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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长城见风格

此时一曲刚刚舞罢,众人都是轰然喝彩,霍去病也跟着拍了拍手,虽然他的习惯是不喜欢观赏歌舞,但他还有另外一个习惯,就是从来不扫歌舞伎的面子。

这时候跳舞的美女过来行酒了,在众目睽睽之下,只见她妖娆地走到近前,在霍去病的桌案对面跪了下来。一双明眸先在对方脸上轻轻一转,轻舒玉手取过案上的酒壶,再取过对方面前的酒杯,然后慢慢地挽了挽自己长长的舞袖,有意无意的露出一段雪白的皓腕,同时送过来一个含笑的秋波,这才执起壶来慢慢地将杯中斟满。然后放下酒壶,双手将酒杯奉上,还不忘又妩媚地瞟了对方一眼。

霍去病不免对这个匈奴美女的做派感到有些不悦,但是不悦归不悦,当着这么多人,他还是打算给这个异族舞姬留点面子,所以还是伸手把酒接了过来。不过,由于对方当众向他抛的这一串媚眼,他也没有打算完全给足她面子,再说了,他也不能让旁观者以为自己跟赵破奴似的喜欢这个舞女,所以接过酒后他并没有往自己的嘴边送,而是顺手就放在了一边。

就在此时,只听复陆支大喝了一声,“慢!”然后改用匈奴语,严厉地向着那个舞女说了几句什么,只见那女人的脸色刷地一下变白了。

赵破奴也是大吃一惊,立刻翻译道:“他是在问她,你是不是河西匈奴人?你懂不懂我们河西草原上的规矩?给贵宾敬酒自己是要先喝一口的!”

那个花容失色的女人战战兢兢地说了几句什么,复陆支回过头来,“将军!她的口音不是河西匈奴人!是不是漠北来的?这酒得查!”

这酒?这酒可是刚才大家眼睁睁看着她从酒壶里倒出来的,今天喝的酒可是亲兵们早就检查过了的!

“你自己喝了它!”立刻有一个亲兵上来揪住这个女人。

女人哪里敢喝这酒!只见她浑身哆嗦,泪如雨下,忽然跪在地上用匈奴语又哭又说起来。赵破奴按捺住自己的惊愕,又开始了同声传译,“她说她也是被逼的,父母兄弟都被大单于抓起来了,她不这么做全家都会没命的。大单于派她过来,让她找机会接近骠骑将军,她找不到什么机会,就先在这里歌舞,想着有了艳名也许会容易一些,今天......”

“今天心急了一点,功亏一篑。”霍去病冷冷一笑,打断了翻译,“带下去搜搜,看毒是藏在哪里了。”

其实毒藏在哪里并不难猜,大家回忆着刚才女人慢慢挽袖子的动作,应该就是在那个时刻做的手脚了。手法本身也谈不上多么复杂,难就难在当时她还能那么镇定妩媚,也得算是个人才了。

女人被带下去了,这时复陆支已经跪了下来,面色苍白——因为这家饭馆,正是他向霍去病大力推荐的。

“你得先受会委屈了,查清楚了再说,”霍去病看着对方,又加了一句安慰的话,“我相信饭馆有问题的可能性不大。”

筵宴上发生了这么一段插曲,席散很久之后,赵破奴还是忍不住对霍去病感叹道:“这位匈奴的大单于还真是挺有想法的,居然打算对你使美人计呢!”

霍去病也不禁笑了笑,对我使美人计倒不是不可以啊,问题是居然用匈奴女人来使?伊稚斜你也不动脑子想想,我的口味有那么重吗?当然这话他不会说出口来,他只是说道:“伊稚斜这么做也是顺理成章的,他们并不了解我,又处心积虑地想要除掉我,也只能采用这种大撒网的方式了,同时多试几种花样,说不定哪种就会奏效。换了我是他的话,行动方式应该也差不多,只是花样还会更多一些。”

赵破奴哈哈大笑起来,不过霍去病并不想继续讨论这个问题,这个问题赵破奴他们也使不上劲,还不如谈点儿别的,于是他转向路博德问道:“你既然是沿着北线过来的,想必是看了一路长城吧?对长城印象如何?”

路博德当然是称叹不已,“可不是,长城真是了不得!东段地势还平整一些,越往西走,越是因山就险,修起来真是太不容易了!”

霍去病道:“是啊,朔方这边的塞垣我也经常去看,反正都是修复秦长城,也犯不着再挪动了。现在酒泉武威二郡正在新建塞垣,我专门跟他们打过招呼了,不能再建在山里了!”

他口中的“塞垣”,也是当时对长城的一种叫法,路博德闻听此言,不免觉得奇怪,“修在山里,正好把守险隘,岂不是更有利于防守?”

霍去病却道:“但问题是,需要专门去守!”

见对方没有理解,他便看向赵破奴,“你是去过河西的,如果按照秦长城的思路,你觉得他们最有可能把河西塞垣修在哪里?是不是河西走廊的北山之上?”

赵破奴点点头,霍去病又问道:“你可记得走廊北山有没有水?”

赵破奴笑了,“除了皋兰山那一段,走廊北山哪来的什么水?不寸草不生就不错了!”

霍去病听到这里,心里已经在暗暗摇头,赵破奴这个人吧,虽然跟随自己多年,但是最精髓的东西总是学不进去!自己行军时是何等注意地理环境,可是听对方这一句话,就知道此人只是学了个皮毛,他的心还是太粗了,这种人做事,往往是抓不住关键细节的。

但是赵破奴已经是无法再提高了,所以他也并没有把这番话说出来,只是对路博德说道:“没有他说的那么夸张,但大多数地方确实无法常年有水,所以若将塞垣修在北山,离屯垦区域就太远了!匈奴人一年来不了两次,可是我们天天都得守备!与其让戍卒专门跑那么远,稀稀拉拉地分散值守,何不让他们一边在家干活种地,一边顺道就值守了?”

路博德立刻说道:“不妥吧?连前方后方都不分了?直接就到了家门口了!”

霍去病却很笃定,“不见得不妥。像朔方这样,前方和后方倒是分得很清楚,可是守御起来的成本却很高。如果长城就是家呢?”

“长城就是家?”

“对,我认为这样会更好守,每个人在保卫自己家的时候,肯定是最勇敢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已经走到自己的书案旁边,找出一摞涂画得满满的绢帛来,在三人之间铺展开来,“你们看,其实可以把屯垦者的居所与长城修在一起,就像这个样子。”

路赵两人看去,只见这张绢帛上面,画有一道宽厚而平直的长城,显然不是修在山上。长城的一段城墙内侧,紧附着一座方形的院落,院落的一侧,借着城墙拔地而起一座方形的堡垒,离地最近的两层并无房屋,从第三层开始起了一圈房间,这显然是可以住人的。再上面的一层,则是陡然收窄而高耸,顶部向四外设有射击窗口,显然能用弩箭控制相当远的范围,而且守备者好整以暇,绝不会遭受日晒雨淋。

霍去病指着图说道:“这样一座小堡,可以住几十人,守备十来座烽燧,足够了。”

路博德仔细地端详了一会,“可是一旦敌人来犯这个小堡怎么办?”

霍去病微微一笑,“你还没有看出来吗?这座小堡像不像一个大号的武刚车?别忘了武刚车里只有十个人!敌人就算留下十倍二十倍的尸首,也不见得攻得进来!”

说着他又解释一番,简直是事无巨细:如何要在外围弩箭的射程附近,掘一道沟再筑一道矮墙,挡住敌人的战马,并使敌人翻墙后正对着弩箭;堡门应该如何制成重门,而且上下也得是活动的,让敌人既无法径直而入,还只能弯腰躬身;墙应该多厚,离墙多远应该设置带尖刺的篱笆虎落,转角处的视线盲区应该如何消除......乃至于井该打在哪里,粮食该藏在哪里,甚至连牛羊牲畜该关在院子里的哪个位置,才能最有利于作战,都一一地考虑到了。

路博德听着这些想法,也是大感兴趣,他毕竟是边郡太守,对于怎么防守也有自己的见解,立刻就与对方热烈地讨论了起来。霍去病当然更是高兴,因为多日来他都只能自己琢磨,每每举目一看,周围连个能听懂的人都没有!今天总算有个人能跟他讨论了。于是两个人你来我往,涂涂抹抹,接连又画了好几张图纸。

路博德又说道:“要用这种方式屯垦,这些人的胆量也得够大才是。”

霍去病点点头,“所以最好能做到世居世守,上次去漠北,世家兵的战力你也亲眼见到了,这就是从小练出来的。屯垦与之类似,如果能够世居世守,男孩子从小的心态就会不一样,这些在边关长大的儿郎,肯定会比内地的男儿勇猛许多。”

他们两个讨论了半天,赵破奴一直都没有怎么插话,作为一名资深刀尖,他是打惯了进攻的,对于这些边塞上的屯垦戍守之事,他的兴趣并不大。而路博德的追求则要高一些,“以战则胜、以守则固”,攻和守的能力必须全面,才能算得上是像样的兵家,每一部兵法不都是这么要求的吗?至于霍去病呢,在他看来,攻则出其不意,守则料敌机先,进攻和守御背后的道理都是一个,不就是“对手怎么难受你就怎么来”吗?玩过蹴鞠的都不难悟到这个道理,这么明白的事还用扯到兵法上面吗?

[本章按:不管赵破奴和路博德对于屯守持有什么样的见解,但总归世事难料,他们两个的命运中注定都要有屯守这一堂功课。九年之后,赵破奴受命到新开辟的敦煌郡修筑城池和塞垣(见敦煌博物馆的地方志记载),再过六年,路博德这位平定南越的伏波将军,也被贬任强弩都尉,负责在居延泽附近屯田,并修筑从酒泉到居延的塞垣。

河西汉塞,即河西走廊的汉长城,始建于元狩年间。两千多年过去了,目前东段已经不易看出汉代的原貌,只有居延塞以及玉门敦煌境内的西段,目前还有个别地段能够依稀看出汉代风貌。这两段长城最早正是由赵破奴和路博德所筑,而这两段长城的外观,大致就是本章所述的这个样子,那种住人的小堡,则被称为“障”。

长城并不只是一道长墙而已,而是一项十分复杂的综合防御工程,一般人最为赞叹的,是它的悠久与庞大,而研究者最为赞叹的,却是它的无数细节设计。现代人提到长城,往往只是感慨古代劳动人民的智慧与努力,但其实这种说法是有所遗漏的。各个时代修筑长城的,固然是伟大的劳动人民,但是设计方案的,却一定是那个时代的优秀兵家!每个时代的长城都不一样,从秦代的蒙恬到明代的戚继光,不同的长城反映了历代兵家对于防御的不同见解,每个细节都凝结着他们苦心孤诣的思考,当然也折射出他们不同的个人风格。

不知有没有人曾经考虑过这个问题:河西汉塞这种让人联想到武刚车的构思,究竟是出自于谁的头脑呢?别忘了长城这种成本浩大的工程,不同的方案牵扯到庞大的预算开支,究竟应该采用什么方案,不够分量的人说了是根本不算的。而早在元狩年间,是哪位够分量的兵家,就能对河西走廊的情况如此了解、如此关心、同时说话又能有如此大的影响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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