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艾子去我住处。她说想去看看我差不差什么东西,帮我添上。在这里,艾子待我就像亲人一样。让我感受到很多温暖和无限的感动。
她看了我的画,脸上浮现很欣赏的表情。她毫不吝啬的说了很多表扬我的话,我听得出那些话语很真诚,所以更觉欣慰。
“敏之,为什么不把这些作品发表出去呢?发在网上,或者杂志上。让大家都看到你的才华。”她温柔的说。
“算了啦,也只有你才觉得我画得好。我觉得真的不好,我都不敢给别人看。除了你,艾子,谢谢你。”我羞怯的低下了头。
“你都没试着给自己一个机会,又怎么会知道好不好呢?不要太在意别人怎么看你,关键是你如何看待自己啊!”她苦口婆心的说。
“真的不行,我这个就是随便画了玩的,要成名之类的,太过遥远。”
“敏之,曾经的我也像你这样胆怯自卑。我觉得我什么都做不好,处处不如别人。我也很在意别人的眼光和看法。也就因为这样,我走了很多弯路。现在当然不觉得得怎样了,但这样是不对的。自己都不懂得欣赏自己,那别人怎么可能来欣赏你呢?”她拍着我的肩膀,轻声说。
“我知道,可我还是很害怕被拒绝,害怕被忽视。毕竟这是我很用心画出来的东西。”我眼眶有些湿热。
“没事,好好的画。我相信你会做得更好。”她真诚的对我微笑。
“对了,敏之,还记得那幅画么?还想不想听那个故事?”
“恩恩,很想。”我急切的点头。
艾子缓缓的跟我说起那个遥远而真实的故事,犹如缓缓打开一张尘封的画卷,让我着迷。
听着故事,那些人物形象就从我的脑袋里冒出来。单纯、傻气、善良、青涩的艾浅浅。短发、漂亮、明媚的笑容、天真无邪的面容。高大、帅气、体贴、温柔的顾言。T恤、牛仔裤、笑容、阳光、运动。这样的男孩子,就连我自己都很青睐。这样的两个人,冥冥之中似乎一早安排好的一场相遇。奇妙的缘分,单纯的爱情。
艾子才给我讲到他们在一起之后,就没有继续了。她还要回家陪父母吃饭,她现在都还是与父母同住,对他们十分关心。
艾子走后,我在白纸上迅速描摹出他们的样子,短发的艾浅浅,帅气的顾言。那两个神奇的秋千,全部都跃然纸上,变得鲜活起来。我甚至觉得也许这并不只是个故事,而是真实存在。而他们似乎就生活在我的周围。
后来每天跟艾子在一起的时候,我不是听故事就是问很多很多的问题。比如为什么这个时候,顾言的前女朋友会出现?为什么顾言不处理好与她的关系?为什么浅浅……十万个为什么,弄得艾子晕头转向。
“敏之,故事本身就是如此啊!所以根本没有那么多的为什么。他们的爱情,来得很自然。现在看来,也许并不只是偶然。因为在那个时候,顾言就像一面镜子,照出另外一个浅浅。而浅浅的出现,也让顾言如沐春风。”艾子坦然的回答。
“可是…可是,如果这样发展下去,他们之间不就变得很困难了么?哎呀,不要这样啦。那个女孩干嘛又出现?艾子,改一下,故事不是这样的。应该是他们就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了。”我慌忙争辩。
艾子看着我急得满脸通红的样子,哈哈大笑起来。
“傻敏之。故事怎样就怎样嘛,怎么能由我们变来变去的呢。我们又不是编剧、作家之类的。你是画家,如果这是你的作品的话,你大可按你的意愿,爱怎么画就怎么画。可是,这是他们的人生呵!”艾子无奈的说。
“可是…这不就预示着一场悲剧么?浅浅知道了该怎么办呢?要她怎么接受?唉!如果我是她,我肯定受不了。”我叹了口气。
“呵呵,时间不早了,我约了朋友吃饭。不要再想了,我的小画家。你一会关店哦,我先走啦。”艾子笑嘻嘻的看了看我,然后拿上手袋就走了。
但我还是沉溺在那个故事中无法自拔,其实也许只要不那样,就会有很大不同。可是艾子却坚持没有别的可能。本来是一个近乎完美的爱情故事,现在却慢慢向另外一个方向发展。
我始终不想把顾言又和静联系在一起的场景画下来。不想破坏那份和谐和美好,可也许这只是个小小的波折,为了证明他们爱情的高尚完美。生活中也总有很多这样那样的意外。电影小说中都是如此,男女主角至少要经历无数次悲欢离合之后,才可能等到一个美满的大结局。但这样结局却足够解释和遮盖从前的所有不完美,让观众满意而感动得泪流满面。
我还是努力画出了静的样子。艾子说她是个温柔美丽的女孩,有着高贵的出身和很好的家世。跟我们肯定不同。长发、温柔可爱的连衣裙、再配上一双小巧而精致的鞋子,大概就是这般。对了,她应该还有一双不谙世俗的眼睛,写满骄傲和自信。
我看着这几天断断续续画出来的几幅画,觉得还不错。也许是听了艾子的话,我开始欣赏它们了。可是这样的水平,离画家还有多远呢?也许我真的够不到,只是痴心妄想而已。
艾子晚上回到家,几番折腾才翻出一些从前的日记。看着从前自己写下的那些心情,眼睛肿胀酸涩。一别就是七年,不知现在顾言过得如何?这几天跟敏之像说故事一般再说起那些过往,倒觉得真是个美丽的故事,只是好像与自己无关了。27岁的自己,竟还是这般傻气,到底是想等待什么?难道还要等现实来把自己的自尊再践踏一番,然后再用另外一个七年安慰自己。呵!多么可笑。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艾子在日记本上写下这句诗。夜风透过窗户吹进来,吹得心里也凉凉的。
那天晚上艾子做梦了。梦见她和顾言重逢在同伴新婚的喜宴上。顾言对她微笑,她很激动,想过去跟顾言说话。可突然婚礼音乐响起,人群立刻把他们淹没。
第二天,艾子接到一个电话。竟是莉莉。她又惊又喜,已经忘了是什么时候给彼此留的号码。来日本之后,她与从前的同学几乎都断了联系。除了偶尔还跟楠楠打电话,楠楠也曾经来京都看她。
“是浅浅吗?我是莉莉啊!我下个月十二号结婚啦,在上海,你能来么?”莉莉的声音变得细腻多了,浅浅差点没听出来。
好久没听到除家人之外的其他人叫自己浅浅了,艾子这个名字用得太久,都快忘记自己叫浅浅了。浅浅听到莉莉的声音,又是激动,又是难过。
“是我。莉莉。恭喜恭喜。12号么?我会尽量赶过去的。好久不见了,你过得好么?”浅浅开心的说。
“呵呵。是的。我很好。我也是好不容易才知道你的号码。原来你去日本了,真不错。太久没联系了,都不知道你现在怎么样?”莉莉在那边客套说。
“我过得也很好。你跟馒头终于结婚了,真是不容易。真为你们感到高兴。”浅浅在这边激动的说。
可电话那头却出现短暂的沉默,接着莉莉低沉的说:“不是馒头,浅浅。我们早就分手了啊。”她尴尬的笑了笑。
“啊!对不起。我不知道……”浅浅对自己的冒失感到愧疚和尴尬。
赶忙改口问:“那会有很多我们以前的同学么?好久不见了,还挺想念大家。”浅浅在这边故作轻松的笑笑。
“没事没事。当然啦。能联系到的我都请了,就是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来,现在,人各天涯了。”莉莉怅然的笑笑。
“是啊!那我先在这把祝福送给你了,恭喜恭喜,祝你们幸福。我会尽量赶来的。”浅浅由衷地说。
“谢谢,谢谢。那就好。你把地址给我,我给你寄请柬过来。”
“那倒不用了,你把时间地址给我就好了。我们之间不用那么客套。”浅浅笑着说。
与莉莉寒暄了几分钟,因为莉莉还有事,就挂断了电话。
浅浅还在想这件事的时候,楠楠就打电话过来了。她们约好,到时候一起去,并借此机会见一面。
浅浅有些感叹,当时多么看好的莉莉和馒头。现在又是这样,爱情如此无常,呵!可是,对于它,还是那么相信。脑海里又出现顾言的脸,即使在那么久以后,依旧清晰如昨。
最欣慰最庆幸的是,莉莉还一直记得她。虽然分开那么久,彼此也太长时间没有联系,在这样的时候,莉莉还邀请自己。有些感动。想起的都是曾经与莉莉一起疯玩,一起逛街购物的场景,那时候,日子真的快乐。
浅浅再想想现在身边的人,很少能有这样单纯的陪伴了。大家都有各自要忙的事,最多不过是抽空聊聊天,吃顿饭,就算奢侈了。好久没回国去看苏了,不知她过得如何,下个月回去的时候就着去看她一下。这一人成长,越发觉得身边空无一人。
母亲是真的老了,浅浅担心她的身体,不敢再让她去工作了。但母亲执意要办个苏绣培训班,这是她一直的梦想。浅浅帮她宣传,还帮她找地点。做了很多事。为了不让她太辛苦,浅浅还不时过来帮忙。母亲唯一的牵挂是浅浅。一直很担心浅浅的婚嫁问题,又不好直说。知道浅浅的工作非常忙,只能明里暗里委婉的提一下。浅浅每次都回答会赶快,会留意,会认真。但根本不愿把心思花在那些事上,也不是不愿,而是她一早把自己的心上了锁了,无法接受其他人。
艾子跟我说过几天要回国一趟,她有个朋友结婚。那个故事她说到了他们的离别,我一直询问,那后来呢?后来怎么样?可艾子却浅笑着答:“敏之,没有后来了。”
我还是坚持的画下那些故事。但没有结局的故事,是不完整的。我一直觉得后来还应该有点什么,但艾子却坚持说没有。我想他们应该还会重逢,或者命运不会如此不明不白,会给他们一个满意的交代。但是,他们要交代有什么用呢?还不如给他们一个光明的未来。
母亲给我打电话,这次是她主动打来,倒让我觉得异常欣喜。电话内容很简单,天冷了,叫我多穿一些。另外好好照顾自己。没有再提半句要我回去,继续上学的话。更没有骂我任性或者怎样。我突然觉得很快乐,母亲终于肯理解我了,虽然还没有得到她的认可和支持。但我被她这样的举动感动得一塌糊涂,自己一个人哭得没完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