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餐馆里头叫了几个家常菜,甜辣虾,红烧鲫鱼,糖醋排骨,冬瓜虾仁,西兰花炒扇贝。饭馆里人不少,热闹亲切却并不喧嚣。菜上的很快,苏芩给张夕夕叫了香米饭装上一碗顿在她面前。张夕夕愁眉苦脸地拿筷子拨拉饭粒,结果苏芩眼睛一瞪,她立刻乖乖地开始扒饭。苏芩看她闷不吭声地扒米饭,哭笑不得,给她剥好了虾尾巴放在她碗里,然后夹了块鱼肉又细细地挑干净了刺放在她碗里的白米饭上。就这样,苏芩伺候着张夕夕吃饭,偶尔加入自己男友跟栾曦的谈话之中。到底是医生出身,就是在餐桌上两人聊着的话题也逃不开血淋淋的场景。两人就师兄最近主刀的一台心脏移植手术开始蔓延开来,讨论起器官移植是否会影响人的性格。
“我在美国读书时曾经听教授说过一个案例。一个10岁的小女孩移植了一个被谋杀的女孩的心脏。之后她经常做噩梦,甚至梦见了那个女孩子被谋杀时的情景。凶手的相貌手法她都描叙地非常清晰,并帮助警方破了这个案子。”栾曦笑着说,“那位教授是‘细胞记忆’学说的忠实拥趸,他一直坚信人的部分记忆是存储在细胞或者DNA序列中的。不过我倒是特别好奇,不是有一些动物器官移植到人体的案例么。如果这样,那么人会不会变得跟动物一样。”
张夕夕突然想到自己许久没碰过的中学生物书上有一只长着人耳朵的老鼠。那只耳朵移植给人的话,那么这个人,会不会,鼠化?顿时毛骨悚然,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这些也许是巧合,还有心理暗示作用。”苏芩脱下了剥龙虾的手套,笑着接话,“中医里面认为,心之官则思。《灵枢?邪客》曰:心者,五脏六腑这之大主也,精神之所舍。五藏者,所以藏精神血气魂魄也。按照中医藏象学说,阳气未尽,藏象仍存在着,就会产生一系列的梦和暗喻。倘若这时候,外界又有意无意地给她心理暗示,那么就会出现好像灵魂附体的现象。”
师兄笑着朝苏芩拱手:“佩服佩服,不愧是苏芩。”
苏芩粲然一笑:“别开玩笑了。当初你们是怎么调侃我的来着。什么西医是马,中医是驴。中西医结合就是骡子。骡子没有繁殖能力,所以中西医结合是没有前途的。”
张夕夕脑袋里头乱糟糟的,埋着头一门心思地完成苏芩给她定下的一顿起码要吃下一碗饭的指标。也顾不上他们究竟说了些什么。
张夕夕吃完一小碗香米饭,栾曦的手机响了,他看了眼手机,没有接,迅速在键盘上按了几下。抬起头来对苏芩跟师兄微笑:“谢谢,下回有机会请你们吃饭,希望哥哥姐姐赏脸。”
苏芩笑了:“会有机会的。”
只几步远,栾曦跟张夕夕是走着去的。上楼梯的时候,他突然开口:“你不是说不吃海鲜吗?”
张夕夕愣了,而后一笑:“我又没说我不吃河鲜。”
“嗯。”
快进后台的时候,栾曦又没头没脑地问:“你的生日,真的在这个星期?”
张夕夕开玩笑道:“应该是吧,起码户口本上写的是。”
“生日快乐。”
“谢谢。”
张夕夕谢绝了他的邀请,并没有去后台,而是坐在台下等演出。她拿手指甲掐掌心,不是要刻意掐疼,而是一下下的,像是要给自己刺激一般。蓝色火焰是陵城一家小有名气的酒吧,不过张夕夕不知道,她也无须知道。张夕夕是循规蹈矩乖的不能再乖的好大学生。她坐在不起眼的角落里,眼睛只盯着自己的手发呆。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渐渐晚了,酒吧里头开始热闹起来。
酒吧的装潢颇有品味,很符合伪小资跟富二代们装腔作势的要求。不是所有有吧台的地方都可以被称为酒吧。有容貌英俊的服务生过来询问她是否需要点儿什么,热心推荐酒吧有上好的黑椒牛排跟恰到好处的梅子酒。张夕夕谢绝了他的热情,只点了一杯柠檬茶。她整个人陷在椅子里,手指一下一下弹着玻璃杯,默默地像是在想心思一般。如果苏芩看到了这样的场面,她一定会说她家多多在紧张,甚至可以说她正处于极度的恐惧之中。张夕夕将她的左腿跷到了右腿之上,仿佛这样可以让她的心口舒服一点儿。她喝了一口柠檬茶,后悔没有要求在里面加冰块,胃里翻涌的感觉压不下去。她猛地站起身,找服务生问了路,便往洗手间走。
洗了把冷水脸,张夕夕觉得自己好点儿了,她对着镜子里头的人微笑,又拍了拍脸,而后回到自己的位子上,没有再动那杯柠檬茶。不远处有人的脸阴了一下,抽烟的手狠狠掐灭了烟头。舞台上的演出开始了,烟雾缭绕,三个年轻的男孩子出来给众人打招呼。有女的尖叫,还有膀大腰圆的老爷儿们吹口哨。张夕夕听明白了这是场小型的室内演唱会,目的是为了推广他们的新专辑。
男孩子们卖力地演出,开场便是惊愕热舞,翻唱自某个韩国著名组合的舞曲。没什么不好,但也没有多少新意可言。炒冷饭是一种技术活儿,不是所有的翻唱者都能像杨宗纬一样轻易地超越原唱。她没有听清楚他们在唱些什么,太快了,来不及捕捉。过分热闹的编曲让张夕夕觉得头有点儿疼。她从包里拿出薄荷口香糖塞进嘴巴里头,慢慢咀嚼。薄荷的清香冲击着她的脑子,让她能够用勇气继续呆下去了。两首快歌之后,是一首抒情的慢歌。含情默默的美少年,深情款款地演唱着生离死别的誓言,恁是无情也动人。
主持人上台插科打诨,玩抽奖的小游戏。Boys下台去换衣服了。有人端着酒杯在过道间走,经过张夕夕身旁时,忽然撞到了她身上。张夕夕巧妙地闪了一下,那个男人整个人跌到了桌子上。她没有来得及庆幸躲过一劫,就发现自己落进了一个更大的陷阱里头。脊背碰到冰凉的硬物时,张夕夕心里头咯噔了一下。服务生惊叫了一声,然后酒瓶滚落,碎了一地。灯光闪烁,酒香浓郁色泽鲜亮的液体洒了一地的时候,张夕夕面色苍白了下来。
“小姐,你冲出来干什么?”服务员欲哭无泪。有管事模样的人闻讯赶过来,厉声呵斥服务员。年纪大概还不超过二十岁的年轻的侍应生结结巴巴地跟上司解释事情缘由:“我端酒准备去那桌,结果这位小姐突然跳出来,撞翻了盘子。”
有人好奇地往这边张望了一下,但很快见怪不怪一般兴致寥寥地转到了别处的风景。
他还说了些什么,张夕夕没有听清楚。她看了眼她原先坐着的位置,果不其然,那个莫名其妙的醉鬼跟毫无征兆地出现时一样又悄无声息地不见了。张夕夕知道自己着了别人的道了,她明白解释没有任何意义,索性横下心来,昂着头冷笑:“姑奶奶我阴沟里头翻船,竟然叫你们给暗算了。说句明话,你们想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主管皮笑肉不笑:“小姐你这话说的就怪了。又不是我们要你砸坏酒的。不过既然小姐如此爽快,您又是客人,自然要给您面子。这样吧,一口价,五万块。我们真的不是讹你,路易十三就是这个价码。”
张夕夕也笑了:“您讹人也得有个度儿是不是?要真是在地窖里头藏了五十年,舍得拿出来叫我砸着糟蹋。怎么每个人一开口都是皇家路易十三。原来极品名酒跟奥迪一样,在我们中国受众已经广阔到这份上了?就这个,勉强就是最劣等的人头马吧。”
主管像是没有料到一脸稚气完全是乖巧学生装扮的小丫头会说出这番话来。一时间,他有点儿摸不清张夕夕的底子。张夕夕也没再说话了。她的脑子在飞速地旋转,估计今天没有万把块钱是绝对脱不了身的。可老实说,她身上除了一张公交卡跟不到一百块的零钱以外,就身无长物了。
张夕夕拿出手机,还好,起码电池还剩下两格,可以打电话给苏芩求救。
Boys再度登台,这一次,他们转换成犀利哥的风格。依然是翻唱,过于急功近利的商业化乐坛,似乎所有的精力都摆在了尽快地圈钱之上,连新生的音乐都舍不得给予任何养分跟土壤。他们翻唱的是无数人翻唱过的老歌《有多少爱可以重来》。花样年华的男孩子,还带着些许稚嫩的嗓音,少年不识愁滋味,为求新赋强说愁地唱着:有多少爱可以重来,有多少人值得等待。
生命冗长而沉闷,他们才走了几分之一?爱情短暂而珍惜,他们是否来得及品味收藏。用冗长的生命去等待短暂的爱情,是不是过于天真。就算等到了,也不过是电光火石的几秒钟,它已经完成了发展终始的全过程,然后回归于永恒的岑寂。
当那个时候,我们又要用多少惆怅和无奈,去抚平爱情走后的伤痕累累的天真的灵魂呢。
因为双方并没有剑拔弩张,所以几乎没有人将注意力放到张夕夕的座位周围。她朝舞台上的男孩子们微笑了一下,转头看主管:“怎么,你想起来这酒到底值多少钱没有?”
主管有些恼羞成怒:“我们这儿都是明标价吗,多少钱就是多少钱,一分钱都不能少。”
“您要是不肯和气生财,那么大家只好请警察来维持公道。大不了咱们闹到法庭上去,把你们酒吧的监控录像拿出来看看。到底是谁理亏。别的不说,那边那么大一条道他不走,非得端着这么昂贵的名酒走这边这条窄路,难道贵店一向喜欢不走寻常路吗?我肯赔钱已经够仁至义尽了,您不能太得寸进尺。”
服务员立刻叫嚷起来:“小姐,你可不能冤枉我,把我卖了我也赔不起这酒啊。”
“哦,我不能冤枉你,就应该由你们来冤枉我吗?”
火药味渐浓的场面引起了客人们的注意。不少人开始探头探脑地往张夕夕的方向张望,但没有人真站起来说点什么。张夕夕今天穿了呢子裙装配长筒靴,标准的学院风打扮。她想是她自己错了,这样的装扮在酒吧里头过于扎眼,难怪会引起别人的注意,为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她隐隐的焦躁起来,后悔接受栾曦的邀请,后悔自己出现在酒吧里。她想,如果今天她乖乖呆在学校或者是去当苏芩的电灯泡的话,也不至于将自己陷入如此境地。
张夕夕不知道的是,就像那首诗写的一样,生活如网,天罗地网已经摊开。即使她今天安然无事,在宿舍里头安寝一日,所谓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该来的终究还是会来。
还在舞台上卖力地演出的栾曦并没有发现台下的异常。他深情款款地演唱着温情的老歌,沉浸在自己营造出来的音乐世界里头。反而是阿南最先发觉不对头。多多姐边上那两个男人呆的时间未免太长了一点,她没理由不喜欢自己这样的新鲜粉嫩的小帅哥,反倒是热爱那种入不了眼的货色。思想一开小差,该他演唱的部分就忘了。好在祖祖反应快,迅速地接了上去,帮他长了一小段。而后又借着转换位置的机会在他臀上踹了一下。台下的女人们立刻发出尖叫,恨不得将台子给掀翻。
就在这场小型的演唱会开始前不到一个小时,网上神秘的出现了一篇绘声绘色地报道:疑似同住兄弟爱人一念之间。然后这篇图文并茂的报道迅速地通过网络疯狂地传播开来。在酒吧里头的女人们就像疯了一样,掏出手机,拼命地给舞台上两位还不知情的主角照相。两人之间原本没有任何特殊定义的互动看在她们眼中也是暗昧无比,血红一片。
台上的男孩子们并不清楚事情的真相,在这样的狂热的氛围下,他们感觉身上的血全部都往脑子里头涌,就跟喝醉了酒一样,幸福而快乐。他们卖力地唱歌跳舞,他们拼命地想展示出平常刻苦训练许久的成果。可他们似乎还不是特别清楚,有的时候,裸露的上身会让他们赢得更多的鼓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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