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青灯凝泪，往事随风
第二天，山谷中还飘荡着一层薄雾的时候，二小姐已坐在台上。台下侍卫们在演练，二小姐端着茶杯盯着场中，她很满意。这两年来，霄汉社各方面进展都很快，比她初到时预料的情况要好，在这边来一转眼就是四年多了。她回头突然发现文蓓坐在旁边，定定的出着神，抬手碰碰文蓓道：“想什么呢？”
文蓓还在想着昨夜见到的那人，这才回过神来道：“没什么，只是昨儿夜里碰见个人怪怪的，二小姐可知这里住着什么前辈么？”
二小姐道：“这里荒废了多年，哪里有什么人，是什么样的，说来我听听。”文蓓说了昨夜的情形，二小姐摇摇头道：“这一时可想不起来，听她说话的口气，也许是前辈故交吧。”
这时下面演练结束，二小姐缓缓开口道：“不错，这两年大家都很用心，我很满意，以后就该如此。今天看见这样，我也很高兴，就这么样吧。文蓓，把该分派的事说了，就开宴了。”
文蓓站起也不过说了几句勉励的话，让丽轩把具体的事务传达了。诸事完毕，宴开数席，全是些山珍素果，酒却是烈酒。二小姐喝了两杯，也就不再喝了。宴席散时，已是午后。二小姐叫上文蓓和蓉儿两个向那座破庙去瞧瞧。站在门前，日光下更显见它的破败。但依稀可见，这里当年也红墙绿瓦，雕梁画栋。蓉儿伸手轻轻推开庙门，一眼看去，里面空旷阴森，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儿声音。二小姐也不辨道路，对直走到殿前，石雕的化纸炉已破裂倒塌，这里原应是大雄宝殿，门檐上的匾额早已不知去向，殿门虚掩，三人推门进去，正面高大的佛像金漆脱落，已能见泥胎。香火是没有了，只有一盏长明灯放在少了只脚的神案上，一星如豆，像鬼火似的跳动闪烁。四壁结满蛛丝灰尘，神案旁的蒲团上盘膝而坐的正是昨夜那个黑衣女人，她身后站着一人，也有四五十岁年纪，更见苍老。那女人看见三人走进来站定道：“你们到这里来干什么？这不是你们来的地方。”
二小姐看着她的脸，却瞧不太清楚，高大的屋檐挡住了阳光，屋里黑暗阴森，她又是背着光而坐。二小姐又上前一步道：“晚辈李雅兰，特来拜望前辈，前辈是老爷子的故交么？”
那人仍坐在那里道：“李雅兰，你是李氏的小姐了。”她突然展颜一笑道：“故交，不错，故人都还好吗？”她的声音淡淡的，听起来悠远飘荡，使大殿更觉空旷。
二小姐应道：“老爷子身体不太好，常常服药。”
“夜影夫人她也一定挺好，她还那么喜欢呆在缀翠楼上读那些个经书吗？”
二小姐在她身旁的一个蒲团上坐下来，这才道：“您是余夫人，余梦绮，您怎么会在这里。”停了片刻，二小姐又道：“老夫人已不在了，余夫人，这些年您一直在这里，怎么没有人知道呢。”
那女人又笑了，笑得让人心里发冷。她转头对着二小姐道：“对，我是余梦绮，他们知道，都知道我在这里，才三十年罢，夜影怎么就一个人先去了，也不等等我，我们还有好些话没有说完呢，你是哪位公子的小姐呢？难为你还知道我的名字，三十年没人叫，我自己都快忘了。”
二小姐还没说话，站在她身后的蓉儿道：“这是少主的二小姐。”
二小姐挥挥手打断蓉儿的话道：“早些年雅兰常听少主和夫人提起余夫人，所以知道。”
余夫人道：“是吗，好了，你们走吧，这儿不是姑娘们呆的地方。”说着闭上了双眼，就是送客之意。
二小姐伸手拉住余夫人的手道：“夫人，您一个人住在这里怎么行呢，我们一起过去吧。”
余夫人抽回手挥了挥道：“这里很好，三十年了，我已经习惯了。这里可不是平常人住的地方，曾经呆过的人可不少，个个都不简单，下次还不知道是谁来住呢。碧痕，姑娘们出去了，你把门关上。”
二小姐无法，只得站起告辞。三人踏出殿门，那个叫做碧痕的老妇人跟着送客，殿门在三人身后掩上，外面又飘起了雪花。二小姐转身看着殿后隐现的楼阁飞檐，喃喃念道：“重门小院又深锁。”
这日入夜，二小姐召集众人开会，内围人员到齐落座。二小姐道：“前几天，少主、夫人传谕，我跟晓代理要回总部述职，今天我们把这一段的一些事情做个安排，这里的训练做得很好，明天我们动身启程，你们布置妥当了也回去吧。”
众人分别就手头的事情做了请示，二小姐和晓晨一一作了答复。会散之后，文蓓和蓉儿被留了下来。二小姐靠在一张躺椅上，手里捧着茶杯，定定的盯着烛光，文蓓和蓉儿站在椅前等她吩咐。好半天二小姐才说道：“文蓓，蓉儿，余夫人住在那庙里的事不可传扬开去，你们让这里管事的经常照应些，她是前辈，不要怠慢了。”
“是”两人答应。文蓓道：“听侍卫们说，她有些疯疯癫癫孤魂似的飘来荡去，有时候头脑有些不清楚，住在那庙里，就她两个人，也够冷清的，侍卫们过去就常常照顾她们的。”
“她今天说话不是挺明白的，余夫人当年也算是个干练能干的。三十年青春消磨在这种孤寂的地方，任谁也会变得没人气的，何况一个人破庙青灯，守着一段伤心的往事，能这样，就算好的了。”说完二小姐闭上眼，竟是像睡着了。文蓓、蓉儿站在旁边，不敢就离去，这时晚玉端了参汤过来，请二小姐进些好休息了，二小姐这才睁开眼，瞧见两人侍立在一旁，坐起身挥了挥手道：“你们还在这里，我倒忘了，没事了，下去吧。”
两人退出，蓉儿道：“蓓姐，二小姐这一阵也不知是怎么了，总是这样没精神，不像她过去那样。”
文蓓摇摇头道：“小姐们的心思，谁知道呢。倒是你这一段愁眉苦脸的，有什么心事吗？”
蓉儿听着皱起了眉道：“能有什么，还不就是轩哥，老跟大师兄过不去，大师兄脾气好，尽让着他，他还来劲了，正跟我们赌气呢。”
文蓓笑道：“就是这几天，我看着你们别扭，有什么大不了的，赌几天气，不就好了。这么大人了，还三天两头的吵嘴赌气，让侍卫们瞧着像什么样，我找机会说说他。”说话间回到屋里，各自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