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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几场春风吹过,天便慢慢地热了起来。

韩箐填完最后一页表格,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一个人。最近轮着晓寒忙了,到她轮休的日子也不见回来,说是单位的事忙的很,领导取消了轮休,在日夜加班为投资考察的前期工作做准备,完善一些管理制度,因为过一阵子考察团的人就要正式进驻景区实地考察论证了。韩箐都怀疑这是不是晓寒因为他太忙而故意冷落他,琅琅也赖在晓寒的爸妈那儿不回来,韩箐突然好怕回到那个冷清的家去。他突然有些明白为何在他一个个晚归的夜晓寒会心情不好。韩箐坐在电脑前,思忖了良久,打开了电脑。

“秋云春梦,睡里消魂,为君惆怅君不闻”

屏幕上,是蓝玲儿给他的留言。韩箐看了看时间,是昨夜凌韩箐三点钟。韩箐轻轻地摇摇头,一声叹息从心底升起。

那夜,韩箐睡不着,便起来上网。有人发来一杯咖啡,然后说,“很晚了,注意身体”。在那个略显寂寞的夜,韩箐的心中生出一丝感动来。这个人就是蓝玲儿。然而这个蓝玲儿从不与韩箐聊天,却每天给韩箐留言。有时是一个图片,一个表情,有时是一句问候,更多的时候是古诗词。韩箐也是个爱好古典文学的人,在网络这个太过燥杂的世界,突然遇到一个用古典诗词来写意情思的人,韩箐埋藏于心底的情结被这个蓝玲儿重新激发出来。韩箐渐渐喜欢上了这种方式。况且,在一个个晓寒不在家的夜,白日里的繁华散尽之后,清冷和寂寞总会慢慢占据韩箐的心绪,而蓝玲儿的诗词中淡雅的文笔和古诗词特有的婉约总能引起韩箐莫名的感动。甚至在某个瞬间,凝望着屏幕上闪烁的字,心中竟会生出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来。这个像精灵一样的蓝玲儿,总用看似无意的话语触动韩箐的心思。他们虽不曾交谈,但那怕屏幕上只留下一个符号,也会彼此了解对方所要表达的情思。韩箐觉得蓝玲儿一定是个聪惠而美丽的女人。从最初的欣赏,到仰慕,到不知不觉言词之间所流露出的情感,渐渐地,蓝玲儿的诗词中越来越让韩箐读到一种不安来。

韩箐叹了口气,又把电脑关了。还是回家去吧,这些天忙着连衣服都没顾得上洗,趁着今天有时间,还是早点回家吧。韩箐整理了下桌子上的材料,准备回家,手机实然响了,他看了看号码,竟然是田思思的。

“喂,好久没见了,有时间吗,今晚一起吃饭好吧!”手机里传来田思思的声音。韩箐一迟疑。自从那次和田思思相遇,他着实有些意外,他没想到当年那个温柔、清纯的田思思竟然充当了第三者,破坏了别人的家庭,然后堂而皇之地成为人家的老婆,说实话,他对这样的事感到耿耿于怀,他不喜欢破坏别人家庭的女人!虽然后来田思思约他一起吃了几次饭,但他都是为了晓寒工作调动的事,有些勉为其难,田思思也许觉察到了,以后也没再约过他。但不久他却想通了,每个人都有追求更好的生活的愿望,每个人都有自己人生的际遇,谁也无权评价谁的选择!谁规定没有结婚的女孩子就不能去爱已婚的男人呢?况且感情的事谁能说得清呢?

“怎么,不方便吗……“田思思听出了韩箐的迟疑。

“哦,没……“韩箐想起前一阵子对她的冷漠,有些不好意思,不管怎么说,晓寒的工作调动还指望她帮忙呢。况且回家也是一个人,不如一起去吃饭,也顺便问下晓寒工作调动的事倒底行不行。

十五分钟后,田思思开着她的那辆红色本田来到韩箐的办公楼下。

“去那儿?“田思思问。

“今天你挑吧,我请你。“韩箐说。

“呵呵,真的吗?那我可得好好想想,那儿有鲍鱼、熊掌……”田思思夸张地冥思苦想。

半个小时后,车子停在了一处并不是很显眼的门楼前,韩箐从车上下来,上上下下打量了下说,“这就是你说的有熊掌的地方?”

“嘿嘿,你还真想着我会趁机宰你一刀啊?我们又不是外人,找个清净点的地方随便吃点就行了。”

“呵呵,你还是那么善解人意。”韩箐突然有些感动,也许此时的田思思,才是当年那个淳朴善良的田思思。

这个饭店在外面看并不起眼,但进到里面才发现其实很有风格和情调,中间是一棵大树,一张张桌子用花藤隔开,每一张桌子上,一个简洁的花瓶里都会插着一支玫瑰,只是颜色不同,红的像血,粉的像雾,蓝的高贵,白的典雅,黄的浓烈……音乐轻柔而舒缓,也许吃饭还早,客人并不多,有几对情侣模样的人坐在各个角落,韩箐和田思思坐到了临窗的桌前,

“呵呵,看服务员对你那么熟悉,你肯定是常客了?”韩箐环顾了下四周。

“怎么说呢,我很多个下午都是在这里坐到天黑的……”

“很多个下午?你不用每天回家做饭吗?”韩箐感到疑惑。

“以前做,但做了也没人吃,后来就渐渐地不做了……”

“你老公呢,不回来吃饭吗?”韩箐问出这话后就觉得自己有些傻,现在那个当官的人还会回家吃饭啊?况且田思思有意无意提供的信息,足以说明她的老公也是属于“家里的饭基本不吃”这一类型的,韩箐觉得他的这句话有明知故问之嫌。

谁知田思思却竟毫不在意,她笑笑说,你听说过现在官场的几句顺口溜吗?家里的钱基本不花,家里的饭基本不吃,家里的老婆基本不用……呵呵,这什么人总结的,真够经典的……笑着笑着,突然眼圈就红了。

韩箐本来是在心里想着早知现在,何必当初呢,但一看到田思思红红的眼圈,心一下子就柔软起来,他记得,当年她去劝田思思不要放弃学业时,她也是笑着说,呵呵,你别劝我了,大家的好意我知道,但学习对我来说已很无所谓了,考上了大学又能如何呢……她笑着笑着,就哭了起来……她说其实她真的想继续读书,她喜欢读唐诗,喜欢读宋词,喜欢一切与文字有关的东西,她说她其实想当一个女作家……但她还是走了,义无反顾.她是在韩箐面前第一个流过泪的女孩子,所以,以至在以后的很长时间里,韩箐只要一看到女人流泪,他的心就会轻轻一疼.

“这些年,你过的还好吧!”终于,韩箐直面了困惑他多日的问题.他一直不愿问起这些年她的生活,他觉得一个男人问一个女人这些年好吗,这简单的五个字, 却容易让人引起误解,似乎隐藏着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从来不曾淡漠的记忆,这些年好吗?心疼?怜惜? 怀念? 总有着让人想入非非的暧昧.所以,韩箐不提及她的生活,她的故事,但今天,他却轻轻地问了一声,这些年你过的好吗?

其实这个世界上有些事并不能简单地用好与不好来分界,什么是好,是什么是不好,每个人心里的标尺不同,对于一天疲于奔命的人来说,能如田思思一样每天坐在饭店看落日散尽,该是一种奢侈的享受了吧,对像晓寒那样的女人,能和老公孩子每天坐在一起吃饭就心满意足了吧,而对于像田思思这样,天生有着一颗不安分的心的女人,什么对她而言才是好呢?田思思说,她的生活无所谓好与不好,本来当初和他好也就看上了他手中的权力与他的钱,他能轻而易举地给她找个省心又省力的工作,她在给他当情人之前,换了一个又一个的工作,那些日子,她都是吃了上顿不知道下顿饭在那里,直到有一天她在酒吧推销酒时遇上了他,在她同意当他的情人后,他把她弄进了他所在社区的文化宣传站,她喜欢那份工作,有好多的书是她当初根本买不起的,他也有能力帮她家里给她弟弟娶上媳妇,要知道,早在几年以前,农村娶亲的彩礼就已经让只靠在地里刨食的人望而生畏了。

她本来是不想破坏他的家庭的,但是那个女人,就是他的前妻一次又一次地找到她,漫骂、撕扯、打闹,甚至找了亲戚冲到她租住的房子砸坏了所有的东西,她坐在水泥地板上,一缕缕头发零乱地粘在脸上、脖子上,冷眼看着那个女人声嘶力竭地咒骂,心时蓦地就产生了一种念头,她要取代这个自以为是的女人!那年,她不过十九岁,她有青春和美貌,有白晰的皮肤和高耸的胸部,而那个女人快四十岁了吧,她的心在做出决定的那一该,有一丝残忍的快感油然而生,她竟很喜欢那种感觉。

其实事情真正解决起来,并没有太费周章,那个女人走了,走的时候狠狠地盯着田思思,足足有一分钟,然后说,你也有老的一天!呵呵,其实不用等到老的那一天,他因为生活作风问题被领导谈话,升迁的机会也就此错过,一直在局级单位徘徊,去年又被弄到比较闲散的旅游局局长这个职位,他虽然嘴上没说,但田思思知道,他的心底对这件事从未释怀,一个男人如果在仕途上不如意,很显然就将生活的重点放到了女人身上,酒吧、KTV、桑拿房有的是比她田思思更年轻、更漂亮的身体。但田思思和他的前妻不同,她对这事看的很开,他本来就不是她一手培育的果实,只是一个偶尔的机会从别人的篮子里捡回来的,既然能被她捡来,那也就可能被别人再捡去,好在这个男人知道他的年龄经不起折腾了,对田思思的不闻不问归结于田思思的大度和隐忍,心里也生出一点欠疚来,所以他无论在外面怎么折腾,但回家对田思思却也极好,至少,在物质生活上,给了她很充足的物质保障。而田思思早已不再是当初那个怀揣梦想的人,对工作也失去了热情,她自己也开了一家店,雇了人来打理,她只作甩手掌柜,挣的钱除了给娘家寄些,剩下的也够她自己零花了。随他去吧,至少在这座城市,有我田思思的一个家。田思思常这样安慰自己。

暮色渐起,透过茶色的落地玻璃窗,大街上的霓虹灯已亮起来,把行色匆匆的人照的光怪陆离,韩箐不知如何开口,该安慰、该同情?似乎在此刻都不合适,他默默地喝着酒,田思思笑了,“呵呵,不过我从不后悔当初的选择”田思思端起面前的一杯酒一饮而尽,“不用为了生活四处奔波,是我从小对生活报的最大的愿望,所以,你也不必对我的生活有任何的褒贬!我更不需要同情!”。韩箐也笑了,说思思我们喝酒吧!

韩箐回到家,连鞋也没有换,就把自己重重地扔到了床上,眼睛盯着开花板,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又翻身起来打开了电脑,意外地没有看到蓝玲儿的留言,韩箐心里竟有些说不出的失落。他又把自己扔到了床上,才突然想起,他竟然忘了问田思思晓寒工作调动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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