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锡,在离开你的这段日子里,我依然习惯睡不着。这是很久以前就养成的病,孤独得无法愈合。我总是会想起许多东西,黑夜,酒吧,你沉默的背影,以及各种糜烂的画面。我试图去忘记,但是于事无补。还有我的母亲,我屡次想起她。她出现在我睡梦中的频率越来越高,孤独的盛装,老去的眼神,满是沧桑。我知道,我想念你,严重日久加深。我会很快回来,和你在一起。
她在手机里写下这段话,却没有发出去。天才刚亮。成木生已经回来过了,她知道。成爱也起过一次床,在卫生间里面弄了一阵,然后又回到了床上。她感觉得到,却是不曾睁开眼睛。就像,在凌晨浅睡床头的时候,是成木生抱她进的被窝。她感觉到了他的温度,却说不出话来。
睡梦中的情景再次浮现,她将头埋进被子里面。
穿着黑色衬衣的男子,身子坚挺,眉头却皱得深刻。这是良锡。他站在现在居住的地方,如同一把利刃般,带着锋芒。成爱在家,成木生已经上班。她觉得惊异,转而害怕。说,良锡,你怎么来了?他沉着一张脸,走过来,用力扯着她的头发,声音森寒得吓人,朝阳,你居然在这里?你居然和别的男人在一起,还有了孩子?原来你来苏州是为了他们,还那么长时间不回去。你给我听着,我绝对不允许我的人生出现背叛。她尖叫了一声,想要挣脱他的双手,却是徒劳。最后仰起头来,大声回道,良锡,你听我说。事情并不是这样的,我一直都想回去。成爱在一边看着这一切,却没有出声。他一个耳光扇到她的脸上,然后不解气地又踢了她腹部几脚,动作粗暴。腹部的疼痛感漫来,她苍白着脸,只得死死地抓住床沿,满脸绝望。男子抓住她的头发用力扯着,然后把她按倒在床上。自己也跟着压了上去。她惊骇莫名,全身的疼痛感忽然消失,只有恐惧占据着。他开始撕扯她的衣服,用力地带着暴怒的情绪,耳边隐约传来布条的碎裂声,以及拉链被拉开的声音。良锡,我求你,我求你。她用力挣扎着,并且大声呼唤,小爱,救我,救救我。在床头坐着的女孩依旧无动于衷,像是被定住了一般。她在瞬间失去反抗力,感觉内心疲惫而麻木,并且闭上眼睛,不再看近在咫尺的男子的脸。他吻着她,肆略而粗暴,嘴唇在她身上的各个部位流连,最后停在脖颈处。亲吻变成了啃咬,她觉得疼痛难耐,如同火焰的****。却咬牙不出声,默默承受,只觉心空如许。他进入她的时候,她感觉体内依旧是空的,像是冰峰的原野,升腾不起热度。她木讷地接受这一切。
没过多久便醒了过来,觉得心惊,梦里的那种感觉还残留在心底。见到良锡时的害怕,被他施暴后的空凉。梦中的这个良锡是她所害怕的,也是没有见过的,甚至想都没想过有一天他会这样。所幸,这是梦,一觉便会过去。但她依然觉得自己需要做点什么来抚平心中的不安感。于是,她在手机上写下了那段话。告诉自己,想和他走下去,并且会很快和他一起。
终是要离去的。她想。却在面对身边的成爱的时候,流下泪来。明白自己有诸多不舍,但是世事皆不完美,只能在此间做出选择。
电饭煲里面熬着粥,是成木生早上做的。她从卫生间里洗漱出来,叫了几声成爱,见其没有声响,便独自盛粥去了。成木生熬的是绿豆粥,打开锅盖,便闻到了香味。她觉得饥饿感翻腾,便迫不及待地盛了一碗,坐在床边,吃起来。味道带甜,入口留香。她清楚记得,他以前熬粥并没有这般好的。有时候一锅粥煮下来,水是水,米是米的,完全叫人丢失食欲。他在这两年真学会了不少。她想。
吃完粥后,她走进了卫生间。拿着里面的塑料桶,帮成木生洗起了衣服。平时,他的衣服一般是洗完澡自己便洗了。他说,这些不用你来,你照顾好小爱便是了。我的事情自己可以解决,朝阳。
将手伸入冰凉的水里面,她想起了他的这句话,感动莫名。他上班的衣服很脏,但换得并不勤快。许是习惯了,在她来了之后也是如此。他上班的时间也很长,一天都要十二个小时左右,而一个星期鲜少有休假日,就这般没日没夜的。她看着觉得难过,也一直想为他做点什么,哪怕是单薄的物质资助。但他一直拒绝,态度也是前所未有的强硬。他说,朝阳,在以前,对你我已是觉得愧疚,身为你的丈夫,却给不了你安定的生活,甚至连最基本的温饱问题都不能解决。但是,现在不一样了,生活虽然紧迫,但是有了很大的改善。至少我能够养活你和小爱了。
她拿起他的衣服反复搓着,双手冻得通红,却连眉头都未皱一下。
洗完衣服后,已经不早了。拿出手机一看,却是十点。她想着成爱应该饿了,便急切走出来,想叫她起床,没料到她已一个人坐在桌子旁边,喝着粥,津津有味的神情。
她看着,愣了好一会。直到成爱将一碗粥喝完,她才开口,说,小爱,你起床啦!本来我是要叫你的……但想到你生病了,便欲让你多睡一会儿。呃!身子好点了没有?要不要去医院?
成爱看她片刻,说,我得吃药,但是没开水。
感冒药?她问了一句,随后自我答道。也是,昨晚回来的时候,木生的手里好像拿着一袋子东西。是这个吧?她走至床边,在一凳子上拿了个塑料袋,里面装着一些小儿感冒药。
恩,是的。成爱回答,而后很带礼貌地说,阿姨,请您给我烧一点开水。
她怔忡一会,默不作声地拿起了烧水壶,从水龙头上接过水后,便插上插座,将它放在桌子上。
阿姨,我今天不想去医院了。我不喜欢那个药水味。成爱仰头看她,说,眼神固执。我不要去那里,在很小的时候我便不喜欢去。
她一愣,随后摇头,态度强硬。小爱,医生说了你今天必须得去。昨晚你发那么高的烧,把我和你爸爸都吓坏了。听话!知道吗?
我不要去。成爱低头,声音却更加坚决。
这不能由你。她一急,走过去用力拉着小孩的手,见其皱眉才松开。忽而软下语气,这是你爸爸吩咐的,你要听他的话。
成爱的面上一阵难过,却也没有反抗了。
她叹息一声,心里的异样感在延伸。毕竟还是孩子,再怎么固执也拗不过一个大人!
门突然被敲响,房间里面的女子错愕了一下,才跑去开门。
门外站着熟悉的人。扇又。她穿着一件米色的风衣,面容安静,藏着笑容。她的琥珀色眼睛里面写满清和。
你来了。女子看她片刻,走过去,轻轻拥抱。
是的,我来了,朝阳。她说。然后松开她,对不远处的成爱说,你好,小爱,还记得我吗?
成爱的目光在刹那间警觉起来,仿若某种如临大敌的小动物。
扇又依旧笑着,并且走了过去,说,我是扇又阿姨,我们以前见过面的。你不记得了吗?
成爱下意识地退了几步,目光依旧没有放松。
小爱,叫阿姨。朝阳走过来,温和说道。
被她们注视着的小孩踌躇片刻,终是轻轻叫了一声,阿姨。
扇又柔声应着,哎!小爱长大了呵!比我上一次见你时高了很多。朝阳,这小家伙确实长得很快啊!
朝阳没有接话,心中却是一阵折腾。她本应见证这个小孩的成长,和她一起。却因为自身的原因一而再再而三地离开她,将她冷落在这里。即便心中对她有着割舍不掉的爱,这却不能成为原谅和宽恕的理由。
她悄然叹了口气,看着面前的小孩,心头的思绪却无法平静。浓厚的感情,空洞的灵魂,以及不安于世的内心,都是纠葛。缠在一起,便无法化解。担忧互相叨扰,排斥着。
朝阳,我想和你出去走走。扇又说,就像在广州时那样,我们两个人。可以吗?
现在吗?朝阳问。
是的,我明天将回上海。那边请假请不动,今天是好不容易才说服了经理跑出来的。她说。
朝阳犹豫了一下,说,好吧!但是我得先将小爱安置好,还有她下午要去打吊针。
不用了。阿姨,我去小远姐姐那里。你们出去吧!成爱避开她们,兀自走到一边。
不行。朝阳皱皱眉头,你跟柯远非亲非故的,怎么好意思老麻烦她呢?
不是。成爱突然加大声音,表情恼怒。小远姐姐就是我的亲人,阿姨,我不允许你这么说。不然,我不会再理你。
她的眼神十分认真,小小的脸都皱到了一起。
朝阳为难地看她一会,眉头却皱得更紧了,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咬牙克制着,让它干枯在口中。
扇又走过来,蹲下身子,平视着成爱,说,小爱,你要和阿姨一起去玩吗?朝阳,我们还是带上她吧!
那好。她想都没想就应允了。
然而,成爱却固执着退了一步,避开扇又的目光。我不去,我要去小远姐姐那里。阿姨,我不会跟你们去的。
她依旧执拗,以最纯真最原始的方式释放着坚持着自己。她的明明带有警惕的眼神,却泄露着童真。这是朝阳在与她相处一段日子后发现的。小孩与大人终是不同,小孩固执得直接,不管对与错,而大人会拐弯抹角明枪暗箭地来。
她一直都喜欢这孩子,也在离开的无数个夜晚想到了成爱。但是,这种感觉不足以陪伴她,化解她的孤独与迷茫。因而一再要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