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凡把头埋在李伟航的肩膀上,闭着眼,喃喃道:“我好累。”
她的发丝搔动着李伟航的脸颊。
更像是在搔动着李伟航的心。他心里面无数个像是来自地狱的声音嘶吼着。
我就放纵一次怎么了?
又不是做什么对不起谁的事情!
我一个大龄青年,放纵一次怎么了?
打定主意,李伟航扶她出门,伸手拦了出租车。
6
时至今日,李伟航还是不得不承认,那天晚上李伟航动歪念头了。要是非得给自己找个开脱的说辞,李伟航只能怨那瓶威士忌,都是那点酒闹的,把李伟航身上邪恶的神经放大了不知道多少倍。李伟航是想鬼混来着,在会所搂着刘凡的时候就想来着。这是男人的本能,搂一苗条的姑娘在怀里,大夏天的,穿得少,肌肤相贴,哪个生理机能正常的男人能没想法?这属于生理上的刺激,李伟航那杆猎枪已经上了膛,随时可以迎接暴风雨式的战斗。
再说,是刘凡主动宣战的。她若不说她不想回去,也不会勾起李伟航内心的骚动。从上出租车,李伟航几乎是全程抱着刘凡,她始终软绵绵地伏在李伟航的腿上。司机问李伟航去哪,李伟航随口说,去丽君酒店。这还是管强常常提到的酒店。开房时候,李伟航站在前台,有点支吾,有点紧张,李伟航悔恨自己平时鬼混的少,这类事情一点都不轻车熟路。
8018号房。
八楼,应该会比较清净。事后李伟航分析了一下,当时李伟航的状态应该是处于一种心里忐忑不安的情况下,因为不安,所以会在潜意识里觉得,住的楼层越高,就越安全。
刘凡靠在李伟航的肩膀上,眼睛微闭。
醉也好,累也好,看起来都那么诱人。她当时对李伟航来说就像是一只柔弱的猎物,等着让李伟航大口地吃掉。进了房间,李伟航把“请勿打扰”的牌子挂在门上,然后将门反锁。那种时候,李伟航瞬间摆脱了自己平时以高雅、艺术自居的姿态,化身成了泯灭良知、丧失理智的低级流氓,禽兽,李伟航迫不及待,李伟航浑身发烫,李伟航忍无可忍。
李伟航呼哧带喘地把她扔到床上,自己也跟着跌到床上,她轻吟着,不知道在唱着什么调还是在哼着什么话,李伟航起来脱自己的上衣,解自己的皮带,越着急,反而挣脱得越慢。
李伟航的手机响了。
李伟航没理,皮带一解开,李伟航就扑到刘凡身上,掀她束进裤子里的上衣下摆。
手机不停的响。
李伟航扫兴地叹气,又从床上跳起来,提拎着裤子接起电话。
管强打来的。
他问李伟航在哪,李伟航说在家。李伟航问他有什么事,他说没事,就是打听一下公司这两天的动静,他听说李伟航接了兰海的广告,看李伟航进度如何等等,如此种种的无关痛痒的问题。李伟航不耐烦地跟他说,这些工作的事大可以明天到办公室详谈。管强对李伟航不耐烦很好奇,又郑重其事的问李伟航在哪,李伟航就郑重其事的回答他,在家。
一通电话,就像给李伟航断了一阵子氧,心里边那团火几乎奄奄一息。
挂上电话,转过身来,李伟航一下子呆了。
刘凡在床上的样子很迷人。
用销魂来形容可能更恰当一些。
她侧躺着,长长的头发散披在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她甩掉了鞋子,光着脚丫,像是一对玉洁冰清的莲藕。上衣她自己就除去了一半,想是昏睡中觉得热,又没办法完全除去。雪白的双肩露在外面,胸前尖挺的突出,活像初春的玉兰花一样娇艳欲滴。
李伟航难得平静下来的呼吸又急促起来。
李伟航伏在床边,轻轻地抚她的肩。她的微吟传进李伟航的耳中,刺激着李伟航全身的每一根神经。
李伟航低头去吻她的唇。
她没有反应。
李伟航想把我的舌头伸进她的嘴里,可她的嘴始终没有张开。
仗着胆子,李伟航伸手去碰她的胸。
刚一得逞,她的眉头紧皱,一手拨开李伟航,翻了个身。
李伟航本可以扑上去,从后面搂住她,在她毫无反抗能力之下对她施暴施虐,可是就是那一瞬间,李伟航也不知道被什么附了体,看着她的背,李伟航竟迟疑了。
晚风从窗口吹进屋子,让李伟航开始精神,睡意全无。李伟航坐起来,在床边杵着额头发呆,他在心里边想,要是真干了,李伟航这得算****吧,这是人干的事吗?李伟航忽然觉得自己恶心。半个小时后,李伟航起身,整理好衣服,离开房间,轻轻地关上房门。
在走廊里的时候,李伟航明显感觉到他的下半身似乎在对他发泄它的不满。
李伟航不禁笑了。自己笑自己。
李伟航估计,任何男人都经历过这样的挣扎。这是个充满诱惑和欲望的世界。
电梯从一楼上来,速度很慢。
这样的等待让李伟航有些不耐烦。
电梯门开了,里面一男一女。
其中一个,是管强。
说意外,也不意外,这里本来就是管强经常出没的地界。李伟航不也是从他那知道这间酒店的嘛。
和管强勾肩搭背的女人,李伟航不认识。
李伟航知道,他也不需要认识。
想必,管强怎么也估计不到会在这里见到李伟航,何况他刚还给李伟航打过电话。他张大了嘴,指着李伟航,半天没说出话来。
“你怎么在这?”李伟航问管强。
“你不是你在家吗?”管强问李伟航。
“你不是生病了吗?”李伟航说。
“你小子骗我?”管强说。
“你能不能回答我的话?”李伟航说。
“生病了怎么了?”管强说。
“生病了还来这种地方?”李伟航说。
“我生的又不是性病,为什么不能来?” 管强说。
对了,管强生的是牙病,和那事没关系。
人活着,就得饭照吃,爱照做。
管强一脸地坏笑。
开房这种事,是男人就都会心照不宣的了。
李伟航想解释,可是该解释些什么呢,似乎我最初来开房的目的和管强现在的目的是一个性质的。可是,李伟航确实是虚荣,就像刘锋总结的,李伟航就是那种在社会上终日披这伪善外衣的人。李伟航还是解释了:“晚上和客户吃饭,她喝多了,我帮着送过来。”
“什么客户还得送酒店?”
李伟航答不出。
“什么饭局能吃到这个时间?”
李伟航还是答不出。
“不会是那CEO吧?”
“别误会,我们……”
“这没什么的。”管强拍拍李伟航的肩膀,“这事再正常不过了。”
确实,这事再正常不过了。都是成年人,完全纯洁的感情,一般都只会记录在童话故事里。童话故事,一般都是骗小孩子的。
人不能太天真,尤其是男人。
天真就是无知。李伟航说。
管强呵呵地笑,天真不是无知,是乐观。
7
李伟航回到家已经很晚了。
尽管时间很晚,他却丝毫睡意都没有。
他拿起客厅的吉他,随便地拨了几个和弦,不成调。其实也很难成调,他已经很长一段日子没怎么静下心思来研究曲谱了。每次总是一个人心烦意乱的时候,拎起来不着边际地拨弄一阵子,拨来拨去都是以前印象比较深刻的几个民谣老歌,没点创新,也完全不讲究技巧。大部分时候,吉他对于李伟航来说更像是他的手指按摩器,每次拼了命似的在琴弦上摩擦,把手指尖勒出一道道深凹下去的印子,他就能在享受着过瘾般的酸痛麻木之间感觉到一丝丝的冷静。
冲凉时,李伟航把水温调到了四十度。这种有些发烫的水温打在他身上激发他理性的回归。浴室的蒸汽把狭小的空间映得如同云雾缭绕的仙境。李伟航伸手在镜子上抹了一把,把镜子上那层水雾拂去,然后呆呆地看着里面那个一丝不挂似曾相识的男人。
这么看上去,男人有些瘦弱,身上该有肌肉的地方平平如野,不该有肉的地方却略微显得肥腻,大有进一步膨胀的意思。湿漉漉的头发上,水珠一滴接一滴地垂下来,像是在一点一滴地跟李伟航诉说过去的种种,帮他反思,替他回忆。
李伟航开始反省自己的价值观什么时候跟自己的肚子一样开始有了腐败式的变化。
应该算是腐败。
就拿这天晚上的事情来说,作为他,一个之前总是自认为自己多么高尚,多么会坚守自己爱情观、人生观的人,自己平时坚守的那些所谓的底线,在美女面前,就这么轻易地完全丧失了,所有的原则、道义全部灰飞烟灭。跟个流氓似的,原始兽性奔腾而出。他的价值观念全然扭曲了,和社会上奢糜的风气一样,完全融成一体,他也成了庸俗之间的一个分子。
到这个地步,事情算是发生了。
在李伟航看来,的确发生了,即便他什么也没做。
如果算没发生,他带人家酒店干嘛?
刘凡,是李伟航公司的客户。一想到这里,李伟航就开始瞧不起自己,因为他在关键时候,竟然把工作和私欲混成了一滩。这是他以往最瞧不起的一种处理事情的方式。想得多了,李伟航觉得脑子像快爆炸式的疼。他觉得丢人,觉得耻辱,觉得这是一件不光彩的事,跟那些强奸犯没什么区别。他不想去面对这些事,想逃离这些纷纷扰扰,从这个领域,甚至是从这个城市消失,像个逃兵那样的消失,逃到天涯海角随便的一个角落,每天耕田度日,没人知道他,就这么终老到死。
当然,李伟航知道,天亮以后,他还要面对刘凡,即便是明天不用,后天也要。那些业务不终止,交流就不会完。事实上,让他接受不了的,并不是如何再次面对刘凡,而是他内心过不去的,属于他自己的道德底线。
刘凡对李伟航来说是个例外,是李伟航对爱情、对女人看法的例外。刘凡是第一个,让李伟航有男女欲望,却一早就在心里觉得他们不可能有未来的人。这倒是符合管强对男女关系的理解,这也是李伟航觉得内疚和纠结的根源。
不是他胆小,不敢放纵不敢玩,而是,他已经不再年轻,心也老了,放纵不起,也玩不起了。他听见秒针摆动的声音,像是时刻提醒他,他的青春已经消亡,他正一步一步地接近自己的墓碑。
而且,是孤独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