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踏过漫街的金黄,已来不及做那个怀旧的人。深秋的风雨中,姗姗而来的,是你纤长的身影。那些远去的风景,埋没在时光深处,无论你怎样视而不见,它依旧时时伺机向你的心灵出发,侵入你灵之暗河,侵入你呼吸,侵入你血液,直至将你容颜更换。
她走了,离开了第一次带她进入影视界的明星公司。一九二八年的深秋,上海的长巷深处,低鸣着的金色落叶,迅疾旋落,总是隐于胡蝶光芒背后的阮玲玉,果断选择了大中华百合电影公司,这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异常高兴的迎接了阮玲玉的到来。
某天,你走进电影院,你是否记得《****宝鉴》中那个有着忧郁气质的堕落交际花,是否看见《银幕之花》的爱情悲剧,是否想起《珍珠冠》和《劫后孤鸿》,这几部做派扭捏的欧化片,彻底抹杀了阮玲玉的古典和清丽,还有那部烂俗《大破九龙山》,就在这样的影片中,我们无法找到阮玲玉,的确,此刻的她,早已不识庐山真面目。
这是由大中华公司的海归们和百合公司共同打造出来的产品,而他们也只有上海影戏研究会的朱瘦菊作为他们的艺术总监,并且,他们糟糕的经济状况,时时阻挠着他们的发展,那时,阮玲玉肯定是失望之极的,平时刻苦学习的她,多么希望一个好的平台来施展,让自己张开丰满的羽翼,向高空振翅高飞。
其实,无论你的身心怎样的变换更新,在时光的江河湖海中,我们依然将升起风帆,向天边航行。大中华百合无论怎样努力,都掩盖不了它的千疮百孔,阮玲玉在这条船上挣扎的很无奈,难免颊上眉梢覆满悲思,但是,她只能忍受。泥沼的前方,必然是平坦大道。
都说平台直接影响到一个人的成就,很显然,大中华百合让阮玲玉变得可笑而又悲剧。虽然如此,但是,时来运转总是在危机中出现。此时,出身官僚的罗明佑,开始了跟有才却又经营不善的香港民新电影公司的合作,这家由有“香港电影之父”之称的黎明伟创立的公司,麾下拥有欧阳予倩和孙瑜两大才子。热衷于电影业的罗明佑在北方做的风生水起,于是就有了进攻上海的想法,大中华百合的灰色时光结束了,连同阮玲玉一起,被罗明佑的联华影业公司彻底吞并。大中华百合就这样消失了,而阮玲玉却正在冉冉升起。
阮玲玉在事业上的转身,是如此的仓促和决绝,相信她不曾为此落下泪滴,尽管她的爱情世界一直泪如雨下,可是,事业中的她,是坦然的坚定的。总是会不禁隔街凝望,发现存于高峰和江河的她,原是早已命定的美丽之说。曾经在一个低度徘徊,直到抵达某个高度,渐渐盘旋歌唱,那时,最美的山峰笑语欢颜。
电影的美景,就像花一样,一路旖旎,沿岸欢笑,电影《故都春梦》,让阮玲玉感受到了电影艺术的美,这部由孙瑜导演的影片,让她身处其中,曼妙舞动,就像停驻在花上的蝶,从此,她围绕你周身,如花间精灵,将最美的心声唱给你听,她是世间最美的白兰花。而她的绝美,的确是“诗人导演”孙瑜发掘的,在他的启示下,她无法变得平凡。
《故都春梦》虽然写的是北洋时期的故事,但它通过对一个家庭悲欢离合的细致描绘,揭露了官场的腐朽和黑暗,在当时仍不乏积极的现实意义。尤其与当时影坛盛行的武侠神怪片相比,选材立意更见其社会意义。通过此剧的编写,朱石麟的编剧才华也第一次得到了显露。
一身金色的阳光,她隔台而立,她饰演《故都春梦》中的**燕燕,照旧是风骚与媚俗,愁煞孙瑜导演。阮玲玉虽身为演员,毕竟未经受过专业训练,从前的演绎,都是临阵发挥,简单的喜怒哀乐,简单的艺术。可是高级知识分子孙瑜对影片的要求却非常高,他需要的不是大众脸,而是与众不同的银幕形象。
他告诉她:“程式化的表演是肤浅而有害的,演员一旦落入程式化表演的窠臼,就不能塑造出真正的艺术形象来,而只能使所演的角色千人一面;只有对自己所演的角色的性格、心理及其所处的环境地位发展变化都有一个透彻的了解和把握,才有可能将角色塑造好;而仅有这些还不够,这些只是演好一个角色的第一步,真正要塑造出一个令人信服的艺术形象,还有其他诸多因素……“孙瑜对她说过的话,令她终生无法忘记,她始终认为,因为他,才会有她的今天。
孙瑜导演尽管很惆怅,但他并没有讥笑辱骂她,而是耐心地帮助她分析角色,启发她对角色的心理进行体验,孙瑜的一席话是阮玲玉拍电影至今闻所未闻的,以往即使在张石川、郑正秋这些名噪一时的导演手下拍片,也顶多是让她“脸上要有虚伪的笑,心里要十分恶毒”而已,从没人要她在表演之前要对自己饰演的角色有如此详细的分析。
蕙质兰心的阮玲玉,第一次面临这种复杂多变的角色,这部由真实故事改编而成的电影,罗明佑和孙瑜希望寻找一个清纯脱俗的演员来演绎燕燕,阮玲玉的外形是符合的,但她的表演却是令人失望的。尽管如此,他还是让演员们提前排练,一遍遍重复演练,这一切,都是阮玲玉从前不曾经历过的。
因为对孙瑜导演的敬重,阮玲玉比从前任何时候都刻苦认真,在导演的指导下,她创造了非同一般的**角色,只为不让他失望。《故都春梦》是孙瑜的处女片,虽然故事情节不落俗套,一部关于**的红颜祸水的影像,但他对此片的严谨与苛刻要求,以及新奇的蒙太奇手法,使得此片依然大获成功。
人生就是一场不远万里的跋涉,经历了一切风雨的阮玲玉,如今与联华影业、罗明佑、孙瑜的猝然相遇,一切美好,一切圆满。过去那些无数悲鸣,奏成今天梦境般的旋律,是琴瑟和鸣,是美如天籁。曾经,她遭遇了那么多灰暗的过去,如今终于让她在事业那里找到一个好的自己。
虽然此片不能代表所有的成功,但是,阮玲玉总算走出来了,从此,她必将成为联华主角。有时候,突然想起她坎坷的过去,总忍不住凄然,在那么多的不平,不曾倒下的她,坚韧的一路走来,获得如今的小小成就,只能说,命运是公平的,没有人,将永远行走在地狱,只要你坚持,属于你的,终究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