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卉卉在回广东之前的晚上,又去见了阿郏。
在车上,她挂着一丝勉强的笑容说:“我回去了,请及时给我信息。所需费用我每月付给你。”
阿郏说:“我来见你这件事,太子爷并不知道。如果我说这仅仅是帮一个朋友的忙,你相信吗?”
“你是太子爷的人,岂有免费帮我的理?如果给他知道,你是会有危险的。”
“放心。我会找个适合的机会告诉他。”
“那么,今天就这样吧,抱歉我情绪欠佳,笑不出来。”
“没关系,这件事发生在谁身上,都笑不出来。”
“谢谢你!”
临下车时,于卉卉突然问阿郏:“你说,是不是我自己亲手杀死了她?”
阿郏一怔,无法回答。
又听她苦笑道:“人说性格决定命运,在我则是命运决定性格。”
阿郏拍拍她的肩说:“不要想太多,事情已经发生了。”稍迟疑了一下,他试探地问:“拿到陈玉东你打算怎么办?”
于卉卉听到这个人的名字,内心打一个突。沉默一会儿,她说:“这是我与他的私人恩怨,别人不必知道——知道太多不是好事。”
阿郏叹口气道:“自我打算帮你那一天起,这件事已经不是你一个人的事。”
“你能帮我的,也只有这么多,提供消息给我,剩下的,由我亲手操作。我已经走上这条路,不欲令关心我的人受连累。”
阿郏不作声,默默递了一支电话给她:“这支电话已做过处理,只用来与我联络。”
于卉卉接过电话,收进包里。
上飞机前,她紧紧拥抱明茵和瞳瞳。
明茵迟疑地跟她说:“卉卉,我欲领养瞳瞳,成为她正式的监护人。”
于卉卉不解:“你与志南将来会有自己的孩子。”
明茵落寞地说:“这件事我从来未与你讲过。”
“什么事?”
“志南不能生育。”
于卉卉噤声,她万万没想到是这样的。
明茵又恳求道:“你相信我吗?”
“我当然相信你。只是——”
“我会对瞳瞳好,你与敏敏所经历的童年,不会在她身上发生。只要有我在,瞳瞳便不会受那些苦。”
她没有理由再拒绝。她自己爱瞳瞳,也可以为她做任何事,然而她知道,她缺少的是明茵对这个世间的信任和耐心。
她蹲下去,将瞳瞳抱在怀里:“瞳瞳?叫阿姨,阿姨就要走了。”
瞳瞳乖巧地叫她:“阿姨。”
她的眼泪止不住的滚落下来。
回到广东是中午十二点半,她径直踏进办公室,走到业务组看了一遍,几个同事趴在桌子上小憩,一个女孩听到她的脚步声,急忙抬起头来:“于小姐你回来了?”
于卉卉抹了抹她电脑上的一层灰尘,看着她道:“你的办公桌多少天未搞过卫生?”
那女孩尴尬地笑了笑:“这几天比较忙,忘记搞了。”
“你们都知道公司不欲请专业清洁人员,因为这些事可以自己动手。”
那女孩看于卉卉不比往日可亲态度,收起笑容拘束地站起来:“于小姐,我知道了,我马上搞。”
于卉卉点了点头,走开去。
这时,其他同事也都抬起头,正襟屏息坐着,看到于卉卉向茶水间走去,只听她喝斥道:“谁把水直接倒进垃圾桶?不是有水桶放着倒剩水吗?!”
秘书赶紧跑过去收拾打扫,一边向她说:“于小姐,对不起,这可能是哪个人不小心洒进去的。”
于卉卉怒气冲冲回到办公室,砰一声撞上门。
忽听路翠走出来问是什么事,秘书悄悄向她解释,路翠忙安慰几位同事,又向她办公室走来。
听到她敲门,于卉卉在里面不应,她诧异地退回自己办公室,想不通是什么事。
下午,路翠忽然听到争吵声自于卉卉的办公室传来。
只听于卉卉吼道:“客户的图纸未经同意你就修改?你让我想起有一次我去吃饭,那个服务员一定要告诉我说她们的汤才是最有味的,将我把东西浸在汤里,我严正声明说我不要,她应要固执地让我吃她们的汤。你知道吗?你就跟那个服务员一样,不但不尊重客户的意愿,反而十分愚蠢!自作聪明!你就跟路边摊服务员一样的水平!”说完,只听啪地一声,文件夹被摔在桌子上。
牧之看她在气头,轻声向她解释,他说:“卉卉——”
“请不要叫我的名字!请叫我于小姐!”于卉卉怒气冲天,一挥手,看也不看杨牧之。
杨牧之显然也生气了,他怒道:“于小姐!我看你今天完全不在工作状态,明天我再来向你解释!”说完不等她回答,便夺门而出。
大伙看到他出来,只听于卉卉在办公室连呼:“反了你杨牧之!反了你了!”
路翠在自己办公室听着,这时听两个人已经谈僵,她急忙走出来,再去敲于卉卉的门,里面仍然没应,她便推门进去。
于卉卉看到她,闭嘴不说话。
路翠堆起笑脸向她道:“哟!于大小姐,谁把你得罪了?这一回来就差没拿机关枪将咱们都给毙了!是不是又跟徐源闹别扭?”
于卉卉听到徐源两个字,悲从中来,她颓然跌坐在椅子上。
她以为她会哭,只是此刻眼睛很干,挤都挤不出一滴泪。
路翠看她十分憔悴,整个人瘦了一圈,脸上又干又瘦,眼神时而迷茫,时而又射出精光来。
她走过去坐在于卉卉对面,帮她点了一支烟。
忽听于卉卉说:“我妹妹死了。我与徐源早已分手。”
路翠整个人震惊了,她坐在那里如石化一般,半响才说:“怎么会——”
“都是我的错。两件事都是我的错。”
路翠熄灭烟,走到她身边,靠在桌子上面对她,握着她的手,轻轻地说:“哭一场吧,哭出来会好一些。”
于卉卉反而笑道:“不知道为什么,我哭不出来了。”
路翠无语,她心疼地看着她说:“你还记得去年十月中旬的时候,你借走我一件凯司米毛衣,一直没还给我。”她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只好想了一件事情来说。
于卉卉一听,想了想说:“哦!是的,我一直忘记了这件事。”
“你喜欢就留着吧。”又叹口气道:“卉卉,你是否从未当我是朋友?”
“何出此言?”
“你发生这么多事,我竟然一直不知道。”
“不好的事情,何必又给太多人知道?”
“可是我不是那‘太多人’。”
于卉卉反握她的手说:“你相信我,许多事都是不知道的好。我就是太较真了,不懂得在不好的事情面前闭上眼。一个人再清白,不好的事看多了,也受影响,内心是不一样的了,即使他从未参与那件事。”
“可是在坏事面前闭上眼,不是自欺其人吗?”
“现在许多人写心灵修养方面的书,其中一个是‘自我暗示’的作用。只要你不断暗示自己你的前途美好,那么现实也会朝着你的意愿前进。也不过是一种自欺其人,但求有效。”
路翠听了说:“我自记事时,家母便告诉我她的这一秘技。如果现在问她现实可有按照她的意愿出现?她一定会肯定回答。因为她不能否认,否认了现在等于否认了她自己一生的信念。人是对自己做过的任何事都难以说‘后悔’的。”
“是。如果你问我,我也不后悔,只有面对现在这个溃烂的现实。”
“请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
于卉卉定了定神道:“听过《忘情》这首歌吗?那个歌手便是我妹妹。一天夜里,她到她培训班去,想不到突然失火。她当时正在那间小办公室,火球从她的窗户外跳进来,碰巧落在她的身上。”
路翠听完很震惊,也十分不解,觉得毫无逻辑,于卉卉有所隐瞒。她便轻轻问道:“卉卉,你不相信我?”
卉卉不看她,闭嘴坐着。
她又说:“任何培训班都是空荡荡的,要被火烧除非浇上汽油。必定有人确切知道她就在那间屋里,而又知道那间屋子有助燃物。”
她欲再去分析,忽见于卉卉的两眼冒出两团熊熊烈火,如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突然出现的一只猫,那只猫正圆睁着两眼寻觅猎物。路翠被于卉卉的目光吓得心里突突地跳,她战栗地摇一摇她的手。
于卉卉被从幻境中摇醒,她看到路翠坐在她旁边,恐惧地望着她。
她向她一笑道:“你分析的很对,公安也已判定是人为纵火。不要再提这件事,他们已经在调查。”
路翠还欲说什么,忽然止住,她忽然明白为何于卉卉刚才说,许多事都是不知道的好。
然而于卉卉自从上次自上海回来,脾气越来越暴躁。
这一天,自公司成立起便跟着自己的秘书向她提出辞职,理由是要结婚了。
她欲挽留她:“身为女人,婚姻是很重要,但是自立自强更加重要,你结婚后就不工作了吗?我给你半个月的假。”
“于小姐,谢谢你!真的不需要了。”
于卉卉看她不欲多说,便也不再相强。
路翠走来与她闲聊,直言不讳:“她并不是要结婚,而是无法忍受你。”
于卉卉惊讶:“我并无对她怎样啊?”
“现在大伙儿恨不得将你暴打一顿。”
“有这么严重?”
“哪个老板不讨员工的嫌?相信我,无论哪一个人,再八面玲珑,如果他死了,他的员工一样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