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烛火晃动了几下，把投射在土墙上的影子拉的更长。面色苍白的女孩笔直的坐在木椅上，不甘示弱的直视着胡须斑白的男子，然而被瞪视着的人却只不疾不徐的抬起茶盏，很小口的抿了几下。
“木大人这么晚了还没入睡，难道是知道曼珠今夜必然来访？”先开口的是曼珠。
木泽轻轻放下茶盏，摆出了一副无懈可击的笑容：“倒是曼珠姑娘，深夜来访，可是确定了天佑的身份？”
曼珠垂眸，干涩的嘴唇张张合合几次，才开口，道：“我的确看到了你说的胎记。”
“那么，我姬家便可以把人带走了吧？”木泽摊了摊手。
“的确，天佑可以过上更好的生活，我并没有资格阻止他……”
木泽眯起眸子，盯着面前神色疲倦的年轻女孩，不再掩饰自己的不削，语气里也添上了不自觉的严厉：“姑娘的确没有资格。”
这般软弱无用的女人如何配得上姬家的嫡子。
“天佑少爷是注定要站在云端上的人，而你，又有什么本事与他比肩？”
一个不知从哪里蹦出来的乡野村妇，目不识丁，不通文墨，这样的女人如何能和姬家的继承人执手到老。也许他们两人的相遇，本就是段不该存在的孽缘罢了，不如至此便斩的一干二净便，省得日后再分了少爷的心神。
“你以为姬家是什么地方，姬夫人乃是先皇的三皇女，整个京城谁人不对姬家又敬又畏？”木泽说到这里，稍有些迟疑。他本不愿对曼珠讲太多关于姬家的事情，怕她一介庶民，做出卑劣的事情，辱没了皇族的荣誉，给姬家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因此才没有在初会曼珠之时讲了实情，不过在多日观察之后，他却发现，这个女子不过是个没什么心计、又毛毛躁躁的小丫头而已。于是木泽嗤笑着继续说道：“你连保护自家男人都要到处下跪，要是到了京城，还不被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贵族玩弄的死无葬身之地？”
曼珠像是跳入了冬季的河水里，浑身不住的发抖。毫不留情的指责，让她苍白的脸涨起羞耻的红晕。
“我……知道。”
“什么？”木泽被一声轻微而颤抖的厉害的声音打断，他微微不满的回问过去。
“我知道……我很没用，脑子不够灵光，还总会被莫名其妙的情绪冲昏了头脑。”曼珠的脸隐藏在明明暗暗的阴影中，有些看不真切，“天佑跟着我的这段日子里，也吃了不少苦头。每次看他受苦，我就会更加的埋怨自己。是我做的不够好，我很愚蠢，才造成了很多无法挽回的伤害。也许，我的确还不能好好的保护他、和他相守，但是……”
曼珠忽地仰起头，目光如炬。
“你姬家现在可以轻视我、不削我，但总有一天，我曼珠会是天佑名正言顺的妻主，会是你姬家求而不得的贵人！”
那双还很稚嫩的眼里所闪现着的强烈情绪，震的木泽移不开视线。不知怎的，明明是个村妇的年轻女子，周身却缠绕着让人无法小视的气魄。
木泽清了清喉咙，有些尬尴的移开眼睛：“真是大言不惭……只是嘴上逞强，谁不会？”
曼珠咧嘴，扯出一抹讽刺的笑容，很慢很慢的说道：“木大人，有句话叫做来日方长。我们，走着瞧。”
被不知是耻辱还是不甘的情绪填满了心房，曼珠从未感觉到这般的愤怒过。然而，这怒火却像是股冰焰，寂静无声的燃烧在了她的内心深处，似乎再没有止息。她的脸上只余下一片平静，平静到冰冷。
烛火又晃动了几下，曼珠的面孔看起来有些扭曲。
木泽听着眼前年轻女人最后的那句话，忽觉得背后有些发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