略一犹豫,终是什么都没说,带着刚才那一大波人退到屋外等候。转眼屋内空荡荡的只剩楚君、智音、小桃三人。
智音依旧站着不动,方楚君抿了抿唇,轻声道:“小桃,你也出去。”
“是。”小桃微福了福身,轻移脚步,出去了。
“大师,请!”待小桃身影消失在门口,方楚君才缓缓开口。智音眼里闪过一丝不可察觉的异样,转眼又无影无踪了。手轻轻搭上那帷帐外的皓腕,久而不语。
智音不说话,方楚君也不吭声,两人好像帐内帐外僵持上了一般。
只见智音眉头越锁越紧,一向超然物外的他,却在这里变了脸色。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谢辽早在外头等的不耐烦了,智音才缓缓彻了手,表情虽不似先前那般纠结,但眉头依旧紧锁。
“施主可曾服用过离魂?”似疑问又似喃喃自语。离魂?方楚君皱了皱眉,并未作答。
良久,又听智音问道:“敢问女施主芳名?”
“方楚君。”
“女施主如今年芳多少?”
楚君想起昨晚发现的秘密,略一迟疑:“二八。”
智音大师不急不徐地说道:“施主肉身二八,想必魂魄早已不是二八年华了吧…”
楚君心下大惊,顾不得身上的伤,速度飞快的撩开帷帐一手扣住智音的脖子,不带一丝感情:“你都知道些什么?”身手极其敏捷,若不是胸前缠着纱布丝毫看不出面前女子身负重伤。
智音淡然一笑,看着面前如玉的容颜,虽苍白却依旧绝美,眉间隐约有掩不住的光华,双手合十,一声“阿弥陀佛”,化去了空气中无形的杀戮之气。“贫僧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既来之则安之。”
方楚君身形一顿,缓缓放下手,“我这伤如何治?”
智音依旧淡笑,并不为她刚才的失礼恼怒,“生死有命,本该死之人却不死,为逆天之举。本不该死之人却意外死之,上苍亦不许。”
方楚君皱了皱眉,“那我是该死之人还是不该死之人?”自己穿越重生,是逆天之举还是上苍不许自己死呢?
智音却不答,又说:“女施主先前被利器所伤,伤之深,元气大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