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嫁给云飞也是命中注定的,我……我现在的婚姻还是很幸福的。”江鸥对叶华说着,揩去泪水,看着沉默地坐在那儿的欧阳云飞,故作高兴地笑着。欧阳云飞见江鸥在外人面前这么给自己面子,很是感动地笑了,并且拽紧了她的手。
叶华见江鸥想开了,长舒一口气说:“好了,石青和刘萍这下也该高兴了,还是年轻人好理解啊。”叶华沉默一会儿,终是止不住小声问江鸥:“你和你姨这么多年竟没联系?说实话,我对你穆姨有意见,我表弟跟着她可是不少受委屈,石青不止一次地给我哭诉穆白的脾气很坏很怪,你是知道的,石青可是条硬汉子,以前不咋哭的。”
江鸥本不想说家务事,想想叶华也算是亲戚,便给她简单提起了那些陈年旧事。江鸥讲着那段家族恩怨,心里一时又难过至极,几欲窒息。
“哎,你们的关系我也是才闹清楚,简直就是人世间罕见的一出戏!好了,不想了啊。”坐在江鸥病床边的叶华握了握她的手,抱了抱她的肩。
“我也不想再想这些令人的感情纠集的人和事,可是又总是不自觉地想起。想起就想起了,谁知,山不转水转,就又转到了一处,亲的、近的、死而复生的真是叫人无法面对,可是又无能躲避。我真的越来越感觉我的人生如戏,更像是一场噩梦,我们这一干人竟像是《红楼梦》中,道人谓之的‘造劫历世的风流冤孽’,只是不知道谁最终将是‘沈酣一梦终须醒,冤孽偿清好散场’?”江鸥说着,冲叶华笑笑,倏忽又流出了眼泪,怔怔地望着萍儿刚插在茶几花瓶里的一大束菊花出神,那些和石青因为菊花而起的故事似乎冉冉再现。人生啊人生,你难道真的是个圆?真的是转不出的缘里缘外,转不完的缘系缘牵?
“都怪我多嘴,又引得你流泪伤心。现在啥都别想了,只想着肚子里的宝宝,宝宝发育得这么好,而且是男胎,到时候,你们一家三口幸福快乐得很啊。”叶华又给江鸥和欧阳云飞好好吃了一剂定心丸,“你们啊,就在我这里安心保胎吧,我保证你们母子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再说了,咱们又是亲戚,我一定会尽心尽力。”
听叶华说起儿子,江鸥的心情一时好多了,并结束了那些漫无边际的思绪。来菊城后,她第一次有了饥饿感。欧阳云飞想去饭店给江鸥买甲鱼汤什么的,江鸥说喝腻了甲鱼汤。萍儿便在高干病房里的厨房给江鸥做饭吃,因为是刚住进来,萍儿不熟悉这里的环境,干急做不出来饭。叶华说她家就在医院附近,便趁着下班时间回家亲手给江鸥做饭吃。见叶华这么热情,欧阳云飞便开着车送她回家,顺便认认家门,自然是带着昂贵的礼物去的,还在礼物里放了一张银行卡。欧阳云飞深知,这年头,礼多人不怪,钱多事好办。
高干病房里暂时安静下来,大腹便便的江鸥蹒跚着走进卧室,把自己深深地埋进了雪白的被褥里,只觉得双眼发涩,想自己当年为石青情已耗尽,可能已经流不出眼泪来了?她想休憩一会儿,却又思绪纷然:从跟刘萍、石青等人见面的那一刻,我就觉得自己在菊城的经历就像是进入了一本离奇的穿越小说中,接下来将会进入怎样的故事情节中呢?
这时有人轻轻地敲门,萍儿开门,石青紧紧张张地走进来,呆呆地看了江鸥好大一会儿,小心翼翼地说:“刘萍这些年性子变野了,怀孕后也不安分得很,四处溜达闲逛。现在不得已在医院里保胎,她说在医院里拘着不自在得很,非要闹着跟你住在一起,想给你说说话,解解闷儿,你愿意吗?”江鸥的眼泪又冒出来,艰难地侧身面向里面的墙壁,她不想直面石青!见石青脚步迟缓地离开,江鸥对走到病房门口的他突然说了一句话:“我……我想看看你的左手!”
江鸥轻轻地抚摸着石青的左手,那只已经不能称其为手的左手——听他讲述在边防部队中的排雷往事,眼泪汹涌而出:“你的左手为排雷毁掉了,这会儿我突然想起,我的左手曾经因为你被班主任打断的事。”
往事就这么不约而同地出现在了二人眼前……
石青紧紧地抱着江鸥,哽咽着反复说着一句话:“鸥儿,原谅我给你带来的伤害。”
江鸥则在反复地说着一句话:“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啊?”
石青用右手擦拭着江鸥的眼泪:“我无法改变现状,我在读军校时打了不该打的人,进了监狱,是秦穆白和刘萍救我出狱的。我改名叫秦默涵,石青早已经不存在这世上了。最近,不知道为什么,我很想你,事实上,我一直都在想你,跟刘萍亲热时,我都幻想着她是你。”
提及刘萍,江鸥清醒冷静了很多,对石青说:“别再想了!你……你好好地爱刘萍吧,以后,以后你们都叫我表姨!”说着,眼泪汩汩地往外冒着,然后缓缓地翻身朝向病房墙壁。
石青步履沉重地走着,在病房门口说:“表姨,再见。”
江鸥顿觉痛彻心扉,“表姨”这俩字彻底宣告了她和石青的结束,以后恐怕连梦也不敢再做一做了,现在他们之间是亲戚,再往爱情这方面想,那就有乱伦的嫌疑了。
江鸥和刘萍住在了一起,刘萍住进了江鸥的高干病房后,感觉很是惬意舒服,时不时流露出对江鸥的羡慕:“表姨,你嫁给欧阳云飞这个地产大亨,可是比我嫁给石青这个穷当兵的强多了,如果岁月可以倒流,我坚决不会嫁给石青!”刘萍又忍不住问江鸥:“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你愿意嫁给石青吗?”
江鸥欲言又止,心想: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会嫁给石青,但是时光已经不可能倒流了。
刘萍又问江鸥是怎么结识英俊多金的欧阳云飞的,江鸥简单说了和欧阳云飞的相识过程。江鸥说:“认识欧阳云飞像是宿命,所以只有认命。可是,结婚后,这场宿命婚姻分明又是……”说不下去了,只有无语哽咽。
刘萍还在追问:“表姨,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你会不会不嫁给欧阳云飞,选择嫁给石青?”
江鸥嘴角噙着一丝苦笑说:“咱们说孩子的事吧。”
二人互相问了对方肚子里胎儿的妊娠日期,时间竟差不多!两个人不约而同地说:“到时候,别叫咱俩生孩子赶到一起了!”接着又聊到了肚子里胎儿的性别,江鸥对刘萍说:“市妇幼保健院的文大夫给我做的B超,说我怀的是个发育很健康的儿子。你是知道的,我们江家重男轻女,我跟着受了影响,欧阳云飞更是他们家的独生子,所以,我和欧阳云飞一直都梦寐以求着生个儿子。还好,这次自己满意了,也对得起列祖列宗了。想想,目前也就只有这件事叫我感到兴奋了!”
刘萍对江鸥说:“叶表姐偷偷给我做的胎儿性别鉴定,说是女儿,我高兴死了,我一直都梦寐以求着生个女儿。为了要女儿,之前我还流产过一个儿子,受了不少罪,这次,老天终于开眼了。可是石青不待见女儿,他不待见也得待见,我是家里的女皇帝,我喜欢啥他就得喜欢啥,否则,我取消他做老公、做爸爸的资格!”
见刘萍又提及石青,江鸥的心骤然被撕裂一般,自此沉默,没了说话的兴趣,没事便拿着古典书籍看,刘萍则看些娱乐性的杂志,竟还吵闹着石青要他把家里的电脑拿过来,说她要上网聊天消磨时光。江鸥赶紧劝刘萍:“电脑对胎儿有辐射作用,现在可不敢随便上网。”正对石青大吵大闹的刘萍还算是听江鸥的话,对石青说:“你这个残坏快上一边子去,看见你我就心烦,啥时候挣的钱像我表姨父那样多,我才高兴!”
江鸥便不时接济刘萍,刘萍从此对江鸥更亲了。由此可看,钱果真是个好东西。
4
宋明和江帆开车来到了菊城爱婴医院探望江鸥,江帆跟刘萍少女时候就很投缘,二人个子差不多高,性情也相近,经常搂抱着进进出出。这一见面,江帆和刘萍感情不减当年,搂抱着哭了很长时间。
刘萍当时不知道宋明的工作是扫黄打黑打假的,当着宋明的面一股脑把石青和穆白的事讲了出来。最后,刘萍对几个人说:“因为咱们是一家人,我才把石青和俺干妈的事给你们说了,你们可不要对外面的人说啊。石青在外人面前的名字叫秦默涵,我干妈在外人面前的名字叫秦穆白,我也改名字叫夏典了。以后,为了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你们也都称呼我们现在的名字吧。”
刘萍哪里知道,宋明最烦的男人就是石青,因为江鸥最爱石青。而且,宋明的老子就是数年前把石青扔进监狱里的人!这会儿,宋明在心里正在狠狠地骂着石青:石青是个有前科的人,遇到机会,一定揪揪他的事,叫他再蹲一次监狱,否则,我心难平。江鸥竟跟他吃安眠药死过了一次,江鸥对他的爱真是叫我羡慕嫉妒恨!”
见江鸥在菊城一切都好,宋明和江帆便恋恋不舍地准备离去,临走,宋明望着江鸥和她的大肚子,示意江帆给江鸥拍照。宋明回S市后,欣喜若狂地给老爸老妈看了江鸥挺着大肚子的照片,宋徽和陈杏梅一时也喜欢得不得了,他们见宋明这么肯定,也越来越相信江鸥肚子里怀的儿子是他们宋家的骨肉,当然激动。陈杏梅竟突发奇想:“江鸥生了孩子后,我想把孩子偷走自己带!”
宋徽说:“一定要先做DNA鉴定,看看到底是不是咱们宋家的孩子,然后再想着抱走孩子的事。”
宋明看着老子,踟蹰道:“如果江鸥生了我儿子,我……我想娶她!”
陈杏梅瞪大眼睛:“啊?坚决不可以!你给我娶回来个仇人啊?要知道,江鸥跟穆兰长得这么像,你让你老妈看见她见天做噩梦啊?”
宋明和陈杏梅激动地吵嚷的空当儿,宋徽又想起了穆兰。
宋明来菊城爱婴医院看了江鸥之后,又有很多亲戚朋友从S市开车来菊城探望江鸥,其中有江涛和他的办公室主任宋玉。夏典得知江涛和宋玉在S市工行上班,便问他俩认不认识S市工行省行营业部副总李力。江涛不便于在人前过多提及对立派李力,宋玉被李力派到江涛身边做卧底,自然也不想过多提及,二人只是简单说“认识”。
回到S市自家的别墅里,宋玉便给李力大闹了一场。“我跟江涛一起去菊城爱婴医院看望在那里保胎的江鸥,没想到竟遇到了另一个孕妇,看上去比我年轻,眼睛大大的,身高像个模特,如果不是怀孕,肯定很有魅力,这女人叫夏典,她是谁?你们是咋认识的?”
李力一惊,这世界真是说大也大,说小也小,这一帮有着恩怨纠葛的人怎么都遇到一块儿了?
自从李力和秦穆白在S市吃过饭,来往就开始频繁了。后来,在秦穆白的操作下,李力给自己亲戚的孩子搞到了一个征兵指标,而且是一级士官工资待遇,李力对秦穆白当然非常感谢,因为现在部队征兵,原则上要求的学历是大专,李力的亲戚只是初中毕业,就是走社会招兵的路,各方面也不符合要求,压根儿就挨不上边。秦穆白还真是帮了李力一个非常大的忙,李力不缺钱,便寻机会要报答秦穆白。
等亲戚的孩子去了部队,一切就绪之后,李力联系秦穆白,听说秦穆白在菊城看房子准备买,退休后打算住在菊城,李力专门来了一趟菊城看望秦穆白,当然不是空手来的,一下子给秦穆白带来了10万元钱作为酬谢。秦穆白假意谦让后,接住了李力送给她的这10万元,又给李力详细说了为了给他的那个穷亲戚搞征兵指标,她付出了多少艰辛,做了多少工作等。最后,秦穆白又说,李力亲戚的孩子就是他的孩子,以后她还会继续为他操心。她虽然即将退休,但是她的面子和她死去的父亲秦啸云的面子都是没人敢驳回的!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秦穆白很是高兴地招待了李力。那天是4月18号,中午,秦穆白做东,请李力在菊城的五星级大酒店菊苑吃饭。当时,作陪的有秦默涵的妻子夏典,还有王香等。当年,王香死了丈夫后,离开豫州来到了菊城,因为菊城是秦默涵姥姥家所在地。后来,秦默涵跟夏典结婚,将他们的小家也安置到了菊城。现在,他们一家人都已经是菊城户口,听说吃饭请客,当然都赶来凑热闹了。当时距秦默涵的法定探亲假还有一段时间,所以他没有回来。
菊苑大酒店是最能体现菊城文化底蕴和风采的一家酒店,步入颇具宋代建筑特色的菊苑,那满目的古董文物、古朴的牌匾、精美的镂刻等,都在诉说着菊城将近3000年的文明。苍劲的题词、彩色的花纹描述着菊城曾经的辉煌。斑驳的字体、圆润的铜雕展示着七朝古都名不虚传的风采。朴拙而秀美的门窗雕刻和修饰,让人仿佛踏进东京梦华的灿烂辉煌之境。很遗憾的是,这高贵、典雅、古朴的氛围竟无法吸引李力的注意力,他最终将目光停驻在了包间里正跟众人嘻嘻哈哈的夏典身上。
夏典穿着黑色连衣裙,身材高挑,脸型略长,额头一抹浓浓的刘海隐藏了脸型的缺陷,她的秀发在脑后拧成了一个高高的少女髻。她虽然是双眼皮、大眼睛,却不是很有神,眼睛也不是十分清澈,但是,她高高上挑的眼线令这双眼睛一下子增添了很多妩媚气息,也令这双眼睛精神了很多。她淡扫娥眉,挺鼻樱唇,也算是颇有几分姿色。
凉菜上齐后,秦穆白很是动情地对家人叙说了和李力的忘年情谊,感谢李力前来菊城看望她,然后以东道主的身份举杯相邀大家共饮第一杯酒,随着酒杯相碰的“咣当”声,大家齐齐仰脖一饮而尽。李力偷窥了夏典一眼,发现她的脸在酒精的作用下竟如粉红的桃花般美艳,一时更是对她充满了向往。
第二杯酒、第三杯酒都碰过后,王香接了个电话,匆匆出去办事了。
剩下的人都成了心思暧昧的李力劝酒的对象,李力看着不胜酒力的众人说:“干三杯预祝升官,我不日就要提拔为金融系统的正职,大家不给我再端三杯庆贺一下吗?”
于是,秦穆白让在座的众人陪着李力又喝了三杯酒。
喝过后,李力又说了:“干六杯一帆风顺。”
于是,秦穆白让在座的众人又陪李力喝了六杯酒。
不久,李力又说了:“干九杯感情长久。”
这场酒喝到最后结果是,众人皆醉,李力一人独醒!见众人醉酒后要么混混沌沌地离去,要么鼾声震天地趴在酒桌上。李力狞笑着关上了包间的门,抱着浑身酥软的夏典来到了包间里的沙发上……李力正在夏典身上疯狂地发泄欲望的时候,突然听到“砰砰砰”的敲门声,赶紧提上裤子,来不及给夏典穿内裤,忙把她抱到吃饭的位置上。李力慌里慌张地开门后发现,原来是吃饭当中出去办事的王香。
“咋都醉了?”王香看着席间东倒西歪的自家人自言自语着。
“我……我也有点儿醉了,迷迷糊糊地竟忘记怎么开门了!”李力佯装混沌。
“你开门这么慢,我还以为出了啥事!”王香疑疑惑惑地看着李力。
这时,服务员走进包间,提醒埋单的事:“1300元!”
王香震惊得欲死:“这么多?!”王香很是尴尬地站在那里,她没带钱,翻亲家母秦穆白的身子取钱吧,又觉得不合适。
李力遂非常慷慨地从自己的皮包里拿出了一沓子钱扔给了服务员。
“你看看,来到菊城还叫你付饭钱,真不好意思。亲家母醒来后,我给她说说,叫她把钱还给李总!”王香眨巴着眼睛说,意思是这顿饭钱不该她付,其实她是没钱。
这会儿李力看着推辞付账的王香,呵呵笑说:“不就是一顿饭钱吗?才1300元,我在S市喝一碗燕翅鲍都几千!经常吃的饭最低档次也是一万元!”
王香自卑地说:“一看李总就是财大气粗的一个人,一比较,俺们就像是乡下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