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时候的大学校园里还有一件非常热闹的事情就是各种各样的杂七杂八的学校社团纷纷竖旗纳新。大一的新生作为一种新的力量,新鲜的血液注入到大学校园这个有机体里来。而学生社团也正需要各种这样那样的新鲜力量来完成新陈代谢。于是在校园里就会随处可见每个社团的宣传板。似乎每一个社团都是代表着无尚的荣誉一样。只要你加入,当然还有万勿忘记缴纳会员费。与社团纳新基本同时进行的还有一种更加功利性的纳新也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那就是学生会纳新。通过那个途径意味着会成为学生干部。在大学校园里最吃香最有好彩头可以讨的好像正是那样一批人。
我没事干的时候就去那些花花绿绿的纳新的广告板前看,当做笑话一样地看。或者我的行为也在别人眼里成为笑话。如果你是个能乐的人,不管从哪儿你都能找出乐子来,哪怕是最严肃的东西上。网络恶搞的那部分人好像就是这样的一批人。当我在郑重其事地看那些广告牌的时候,就会有属于各个社各个团的中坚力量,上层领导们出来询问我说,同学,大几的?加入我们社团吧?我看着那张还带着毛茸茸嫩须的脸说,学长吧,我是大一的。后来我对顺子说我的经历的时候顺子还取笑我说我还装嫩呢!我想我没法子啊!人家能装老,我为什么就不能装嫩呢?记得那位学生当时一看我的样子,似乎有点傻,挺好忽悠的样子。就对我展开了猛烈地劝说攻势。当年革命党被抓去,反动势力如果有他那个劝说的劲儿头,估计也能投降了。我耐心地听他们如何如何地把自己的社团吹得天花乱坠,同时表达出想加入的意愿。当他们看到我的表情的时候,演讲游说起来就越发地有劲儿了。我一边点着头一边询问着他们,问加入他们社能有什么好处,能参加什么活动诸如此类的弱智问题。他们也就回答些不用说我也知道的话。最后还是他们拍板敲定说,像我这样有才能的不加入他们社团真是可惜了。将来必将会大有作为的。于是就递给我一张表格让我填上,并说要缴纳20块钱的会费,并一再解释那会费是市场价,是由社团联合会统一规定的。我说是啊是啊。现在干什么都需要钱的。我假装掏了掏口袋,说不巧,今天换衣服忘记带钱包了,我得回去取钱去。虽然他们的脸色稍微变了一下,但还是嘱咐我要我回去拿钱就回来报上道。我满口应承着就回去了,不过我再也没有回去,就因为我当时已经是大三的学生了。有些事情经历过了就无需再去经历了。重复是痛苦的。那时候的自己就总想着不再玩那种低级的游戏了。可我后来再没有遇上比那更高级的游戏。
通常在没有什么事情的时候我就会去老屋的工作室那边。顺子和吕晶在一块儿,也就不经常到那里去了,除非做杂志忙的那几天才能见到他们。我不明白为什么刚开始的时候,吕晶拒绝了顺子,而现在却又走在了一起。顺子对我说,你是不明白的。你又没有谈过恋爱。恋爱享受的就是这种过程。顺子说那话的时候,我就想起了许谣,想许谣那时候在干什么,在想什么。许谣应该不会在想我。
许谣穿着一件白色的衣服走进老屋。我正在夹层上睡觉。木木一个人坐在下面的破电脑前玩游戏。木木见许谣来了表现的像以前一样高兴。许谣说,怎么,就你一个人在吗?木木指了指夹层上的我说,还有一个懒虫在睡觉呢!许谣姐怎么有时间来这儿的?考研复习的怎么样了?许谣笑着说,想你了就过来看你了呗!木木坏坏地笑着说,是想小涛了吧?许谣说,想出来走走了,走到这儿就过来。木木说,你那男朋友呢?许谣一下子好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本来不知道木木会知道那件事情。木木一下子也觉得说漏了嘴忙改口问,你的衣服真好看啊,在哪儿买的?你穿白色的衣服特别的好看。许谣笑着说,木木你会夸人,我就是在街头的那个小店里买的,不贵。其实许谣说的那个店就是后来小武跟李楠开的那个店铺,不过那时候是一对南方夫妇开的。卖的东西价格确实不贵。当时学校的很多中产阶级经常去那儿淘衣服,后来竟成了传统,也就成了小武和李楠的主要客户了。
我在夹层上听见木木和许谣在聊天,我就从微睡中醒了过来。但我并没有下来而是躺在上面听她们两个在说话。后来听到她们两个女生又聊些衣服之类的话题的时候,我就从夹层上下来了。我看到许谣穿的那件白衣服确实挺漂亮的,好像以前从没有见她穿过。我向许谣打招呼说,姐,你来了。许谣一怔,在她心里好像有一段时间没有听到我这样温和地叫她姐姐了。许谣说,想过来看看你。说到你的时候停顿了一下又改成了你们。木木在一旁偷着笑。我用手拍了她一下,她就又跑到电脑前面玩电脑去了。
你们新的杂志什么时候出?许谣问我。我也不知道,一切好像都变得陌生了,不像刚开始那样有冲劲儿了。我对许谣说。许谣说,这可不像我们的周小涛,怎么能这样没激情呢?该干的时候就得去干啊。别偷懒呵。木木转过身来说,要做也挺容易的,邮箱里的稿子都满满的呢!我说,当一切东西都非常地适合去做的时候,挑战性就没有,似乎就不太想去干了。顺子也好长时间没见到他了,怎么就只有你们两个人在这里呢?许谣又问。我回答说,顺子和吕晶已经开始正式谈恋爱了。是吗?没有想到,许谣有些惊讶地说,他们什么时候开始的?木木插话回答说,谁也不知道,反正以前两个人也是经常那样在一起,现在两个人还是那样在一起,只不过好像是有了个名分而已。不过他们俩在一起倒是教会了我一个道理。我很感兴趣地问木木,什么道理?木木说,就是世界上发生一切都是皆有可能的。笑声从我们三个人的胸膛里传了出来。如果那句话让顺子听到的话一定不会和木木算完的。
许谣对我说,小涛,过几天我有可能要回家一次。我感到有些意外,就问许谣,为什么?才刚刚开学一个月而已。许谣说,我想姥姥了。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姥姥她年纪大了,自己一个人在家也挺闷的。她也想你呢!暑假我回去的时候,她就总在对我说,你回家住了挺短的时间就走了。应该回去看看她去。许谣问我,你不想回去吗?我没有那个打算。许谣似乎有些失望。然后对着我和木木说,到时候回来一定给你们带好吃的来。木木说,那我就托小涛的福饱餐一顿喽。许谣笑着说,好吃的就是特意带给你的,跟小涛没关系。木木立刻就朝着我扮鬼脸说,听见了没有?许谣姐对我最亲呢。我于是就诅咒木木吃成个胖子,木木就说,你又在心里咒我成个胖子是不是?我嘴上就说哪有啊?我心里没你那么阴暗。才怪呢!木木说。许谣就一直在笑,或者她是在想着回家,想着姥姥,也许还有别的事情。
许谣回家的那天,我起来一个大早,收拾了一下就送她去火车站。顺子蒙着头还在睡觉,听见我动就问我,怎么,你要去哪里需要这么早起来?我轻声说,许谣今天要回家,我去车站送她。怎么这时候想起回家来了?顺子仍用被子蒙着头跟我说。我说,你就甭管那么多了,睡你的觉吧。女人的心思一阵儿一阵儿的。谁能保证她下一秒在想什么干什么。我先去了。说完我轻轻地带上门出去了。
路边的石凳上,小树林里有些稀稀拉拉晨读的同学。他们全都是在背英语的,和鸟叫有的一拼。我到许谣楼下的时候,她已经等在那里了。许谣就随身带了一个小包而已。我问许谣,你就带了这一个包吗?许谣说,也没有什么可带的,就是想着回去看看。我瞅了瞅周围说,你还要等他吗?许谣说,他昨晚给我打电话说忙就不来送我了。我说,那我们就走吧。于是我们就离开了那里。
在车上,我和许谣都没说几句话。许谣就只是在那里看着外面的海和海边晨练的人们。我知道,许谣心里特别向往那种安静自得的生活。我问许谣,你是不是有心事?许谣微微笑了笑然后又摇了摇头。从昨天你在老屋,我就感觉你有些不一样,有些伤感。许谣回答,没什么,就是要离开一个地方总会有这样的感觉的。说完之后我和许谣就没有再说话,一直等到许谣上了火车,她才从车窗里探出头来对我说了一句,你回吧。我对这车窗里的许谣说,你一路上小心点,到家了给我打电话,代我向姥姥问好。还没等我说完,火车就慢慢地开走了,连同许谣一起消失在了我的视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