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向东笑了起来：“原来是白老师，我叫卢向东，也是一中的学生，今年刚刚大学毕业，还在等待人事局的分配。白老师有什么难处，能说给我听听吗？”
原来，白伟国两年前从淮师大毕业分配进入朝阳一中，那时候卢向东已经读大三了，所以不认识。
白伟国的女朋友谷玲玲是他的大学同学，毕业后分配到了苍山中学。CS县与CY县紧邻，中间隔着一座大青山。正是因为这座大青山，虽然同属清江市管辖，但从朝阳到苍山就必须绕道市区，凭空多走了七八个小时的冤枉路，比去一趟省城还要远。摆在他们面前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分手，要么调动工作。
同是省重点中学，朝阳一中的名气要比苍山中学响亮得多，白伟国当初分配进来也托了不少关系，花了不少力气，当然希望谷玲玲能够调过来。原本各项调动手续已经办得差不多了，就在这时候，苍山中学的校长突然换人，坚决不同意谷玲玲调走。他们已经在筹备婚礼了，这套房子就是白伟国的父母为他们买的婚房，几乎花光了老人一辈子的积蓄。但是到了这一步，白伟国也只得转而申请调往苍山中学。
这次调动倒没有什么难度，为了安抚这对小夫妻，苍山中学的那位新校长还特地拨给他们一套集资房的指标。谷玲玲来自苍山农村，家庭贫困，拿不出钱来。。为了能够凑齐苍山中学的集资款，白伟国只能将这套房子卖掉，而且非常急。
卢向东原来还有些顾虑，担心房子有什么不好的地方，现在听白伟国说出原委，终于下了决心：“白老师，我相信你，这房子我买了！”
白伟国大喜，使劲握着卢向东的手：“小卢，你可帮了我的大忙。以后去苍山玩，我请你喝酒。”
这是大实话，5万元一套的商品房还真不好出手。
不过，卢向东也是个实在人，他手上也用了用力，说：“其实我还是占了便宜。白老师下次回朝阳，我的工作也差不多该定下来了，到时候我请客。”
白伟国是过来人，非常诚恳地说：“小卢，讲句不该讲的话，分配这里面的道道多得很，你还是要想办法找找门路，否则吃亏的还是你自己。”
…
道理卢向东自然明白，可是他在县城两眼一抹黑，这个门路还真不好找。7月12日是星期一，他又去了趟人事局，结果什么也没问到，还遭了通白眼。
不过，卢向东不是个轻言放弃的人，他守在县政府外面直到11点半。原本紧闭的铁门缓缓推开，小轿车、摩托车、自行车还有步行的人们，如潮水般涌了出来，下班的时间到了。
忽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卢向东视野里，他赶紧迎了上去，招呼道：“赵股长，下班啦。”
这个熟悉的身影正是县人事局干部调配股的赵林。赵林的脸色很不好看，不好看的原因和卢向东有关。干部调配股一共三个人，股长李东阳，副股长周新，办事员赵林。今天上午，卢向东当着李东阳的面叫了他一声“赵股长”，李东阳的脸当时就拉了下来，随后便在赵林送过去的报表中挑了几处毛病，将他狠狠地训了一顿。
此刻，赵林正窝了一肚子火，当然只是鼻子里哼了一声，没有理他。
卢向东讨了个没趣，但想起白伟国说过的话，咬了咬牙，又说道：“赵股长，中午方便的话，我想请您吃个饭。”
赵林的脚步明显停顿了一下，说：“我帮不了你。”
县政府没有职工食堂，像赵林这样的单身汉下班以后还要自己做饭，有人请客自然求之不得。但赵林工作了几年，心里敞亮得很，卢向东请他吃饭肯定是为了工作分配的事情，他必须把丑话说在前头。
卢向东知道有戏，赶紧说：“就是吃个饭，不会给您添麻烦的。”
赵林这才点了点头：“那好吧。去哪里？”
“我街上不熟，全听您的。”
“这样吧，你刚毕业，也没多少钱。我带你去个地方，口味不错，菜也不贵。”
跟在赵林后面转过两条街，卢向东乐了，原来赵林说的地方就是他来过两次的“好再来”餐馆。正值饭点，餐馆生意火爆，已经没有了空座位。
老板娘显然认识赵林：“小林，你们几位？”
“这是我表嫂。”赵林介绍完，又说，“表嫂，我们就两个人，你看能不能给腾个地方出来？”
“两个人好办，就到屋里吃吧。”老板娘所说的屋里并不是包厢，而是夫妻俩休息和堆放杂货的地方。
屋子不大，靠墙的地方搭了一张床，周围堆着几箱白酒、啤酒，另一边摆了一张小书桌，书桌上还散乱地放着几件文具和小学课本。老板娘麻利地将书桌收拾干净，说：“孩子放假送乡下了，你们就在这里吃吧。要点什么？”
既然是赵林的亲戚，卢向东更要表现得大方一点：“来两个冷盘，烧几样拿手菜，再来一瓶淮江头曲。”
赵林也没有推辞，从兜里掏出香烟，是一块五一包的大前门。
“赵股长，抽我的。”卢向东把烟递过去，却也只是五块钱一包的红梅。
老板的动作很快，拌黄瓜、花生米、红烧猪蹄、清蒸鳊鱼，一样接一样，不一会儿功夫便摆满了小书桌。十五块钱一瓶的淮江头曲打开，香气四溢。
中国人喜欢在酒桌上谈事情是很有道理的，一番推杯换盏之后，气氛渐渐热烈起来，赵林也就不和卢向东见外，直接说起了自己：“在机关里呆着真没意思，全靠论资排辈。就拿我们股长来说，屁本事没有，整天就知道端架子，训斥人，尽拿我们这些小兵当苦力使。”
其实在干部调配股，小兵只有他一个，李东阳和周新一个股长，一个副股长，都是动嘴不动手的主儿。
卢向东还没参加工作，不能理解赵林的苦处，敬了一杯酒，说道：“赵股长，你在人事局上班，要换个单位还不容易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