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寒走出楼门,长长地舒了了口气,心情却不由地低落下来,她漫无边际地走在街上,店铺里的音响喧扬着大甩卖的特大好消息,夹杂着声嘶力竭的流行歌曲,一派喧闹和繁杂,人们行色匆匆,晓寒却不知此时她能去那儿。她半闭着眼睛,抬头看看那一抹阳光,想了想,从衣袋里拿出手机,找个号拔了过去,“喂,忙吗?呵呵,想你了,我们去茶楼喝茶吧,好久没见面了,聊聊……你知道薛妍回来了吗……你打电话叫她一起来吧……老地方,我等你们!”
茶楼里人很少,服务员将晓寒引到一处临窗的坐位处。
“碧螺春,先上一杯,还有两杯人到后再上。”晓寒对服务员说道。服务员退了出去,随手合上柳枝编的屏风。
暖气很足。透过淡绿色的玻璃,街道上人的神情模糊不清。
晓寒刚喝了一口茶,屏风被拉开,蓝澜闪了进来。“薛妍呢,你联系了没?”
“来了,我打电话时她正在睡觉呢,这会先去洗手间了。”
“她看病的事怎么样了?”晓寒关切地问。
“我也没问呢!”蓝澜双手端起晓寒的茶杯捂在上面暖手,又把脸贴到玻璃杯上暖了暖。
“至于吗?有多冷啊?”晓寒看她里面只穿件低领毛衫,外面穿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小棉袄,“你啊,是要风度不要温度啊!”
“你也不问问我好不好?”蓝澜瞪着大眼睛抱怨。
“你?不问也知道你很好!”晓寒笑起来。
“错,我也很不好!”蓝澜一本正经地说。
“你不好是自找的!”随着说话声,薛妍拉开门走了进来。
“啊……这是什么人啊,这样说人家,受伤了……”
晓寒笑着抽出张纸巾递给举着湿淋淋的手的薛妍,“蓝澜说你在睡觉,没打扰你吧!”
“你客气什么啊,她睡也睡不着。”蓝澜看着窗外,头也不回地说。
“呵呵,还是蓝澜了解我啊!”薛妍笑着说。
“薛妍,这次去看病,检查清楚了没?”,晓寒知道前几天薛妍和李明去了北京。
薛妍点点头。
“那倒底是你的问题,还是李明的问题啊?”蓝澜插嘴。
“是李明的问题……”薛妍轻轻叹了口气,向后靠了靠,随手端起茶抿了一口。
晓寒和雨睛一怔,“怎么会啊,看他人高马大的,身体那么结实?”
“这事与身体结不结实没关系啊!”薛妍幽幽地一叹,“我把结果还没给爸妈说,我怕说了,爸妈一下子接受不了……”
“那李明自己知道吗?”蓝澜问道。
“恩,检查结果是他去拿的,大夫还找他谈了话。”
“他什么态度?”
“他?自从知道结果,要么沉默不语,要么双手抱头,使劲地揪自己的头发,一遍一遍地对我说对不起……我都要崩溃了,一边得安慰他,一边还要瞒着爸妈……这人怎么这么难活啊!”薛妍的眼圈红了起来。
“这有什么啊!没孩子的人照样活得很好,真想不通,干嘛非得有个孩子啊!”蓝澜大大咧咧地说。
“可我们家的情况你们是知道的……”薛妍很无奈地说。
晓寒和蓝澜突然不知道该怎样安慰她才好。
薛妍的父母属于走在时代前列的人,早些年因所在单位不景气,早早地下岗开创事业,小有成就,在市区购置了不少的房产。其实薛妍的父亲在和薛妍的母亲结婚之前,曾有过一次婚姻。当时前妻在乡下,不知道当年是因为薛妍的母亲以爱的名义充当了第三者,还是薛妍的父亲和前妻本就心存介蒂,总之,两人离婚了,离婚时前妻已经有孕在身。薛妍的父亲和母亲结婚后生了两个女儿,一个就是薛妍。一个是薛妍的姐姐,早就嫁人生子了,也有个可爱的女儿。姐姐未出嫁前父母就对她姐妹说的清楚,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嫁出去的女儿不继承她们的财产。留下的女儿要和父母一起住,赡养父母,也理所当然地坐拥他们所有的财产,你们姐妹必须有一个留下来,你们想想,谁去谁留!
“我嫁!”姐姐抢着说,其实谁心里都明白,留下的人只能是薛妍。姐姐有一份不错的工作,而且已经有了对象,是她的同事,家境也很优越,更重要的是,人家只有那么一个儿子,当上门女婿是根本不可能的。父母也希望薛妍能留下来,他们觉得,薛妍的性格柔弱一些,更需要做父母的给撑腰。于是,薛妍便选择了留下来。似乎父母对上门女婿的要求考虑的要更要多一些,虽然相处了一个又一个,但都不是那么太适合,所以薛妍的婚事也就一拖再拖。那一年薛妍和蓝澜来晓寒家玩,临走,二岁多的琅琅认真地说,阿姨,你们下次来时把孩子带上来和琅琅一起玩吧?晓寒和韩箐一脸的尴尬,倒是蓝澜爽快,“我们还没结婚呢,那来的孩子啊,谁像你妈,早早地上了贼船!”
在琅琅闹过笑话不久,薛妍便遇上了李明。那个夏天的一天,薛妍去外面吃早点,然后给爸妈提了包子和豆浆,突然被一辆自行车从后面撞了下,穿着高跟鞋的脚一歪,便倒在一边的台阶上,因为早上街上行人比较少,骑自行车的那人还没等薛妍反应过来,早就逃之夭夭了。包子豆浆洒了不说,脚崴了,胳膊上还划了一道口子,薛妍又气又痛,不知怎么办好,这时,李明正好也骑着自行车准备去上班,看到了这一幕,他停下来,跑到附近的药店买来了创可贴,又用自行车送薛妍回家。薛妍和李明的相识就像是某一部电影里很老套却又很浪漫的情节,所以,薛妍对此颇为沾沾自喜。不久,她们就结婚了,住进了薛妍家那座漂亮的大别墅。李明不但人长的很有型,心眼好,而且很勤快,最重要的是和薛妍很相爱,所以也深得薛妍父母的喜爱。
婚后的薛妍和李明是形影不离,就是上班,也是李明先送薛妍到单位,然后自己才去上班,当然,那辆自行车早就换成了那部白色的现代了。薛妍的父母看到薛妍幸福也很高兴,但又觉得心愿未了。招个上门女婿为地是什么啊?还不是希望能给他们生得个儿子,让这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的家产不落外姓之手啊!可事情总难事事遂心,转眼薛妍已经结婚两年多了,可薛妍的肚子还是没有动静,不说父母,就连薛妍、李明自己也觉得着急,他们身上的责任自己更清楚。从年初开始,大大小小的医院看了许多,乱七八糟的药也喝了不少,可就是怀不上。眼看又到年底,薛妍的父亲拿出一笔钱说,这样乱喝药也不是个办法,还是去大医院检查清楚,你们两个都得检查!于是,李明和薛妍便请假去了趟北京。
“你们说,这结果我怎么跟爸妈开口啊?”薛妍为难地说,“如果是我有问题,倒也罢了,毕竟是我是他们生的,也怪不得我,可偏偏是李明,唉,这让我爸妈怎么接受啊……
“你爸妈如果知道了,会不会让你和李明离婚啊?”雨睛问,晓寒忙捅了捅蓝澜,“你这乌鸦嘴,什么都说,有没有孩子有那么重要吗?”
“可在我们家孩子就是那么重要!……”薛妍说,“我现在也不敢肯定他们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不过,我不会和李明离婚的,命运和我们家开了个玩笑,这不是他的错!”虽然说的很轻淡,但唇角却是无法释然的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