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虹和王芳又一起说:不是不是。她们都知道应该说不知道,她们两次都说错了,都证明朱所长南京之行的内容她们是知情的了。
刘兰兰说:你们何必这样,这么长时间不见我,就是为这个。随便你们不说就算了。
三个人的脸都冷着。
王芳说:李虹,你说。
李虹说:王芳你每次都这样。
王芳说:你知道我语言组织能力差。
李虹把那天和朱所长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告诉了刘兰兰。
刘兰兰说,不要紧,我是记日记的。我回家看一下。就知道刘艳艳是哪天走的了。
李虹说:那天我们在馄饨店的。
刘兰兰说:是的,我记得。
王芳说:我们一起去你家。
刘兰兰的日记上,这一晚刘艳艳和何平没有回来。第二天和第三天,刘兰兰没有写日记。
三个人都瞪着眼睛相互看着地
王芳说:何平的衣服还在吗?
李虹说:你要干什么?
王芳说:看看上面有没有血。
她话刚出口,刘兰兰的眼泪就掉下来了了:她不会死的吧,我没想到她会死的。不会的。
李虹白了王芳一眼。
王芳说:我最近吃得多,人胖脑子就轻了,是我瞎说的。
刘兰兰说:我害怕死了。你们今天晚上要陪我。
三个人在县太爷的床上聊到半夜。李虹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她看见刘兰兰坐在皇后椅上喝水。王芳还睡着,很沉,很平静。
李虹说:你这个床是有问题的,刘兰兰,你以后别睡这床了。
刘兰兰说:坑蒙拐骗都用上吧,我不会把床送给你的。
李虹说:真的,夜里面有人告诉我,王芳怀孕了。
刘兰兰瞪大了眼睛:有没有人告诉你,二姐在哪了。
李虹白她一眼:小心眼,不和你说了。
刘兰兰说:你感觉二姐怎么样了?我是说直觉。
李虹说:和二姐太熟悉了,感觉她也就是命不太好,不会这么吓人的。
刘兰兰说:她当时怀着孩子。她不会这样狠心吧,要说大姐,心直一口气上来是不能拐弯的,我不是说大姐狠心呵。
李虹说:等朱所长回来就知道了。
刘兰兰喝了一口水,不知道怎么就呛着了,她剧烈地咳嗽起来,把王芳弄醒了。她趔趄着站到刘兰兰跟前:厕所。
刘兰兰小声对李虹说:何平会不会把死朱也杀了?
李虹一下子站起来:呀,怎么办?
刘兰兰说:不会的,何平知道,我们都知道他们俩在一起。而且死朱不是吃素的,三十多年的老警察。
王芳从厕所出来:你们没有睡吗?
刘兰兰说:你怀孕了。不是我说的,是李虹说的。
王芳呆了一下:不要是真的呵。月经有日子没有来了。上次是几号,忘记了。
刘兰兰说:日记,你日记。
王芳说:好几年不写了。
刘兰兰和李虹都对着她发呆。
王芳说:刘兰兰你写日记,你帮我查。
刘兰兰说:你月经怎么会记在我日记上?去医院查一下。
王芳说:你们真是的,刚尿完了。不行,我现在向你们告别,我去医院。
李虹说:让我们去当一回的见证人吧。
刘兰兰说:是的,我们陪你。
王芳果真怀孕了。
她又陷到了新的痛苦之中:去不去南京。
人生真是一个苦瓜,横竖左右里里外外全都是苦。
朱所长是第三天回来的。
他把何平带回来了。
死朱打了电话给刘兰兰,刘兰兰准备了一个袖珍录音机。刘兰兰又打了电话把王芳李虹叫来了。他们五个人在刘兰兰家喝酒。
王芳不能喝酒。刘兰兰和朱所长要诱捕或者是擒拿罪犯,不能多喝。李虹只好拼命和何平喝酒。
何平很自然表情放松。他不提刘艳艳也不提那个小女还有他的小狼羔。李虹在南京上学的时候,就经常把何平喝醉了。她今天有点紧张,有点不胜酒力。她开始说酒话:何平当时你为什么不追求我?何平越来越像一个狡猾的罪犯了,他还是不说刘艳艳:李虹你骗我,你没有看上我。李虹说:是你没有看上我,你心里全是刘艳艳。何平说:是又怎么样?李虹说:那你怎么不娶二姐的。何平说是她不嫁。李虹说:还是你心不诚。何平说:我青春全过去了,我心还不诚?朱大哥,你最知道我的心。
到这份上诱捕是不可能了。
王芳说:刘艳艳和你这么好,她去哪能不告诉你?
何平说:她要是告诉我,我就不会放她走。
李虹说:算了,别骗我们了。
何平说:骗你们能得到什么?喝酒。
但是酒喝完了,朱所长站起来要去拿酒,不知道怎么了,他被坐的凳子拌了一下,身体就往后趔趄了一下,这一个趔趄很明显地为他往后倒下增添了一个有力的加速,他重重地撞到了县太爷睡过的床上。他立即就成了一根煮软面条。血流了很多。刘兰兰一看,立即让王芳打了电话要了医院的急救车,几个人都上了车。李虹看着刘兰兰,王芳看着李虹,最后目光都落到了李虹脸上。李虹低垂着眼睛,但是刘兰兰和王芳都看见她把黑眼珠指向了何平。
朱所长成了植物人。但是他不是因为喝酒过量,他胃里面的酒一点都不多。公安局来的是朱所长和刘兰兰的同事。
李虹小声对公安的人说:何平推了他。
何平呆呆地看着朱所长,他的脸和鼻子都特别红,有点紫。
李虹又说:我们问他刘艳艳让他弄哪去了,他不说,他就推了朱所长。
王芳说:是的。
刘兰兰也说是的。
公安的人问:刘艳艳是谁?
刘兰兰:是我二姐,以前报过失踪的。
公安的人立即把何平拷上了。
何平说:不是。不是。不是我推的。他说的时候满口散发出无法掩盖的全是酒气,连抢救朱所长手忙脚乱的药物味道都盖不住酒的味道。
公安的人说:等你酒醒了再说吧。
第二天早上,何平的酒先醒了。他要求见公安的人。公安局好多人都和他还有朱所长喝过酒。但是他们昨天晚上就看过了刘艳艳失踪的卷宗。他们一上班就开始开会研究。所以没有人关注何平。
九点多钟,在医院守候的公安人员回来报告,朱所长去世了。
会议室的人立即同意立案。
一晚中,李虹刘兰兰王芳把证词对好了,不多,就几句,多了就会有漏洞。
她们假装对何平在南京的情况一无所知,她们只知道朱所长刚从南京回来,是和何平一起回来的。
刘兰兰让人通知了朱所长的儿子,杨小丽也来了。朱所长很睡着了,刘兰兰抓着他的右手,朱所长的儿子抓着他的左手,刘兰兰一直流泪一直只说一句话说:我害怕。我害怕。我害怕。朱所长一直没有出现和睡着不一样的表情,和电影电视上所演示的情形一点都不一样。最后,测试他心跳的那个仪器显示他的心不跳了。他的脸被盖上了,推走了。
刘兰兰对朱所长的儿子说:你爸爸的钥匙你要保存好。他对你是有责任心的,他值得你怀念。她说的时候声音有几次出现了因为无法克制痛苦而发生的变异,不知道朱所长的儿子听清楚了没有,但是他一直对刘兰兰点头,表达着尊重。
公安的人立即延着朱所长的足迹去了南京,一看就全知道了,在刘艳艳失踪后不久,何平就到南京,立即和那个被刘艳艳称为小女的女孩子结婚了,似乎他们是未婚先孕,从孩子的出生时间推断,刘艳艳没有失踪的时候,孩子已经存在了。
刘兰兰说:二姐失踪的时候也怀孕了。
何平似乎吃不住公安的审讯,他说他知道刘艳艳怀孕了。但是他死活不说刘艳艳的去向。
不用再什么工作了,立即就要判刑了,何平说:他是认罪的,但是他可以将功赎罪。他知道刘艳艳在哪?
刘艳艳在徐州郊区一个不出名的尼姑庵里面。
公安的人带着刘兰兰,去了尼姑庵。刘艳艳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她没有生下孩子,她对这个世界感到绝望了。
刘兰兰一声不吭,她对前来接她的李虹和王芳点了点头。
何平被判过失杀人,有期徒刑2年。
朱所长的儿子得到了他那间房子里面的所有的红木家具。还有多个烟酒柜。
杨小丽很满意。她没有像刘兰兰那样痛哭。
方迪并没有对李虹谈刘兰兰家的事情。他沉默着,他的沉默似乎只针对李虹。李虹感到一种无法诉说的压力。她回到家里想和母亲交流一下,她想对朱所长表达她的内疚和歉意,想对何平表达懊悔。但是他们一个死了一个判了。都无法改变了。
李虹一到家,母亲说:你大弟回家了。去厕所了。
李虹说:他回家你怎么不通知我?
母亲说:他对象出国了,两人感情出现问题了。拿了证才出国的,现在要办理离婚手续,唉!
李虹说:那就办吧,离吧,乘没有孩子,有了孩子就麻烦了。妈妈你要同意。
母亲点点头,半天才说:你和方迪一?算了不问这个。对了你二弟找了一个上海姑娘。
李虹说:怎么找上海姑娘的,她们。
母亲瞪大了眼睛:是不是不好?
李虹说:不是不好,她们会和我们不一样的。也没有什么,也许是重感情的女孩子。
母亲说:人家都是平平静静的,怎么我们家都,你看看你们一个两个三个。
这时候大弟推门进来了:姐,你回来了?毛毛好吗?
李虹说好。
大弟说:听说刘兰兰的事情了。
李虹看了他一眼,没有说出什么话。
大弟说:听说方迪提拔了。
李虹说。是的。转头对母亲说:妈妈你做点面条给我吃。母亲出去了
李虹说:我和方迪不太好。你说我应该做?
大弟说:你们女人做什么事情总想得到男人的认同,而男人的事情你们女人已经认同了。例如方迪,他的事情你是默认的是默许的,你可以不做反应,你周围的人给方迪的也是默认,他认为他的行为是得到了许可的。你呢?你是必须先要得到方迪的认可,你才可以发生你的行为。我也明确的告诉你,你和方迪同样的行为,方迪不会默认更不允许。这就是你的出路。你别这样看着我,不仅是方迪不允许,你周围的人都不会默许,他们都会对你的行为表示出明显的反应,这就是男人和女人在男女关系中同样行为所产生的不同后果。
李虹想起郑家平说的,他提到过离婚这个词。李虹突然感到离婚是多么温暖的一个词,好像专门给她打开了一个路口。
大弟说:离婚可以让你在精神领域成为一个独立的人,但是,人在生活现实中。当我们想通了并且有能力超脱现实的时候,我们也老了。我身边好多人都这样,他们的舌头连后悔的话都说不清楚了。
李虹说:人应该随心所欲地去生活,离婚与否那是结果。人总是要死的,不能因为我们会死就不去追求。
母亲叫了一声说:吃面条吧。
过了一周,王芳决定去南京报到。她约了李虹去看刘兰兰。刘兰兰正在擦县太爷的床。
她们三个人一会儿她看她一会儿她看她。眼睛里面都有太多的东西,东西太多了,把她们的舌头压住了,她们说来出话了。
刘兰兰把盆里的水端走了。回来的时候笑了:李虹,这床你还要吗?
李虹想笑没有笑出来。
王芳说:送给杨小丽吧,给了她,省得她到处追杀同类。
刘兰兰说:你代表我去找她。
她说完也想笑,但笑刚露出来就结束了。
李虹说:你们说县太爷会和什么样的女人睡在这张床上?
王芳说:反正我没有和县太爷睡过。
三个人一起笑了。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