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茵的家是一处独立排屋式别墅,镂空铁大门,进去七八十米一条石子小路,两边植着草皮。于卉卉下得车来,冷不防看到门口停着两辆警车和一辆救伤车,铁门敞开,在草皮中间拉起了警戒线,她心里直打突,待要抓一个身边的人来问,大家都各忙各的,无人理她。她心上发急,待要冲过去,旁边一个公安将她一拦,本是无意,倒拐了她一个趔趄,手上拎的早点洒了一地,豆浆瓶子滚在一边。
她吸了一口气抓住那个人说:“我是这家里的人,请让我过去。”
那公安转过头来看她一眼,对着对讲机向里面说了,回头才要对她说话,只见明茵哭着从里面跑出来,抱住她痛哭,全身发颤。
于卉卉不自觉也跟着发起颤来,本是连日奔波,又缺乏睡眠,只觉眼前一黑,她急忙咬了咬牙,伸手拉住铁门,才没有倒下去。她拍着明茵,只说得一句话:“别怕别怕,有我呢。”
而实在她的内心已如薄冰,只待轻轻一敲便可粉碎。然而此情此景,令得她忍着一颗心,直直站着。
她握紧明茵的手:“明茵,怎么回事?”
明茵哽咽道:“昨天晚上志南没有回来,今天一早我起床发现他睡在沙发上,叫他几次没起来,我去看时……发现他人已经凉了,全身僵硬……”
于卉卉听完只觉一颗心沉到雪水底下,冷嗖嗖地狂逃着,牵动五脏六俯,她终于忍不住伏在墙边上大吐特吐,将早餐都吐了个干净,两眼金星乱冒。
她吐完方觉得稍有精神,明茵只呆呆地靠在铁门上,她擦了擦嘴巴,同明茵进到大厅里。
只见一切陈设并无变动,她忽然想起,急问:“瞳瞳在哪?”
明茵木头一样坐在椅子上说:“我让婵姐带出去玩了,待这里收拾停当再让她回来。”
卉卉虽然心里不放心,然而目前明茵这件事是首要急事。
沙发那边围着两个公安和一个医生,另有一个助手。她走过去,看到那医生已经验完尸体,正在向公安说着什么,另有两个人抬了架子过来,用一个袋子将尸首装了,抬到架子上,明茵在那边看到,疯一般地扑过来,披头散发,眼睛红肿,抓着架子不放手。卉卉看得心惊胆颤,急忙过去拉明茵,明茵的两手死死地抓住,手上青筋暴露,场面狰狞恐怖异常。
于卉卉正在焦急,只见明轩与李年博均已赶到,几个人将明茵连拖带拉的弄到另一张沙发上,卉卉倒了清水来给她喝下,才见稍稍镇定,只仍是哽咽难抬。
李年博一时间也方寸稍乱,额上几缕灰白头发垂在眼上,瞬时老态毕露。明轩跟在他后面,生怕他突然支撑不住。
公安简单向李年博说,死者死亡时间大约是夜里两点到四点之间,系中毒身亡,具体是中了什么毒还要再细验,据目前采到指纹,除去死者本人,就只有李明茵。
明轩听了两眼通红,他自然知道,这一项对明茵来说十分不利。
就有一男一女两个公安来,在明茵对面坐下来,女警说:“李小姐,请节哀。如果可以的话,我们要先对你做一些笔录,你也可以要求律师在场再回答。”
于卉卉不待明茵说话先说道:“一定要现在就问吗?”
那两人对望了一眼,女警又说:“早点问清楚了,好找线索对查案有帮助。”
于卉卉还要说什么,明轩走过来说:“我是她的律师,有什么问题麻烦请下午两点半再来。”
那公安也知道李年博在本市颇有财势名望,这女主便是其嫡亲之女,因也不便相强,起身告辞,临行告诫说一有什么事情请立即打电话给他们。
这时明茵统说不出话来,只是呆呆地坐着。
于卉卉略一沉思,向明轩说:“你在这里问明茵,让她将二十四小时的事情详细想一下,记录下来。我出去一下就来。”说完拿了明轩的车钥匙奔出去,只听引擎突突几声,她已将车飞驶出去。
于卉卉一路开去韩志南的公司。
上了电梯,看到总台坐着两个女孩子,见着她便问:“请问找哪位?”
于卉卉心想,看来这里还不知道韩志南的事,于是她说:“我是韩志南的妹妹,有事找他。”
一个女孩子笑说:“韩先生还没来公司,请你到会客室等一下吧。”
话刚落音,只见一个外表精干的短发女子走出来警觉地看一眼于卉卉,问总台的人:“什么人找韩先生?”
那女孩子忙陪笑道:“叶小姐。”
于卉卉心想此人必定便是明茵所见与韩志南一起吃饭的女人,她目不转睛看着她道:“我来找我哥哥。”
那女人上下打量了一下于卉卉,嘴角露出一个极不自然的笑:“倒不知道志南有这样一个妹妹,你从新家坡来?”
于卉卉不答,径从她身边走过去,直找总经理办公室。那女人紧紧跟在后面,看于卉卉打不开那门,她便将两手抱在胸前,似笑非笑地说:“韩小姐,他不在,钥匙在我这里。”
于卉卉忽地转头看着她,冷笑一声道:“他是谁?谁是他?”
那女人冷不防被于卉卉这样一问,她面上一红,恼羞成怒,说道:“小姐,请你到会客室等!”说完就待要转身走。
于卉卉一个转身堵在她面前,一只手撑在墙上挡住她去路,向她冷冷道:“跟我到会客室,有话问你。你若不去,不要想在此地有好日子过!”
那女人看到于卉卉的眼神,有一丝心怯,因也不想同事看到,便忍气吞声在前面带路去到会客室。
她将门关起来在椅子上一坐,闭嘴不出声,只定晴看住于卉卉。
于卉卉心下冷笑,想这个女人倒真沉得住气。凭直觉她与韩志南必定有染,虽不敢断定韩志南之死与她有关,但韩氏在本地本是外邦入住,多行事低调,可排除仇杀,韩氏财势颇厚,韩志南本人工作勤奋,并非惹事生非吃酒烂赌之人,也必不是为钱财与人结怨,只有一种便是情杀。这个女人明显将自己当此间老板娘,岂肯做小?必定是威胁不成而生杀机,再者,韩志南死于中毒,也是女人惯用手法。
因此于卉卉拿定主意,决意套她的话出来,便在她面前坐下来,看着她淡淡地说:“叶小姐是吧?”
对方冷冷地答:“叶琳。”
于卉卉仍然盯着她的眼睛:“叶琳,你可知道韩志南已死?”
只见叶琳听到这句话,瞳孔收缩了一下,嘴角肌肉轻微颤抖,半响说:“怎么死的?”
于卉卉突然站起来,伸手揪住她的头发,将她的头摔在桌面上:“你老实告诉我,你跟韩志南到底什么开始来往的!”
叶琳嘘唏呼痛,尖着嗓子叫:“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于卉卉看到旁边一个笔筒,她伸手擎出一支圆珠笔来,抵住叶琳一只下眼睑:“再不说我戳瞎你的眼睛!我说得出做得到,你不相信可以拿这只眼试试!”说着将笔用力在她脸上一划,立即一道血印子伴着蓝色笔痕浮在她的脸上。
那叶琳吃痛不住,已有些颤抖,她闭了闭眼,吸一口气道:“你放开,我都告诉你。”
于卉卉松开她的头,她握着脸跌坐在椅子上,头向后仰靠在椅子上,忽然笑了:“呵呵呵呵……我以为我叶琳算是最歹毒的,想不到有人比我更加狠毒。”她停了停,将头抬起来,接着说,“是的,我与韩志南有关系。我爱他,可以为他死。可是他说什么也不肯跟李明茵离婚,因此我恨他,我无法忍受他从我的床上爬起来再回到另一个女人的床上,在他结婚之前我就与他有关系,但是他不肯同我结婚……他结婚后,我原本打算就此一万两断,然而想不到放不下的仍然是我。”叶琳说到这里,眼里浮出一层水花。
于卉卉没想到,这个外表精明强干的女人,却是为情所困的一个人。
只听叶琳接着说,“于是我选择继续做这个第三者,可是,我越来越无法忍受,就逼他离婚,他竟然斩钉截铁地拒绝。所以今天听到他已经死了,我发现我心里竟然感觉解脱。是,我终于解脱,我终于可以不必再与另一个女人争,终于可以不用再担心他去睡到另一个女人的身边!”
“所以是你杀了他,你昨夜约他出去,在他的酒里下毒,再将他送回家,嫁祸于人,是不是!”
那叶琳又是一串笑声:“想不到你这么富于想象力,意想得出昨夜我与他饮酒,呵呵呵呵……”
于卉卉看她已近疯狂,便不作声,看她还会说出什么话来。
谁知叶琳忽然静了下来,她仔细窥视于卉卉的脸,突然说:“你说你是韩志南的妹妹?根本不是,你与他长的一点也不像,反而你与另一个人长的很像,你到底是谁?”
于卉卉以为必是上次梁远志来过韩志南的公司,这叶琳想必看出她与梁远志长得相像。听她这样说,不自觉冷笑一声不作答。
叶琳看她半响,渐渐露出恐惧的神色来,呆坐着不动。
于卉卉看到这个女人神情亢奋,时而歇斯底里地笑,时而瞪着布满血丝的恐怖异常的两只眼,恐怕再问不出什么。
这时叶琳忽然又冷笑道:“你们以为我杀了人,证据呢?找到证据我便伏法!”
正是,没有证据说什么都是没用的。
于卉卉悄悄开了手机录音,她再试探:“叶琳,我再问你,昨天晚上你与韩志南到底做了些什么?”
叶琳又是一阵笑:“一男一女在一起能做些什么?你不要告诉我你还是处女吧!”
于卉卉听到这里忽然心里一动,她便站起来,慢慢踱到叶琳身后,自她衣领中捏起几根头发,悄悄拿纸巾包了,放进包里,又站在她面前,冷冷看着她片刻道:“我相信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一个人做过些什么事,上天看在眼里!”说完摔门出去。
她急忙奔回明茵家,这时明茵已服了安眠药睡去,明茵和李年博在厅里坐着。
明轩看到卉卉说:“这里已通知韩继功一家,他们今天就来。你去哪里来?”
卉卉将包里的一缕头发取出,将明轩拉到一边说:“韩志南有外遇,那女人我刚才已经见到,昨夜韩志南与那女人在一起,你速打电话到医院,死者身上应该还有那女人的体液。”
明轩正待说话时,厅里的电话突响,明轩过去听了,走过来向卉卉说:“详细验尸报告已经出来,证实韩志南身上有另一女人的体液。”
“必是叶琳。”
明轩说,“刚才电话里讲警车已响号去带人。”
于卉卉此时才自心里舒了一口气,这样,明茵的嫌疑至少已减去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