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一路驰衡到宫门口，侍卫拦下，白药下车，随公公步行。
宫城高立，时时一对卫兵从面前经过，宫城之内，金殿琼台无数，看来都一样，仿佛不管往那一方走，都是一个地方。白药不禁想起人们常说的深宫锁清秋。
金殿之外，殿内公公高宣召见。
白药入殿来，大方的四向张望，大殿里，数一数，只有十数人分散在殿下两侧，大殿之上，那一天下之主，正位坐在龙椅上。
“大胆，朝堂之上，不得放肆！”
近身公公喝止，皇帝摆手制止，略带兴致的看着殿下女子。
这就是近来解了全城疫疾的女神医，年纪轻轻，竟已经身怀回天医术。
白药也仰望向殿上坐着的人，一时大殿之上，无人出声。
“朕听闻，近日南图来了一位奇女子，身怀旷世医术，在城中广施药粥，化解了一场百年难见的罕世之疫。”殿下静了一会，天子在龙椅上问道，“可是你？”
白药点头，自然的回道：“是了。”
“年纪轻轻，怀不世医术，想必平日里，师辈管教的颇为严厉。”
“白药自幼孤苦，无家无故，不过涉历江湖时，阅得几本医书，恰巧能用在疫疾上，才误打误撞化解了这场疫灾。皆不过巧合。”
天子听得，龙颜微皱，不悦反问道：“白姑娘先后医得戴估取、飞雁的病疾，已是证明自己的医术。朕还听闻，随你同行还有一女童，你可还喊她姑姑。”
白药心当，平静下来，回答道：“自是，那女童是我妹妹，名白咕，小名便唤做咕咕。”
天子眉额皱的更浓，转话道：“白大夫有此等医术造诣，却止于几本医书，未免惜才。太医院藏纳天下医典、药典，各有名药珍圃...白大夫可以日常在太医院里阅览，与太医们交流，日精医术。”
“白药自小习惯了住天下处，遇不知事，见陌生人，在白药所见，非是天下不足以安身，非是天下人不足以当病。”
天子不怒反笑：“哈哈！好！好一句非是天下人不足以当病，若朕有意封你做一个侯爵你可愿意？”
此言一出，在场大惊。女侯爵历来少封，当朝更是无，若封了，这就是当朝第一个。
白药苦笑摇摇头：“陛下，民女不愿。”
“成了侯爵，封田千亩，赏银万两，家仆百人...”
白药摇摇头，直当的回答：“不愿。”
殿内静了许久，没人敢出声，白药抬起头看上，天子坐于龙椅之上，姿态随意，略带兴致的看向白药，竟是一丝看不出怒意和不悦。
“真如皇姐所说，是个奇女子。”天子一言，殿侧里走出一人，仪态雍容，身服华贵，不似日前的轻妆简衣，正是南飞雁。
飞雁走出来，向殿上微微弓礼，皇帝免礼，飞雁道：“皇上，白神医救了满城百姓，化解这场疫疾，功不可没，若是不封赏，与情与理都说不过。不然封做郡主，也能安民心。”
殿下又一阵骚动，不过十数人，已经意见相左，意外的天子直言一句：“准！”
白药要拒，飞雁凑近来道：“妹妹与我结拜，便已是郡主身份，只是差个封冕而已。”
“只是封号，当封何好？”天子思。
“陛下，这封号民间已有传开。”
“问闻爱卿有主意？”
问闻要人向前一步，回道：“近来民间，街道小巷至大甲商道，从稚幼小童到高龄老妇，无不再传济世仁医，慈善怀心。”
“济世怀心，济世仁心...”天子念念，道，“好！便封为济世郡主。”
退出朝堂，出了大殿，白药追上太傅。
“郡主找老臣可有事？”
“可以的话还请就叫我白药吧。”
“老臣不敢。郡主可是有问？”
“太傅可认识问闻无言。”
“回郡主，正是犬子。”太傅答道，白药不无惊奇等待下文，“犬子昨日修来的家书里，曾提到过郡主，今日一见，确如犬子所言非凡。”
白药听闻只是微笑，太傅问道：“不知可否向郡主打听一个人？”
“太傅请说。”
“不知郡主可见过一位叫白冰的女子？”
“抱歉，并未曾听过。”白药摇摇头，好奇问道，“是故交吗？”
“并非，只是以前听闻过这个人的轶事，也是一名女神医，同是姓白，许郡主或会有听过。”
“宣南威王觐见～”大殿之上传来公公的高宣声。
十几人匆匆从广场外走来，一威猛男子居于正前中，身后随着十数人，皆穿着官服，疾步匆匆。
一队卫兵拦下众人，男子吩咐下，只身前来。白药随公公出门，南威王遇白药，微微点头示礼。白药回以微笑。
“极天见过太傅。”南威王到太傅前停下，礼道。
“老臣见过南威王。”问闻要人回以礼。
“太傅，近来无言可好？”
“劳南威王挂念，犬子自侥幸考过大学士后，知自识不足，正在家中苦读...”
“无言正值年少，当多出去历练历练，太傅还请不要太苛刻。”
“南威王言重。南威王还要见陛下，老臣不便打扰，先行告退。”
南威王进殿来，殿里已无他人，天子从龙椅上下来，一路快步到南威王面前，给上一个大大的熊抱，逐道：“极天，你可有阵子没回南图了，皇姐她日夜挂念你，皇姐前段时间还染了疫疾，幸得遇一女神医化解...”
“皇上，这些臣弟都知道。”南极天打断道，“臣弟此番来，是为青观山一事，青观山乃龙脉所系...”
天子禁言，四下所观后，道：“朕知青观山一事，已交由宇文去查。”
“皇上...”
“龙脉所系，同于社稷，朕必不会轻视。”天子道，“北方夷族近日蠢蠢欲动，边防将领送来加急文书，百军独缺一将帅，朕欲派你前去。”
“极天初任南威王，不懂领军打战之法，只怕耽误了军机...”
“极天，你与我不同，我自幼在宫里长大，学得都是书面之说，极天你从小随叔叔南征北战，是大将之才，若是将你埋没了，我岂对得起瞑目的叔叔对你的栽培。”
南极天睁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男子，刚一番话里，一国天子字字句句里称自己为我。那一刻里，两人不再是君臣关系，而是回到幼时的兄弟之亲。
“臣弟，万死不辞！”
“好！那这虎符今后便交由你保管，三军之内，任君点将。”
......
在城外，白药与飞雁辞别：“可以了，姐姐，接下来一段路，就要出了城郊了。”
“那好吧，姐姐送到这，妹妹收好这个。”
白药接来物件，是一个沉重的纯金铸牌子，两面共印有“济世郡主”四字。
“妹妹现在已是郡主身份，各地府衙见了这令牌，皆是要听你一言。但令牌一出，难免引来肖小之徒的窥窬，所以这令牌一定要用到紧要关头。日后妹妹若遇上什么困难之事，只需在各地府衙一示牌子，他们便会通报回都，姐姐便会知道。”
“妹妹不愿收金银宝饰，那这块白玉便当是姐姐私相赠予的吧。”飞雁从项上解下白玉坠递过。
一块圆环的白玉，内通环心，串有朱线，白玉无暇，通透澄澈，玉里隐隐泛淡蓝色，与白玉浑然一体，有光照入，却不透出。玉面如镜能映人像，两面各刻有极微小的字句，文体不明，玉置于手上，能感到淡淡的寒流散开在掌心里。
“我观妹妹时常会看看这块白玉，却不愿与我提，总想，许日后，它也许能帮到妹妹。”
“姐姐可知这块白玉的价值？”
飞雁摇摇头：“这块白玉自幼随我戴在身上，已记不得是如何来，当是价值连城，只要妹妹喜欢，便是再有一块，我也赠予妹妹。”
白药不搭话，只静静收下那块蓝心白玉。心里却起了波澜。
飞雁目送白药渐渐远去，不觉恍惚回到了那年送母妃与妹妹远别的那一日。那一日，和这一幕何其相似。
在马车上，白水已经醒来。
“姑姑，你知不知道一个叫白冰的人？”
“没听过，怎么？谁跟你提过这个名字？”
“一个叫问闻要人的老先生。”
“这是...”白水抓来白药颈上白玉，惊讶道，“蓝心白玉冰！”
白玉冰似玉如玉，却是由极澄透的冰，封千百年制成的似玉之冰。其中封过三千年的白玉冰会在玉冰里留下蓝色的千年寒气，称作蓝心白玉冰。白玉冰的制法已失传几百年，早已无传人。
“这块玉冰是那个小丫头给你的？”
白玉点点头。
“当真是大方。”白水望着马车外沿路一贯的风景，不觉思绪飘回了过去。白冰？呵、早已经死在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