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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1.詹凌

詹教授和凌教授是燕京大学历史系和文学系的两大泰斗。

两人曾为同窗,祖上都是燕京人氏,门又当户又对,又都是书香门第,且两人还有学霸之间的惺惺相惜,于是在那个大学生昏了头的动乱年月,双方家长匆忙让两个还没有毕业的大四学生结了婚,制止了这场即将发生在自己家的人间悲剧。

詹凌出生于1991年10月18日,也就是父母结婚两年以后。那一年是十二生肖里的羊年,詹凌呱呱坠地那天属于辛未年戊戌月,刚好属羊的是破月,传说生出来的孩子命不好。又因为是女孩子,有“十羊九不全”的说法,于是詹教授的妈童教授便坐在产房外的楼道里唉声叹气。

“妈,你回去吧,这里有我就够了。”詹教授走出产房,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他的嘴紧抿成一条直线,面色沉重。虽说是新一代的知识分子,视封建思想为糟粕,但被人说不好心里总是膈应的。

“哦,那好。”童教授回过神,深吸一口气,站起身又瞅了瞅产房里熟睡的儿媳妇和孙女,这才一瘸一拐往住院部大门口走去。

是不是想问这一家子人为什么在1991年还这样迷信?那是因为他们全家都是搞国学研究的,国粹总是和封建糟粕互相粘连,他们认为,老祖宗的话并不全错。

童老教授夫妇,一个作家,一个燕京师范历史系教授,詹教授燕京大学历史系教授,凌教授一家是外亲,就不提了。

詹教授和凌教授对女儿的宠爱是无私和伟大的,虽然他们知道女儿的生辰八字不怎么好,但为了自己宽心,也为了不让女儿将来闹心,他们便把她的生日改成了1992年10月18日。

詹凌的入学实际上要比同龄人晚一年,她个子高,又因为本身早慧,所以她的学生时代是轻松而完美的。成绩年年第一,人长得漂亮、又会跳舞弹钢琴,即使性格耿直一点,那也只是一个小瑕疵。

詹教授和凌教授对儿女的培养也是下了血本的,三岁唐诗三百首、七岁读红楼、十岁读明史、十二岁之前连欧洲的文艺复兴也不放过,至于孩子喜不喜欢,据他们观察,他们认为她是喜欢的。

喜欢就好。能够找到自己孩子的天赋和喜好,并将它们着重培养,这是作为父母最本职的骄傲。

天下父母都有一颗“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心,可是他们忘了,在他们责怪孩子不成才的同时,他们首先是不是应该想一想自己也有问题?自己的基因问题、培养方式、教育方式、家庭环境?你的梦想不一定是你孩子的梦想,她或他是一个独立的人,不是帮你实现梦想的人偶。

可悲的是,詹凌的早慧让父母对她期望更大,也害惨了她,虽然她一直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是所有家长口中“别人家的孩子”,只是这个“别人家的孩子”也有自己的烦恼。

青春期的詹凌喜欢诗和远方,讨厌被束缚。她常常看着天空,想象自己是一只翱翔在蓝天上的飞鸟,终于一天会和大海里的水鱼相恋;她喜欢林夕的歌词,颓废、放荡不羁,以及莫名其妙的不快乐;她喜欢郭敬明的小说,淡淡的忧伤,不管抄不抄,忧伤就好。她讨厌那些递情书给她的同级男生,因为他们都看起来都好弱智,但她却对一个高二年纪的学长一见钟情……

那时候,燕京七中还没有现在这么出名,学生们的校服也都很保守,不是带着领结的水手服和过了膝盖的裙子,而是蓝底白线的运动服。

詹凌带着写了一星期的情书,穿着宽大的蓝底白线校服,躲在深秋后的回家路上,静静地等待着暗恋已久的学长路过。

晚自习后,天色已经很暗了,路边高过膝盖的野草在疯长,它们将她瘦小的人儿淹没。四周的虫鸣声一阵接一阵,叫得詹凌心里很烦。

06年的燕京市区早已灯火霓虹,放学后的七中学生们有说有笑,骑着自行车或是步行。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是神采奕奕,几乎所有的近视眼镜都在反射文化般的光芒。

燕京第七中学属于某位国家领导直接管辖,这位领导有着短而严厉的眉毛,做起事情雷令风行,他憎恨贪腐,开会时常常拍得桌子啪啪作响。在教育方面,他坚决杜绝学校门口出现豪车,并明令规定学生上下学一律步行、骑自行车或者乘坐公交,就连教师们也全都以节俭为荣,杜绝攀比。所以此时的燕京七中,风气尚好。

就在詹凌望穿秋水、等到曲终人散之时,那个她暗恋已经的学长终于露脸了,他在夜色之下背着单肩书包,眼睛始终没有离开手里的按键手机。

詹凌从草丛中起身,握紧双拳,鼓起勇气,在学长距离她还有十米之远时,便以计算最精确的速度冲到了马路中央,挡在了学长的去路。

这位学长沉迷于手机屏幕,突然脚下多了个障碍物,他先是一惊,接着立即止步,抬眸。

“你……”

他是准备责备眼前这个剪着齐耳短发、带着眼镜,额上还有一颗青春痘的女孩。可是,当他看到她递到自己眼前的那封情书以后,他瞬间语结了。

递他情书的女孩子很多,她们分布在高中的同级或者初中部,偶尔也会有小学女生。

“同学,你这是……”他义正言辞的开口,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郑学长,我,我喜欢你很久了,我是初二一班的詹凌……”詹凌有些紧张,但多年的学霸经验还是让她自信到滴水不漏,她微微扯出一个笑容,接着说:“你的歌唱的真好听,我会很努力,以后写歌给你!”

郑昊有些惊讶,他半张着嘴,看着眼前瘦瘦黑黑的女孩,虽然自己常常在学校晚会上表演弹唱,但直面告诉自己歌唱的好听的女生寥寥无几,她们大多喜欢他的脸,说是一见就忘不了。

“哈,哈哈,谢谢……”郑昊尴尬的笑了笑,伸手接过詹凌递来的情书,接着,他又仰头看了看天空,说:“这么晚了,学妹还是还是赶紧回家吧,不然你父母会着急的。”

詹凌像是得到了对方的圣旨一般,瞬间咧嘴而笑,眼睛像灿烂的星空。

“好!谢谢学长!那我走了!拜拜!”说着,她欢快的跑开了。

郑昊看着跑远的女孩,无奈的叹了口气,他缓步走到路边垃圾桶前,将那个还没有拆封的情书丢了进去。

明天清晨,垃圾车会路过这里,没有人知道,其实他是看不起她们的。

这便是詹凌与郑昊的第一次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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