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连理
康熙四十五年。
二月初，我告别了德妃娘娘和容惠格格，还有我生活了两年的绛雪轩及里面的丫头太监们。在家中耐心等待成为十三阿哥的福晋。
二月十八，康熙定下的吉日，内大臣，侍卫随十三皇子胤祥来我家行文定礼。父亲身着庄重而喜庆的衣服在门外迎候。俱至府中正厅内，十三阿哥向父亲拜了，父亲三拜还礼。依此十三阿哥和母亲也互行拜礼。父亲将十三阿哥送至门外，行纳采礼，双方交接了礼物，散了银钱给宫中的礼官。十三阿哥走后父亲带了哥哥宴请宾客，母亲，嫂嫂她们则在内室招待前来道贺的女眷们。宴毕，礼官们就回宫中向皇上复命去了。
大婚前一日，父亲将我的东西都送去了十三阿哥的府里，十三阿哥进宫拜谒了康熙和德妃，吉时一到，我便着吉服静静等候。直到轿舆在府中落下，丫头们扶了我进去，大红的帕子遮住了眼前的一切，也遮住了父母亲人的眼泪。从此一去，喜忧参半的皇子福晋生活就开始了。
女官喊道：“升舆。”
我的眼泪刷刷地掉了下来，从今以后，我便不得随便再回来，在另一个地方有他的地方那才是我的家。
轿舆上被十三阿哥射了箭，不忘本且要驱邪。在丫头的指引下跨了马鞍、火盆，踩了祟、进了屋。十三阿哥在西，我在东，行两拜礼。各自就了座，行和合礼，再两拜。礼成。当听到女官喊了这两字时，我浑身的力气全被抽尽了，随后便被扶入了内室。
独自坐在内室里，看着火红的盖头，我知道此刻在前厅里面，我的父亲母亲，哥哥嫂嫂以及我的丈夫都在招待宾客，杏儿做了我的陪嫁丫头，一直站在旁边说着皇子府中的灯有多么亮，人有多么多，礼有多么隆重，还有十三阿哥有多么俊朗。
盖头被掀起来的时候，我终于看到了那张俊朗的脸，喜娘将酒递至我们手中，我与十三阿哥相视一笑，喝了合卺酒。将两个人的衣服捧了起来，枣，花生，桂圆，莲子全都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大红的火烛时不时地有灯花噼啪作响的声音，所有的人都退了，室内只剩下我俩。十三阿哥盯着我的眼里全是情意，他笑着说：“以后再弄污了我的衣服可要帮我洗了。”
我点头。
“以后做了我的福晋，心里就不能再有别的男人了。”
我点头。
他接着说，“以后有什么事不要自己闷着，要告诉我。”
我点头，他再说。
“以后受了委屈别自己关在房里，作践自己不是本事。”
我点头，说到最后，我一边点头一边笑着掉下了眼泪。
他笑着给我擦了眼泪，轻轻吻我额头，我道：“死生契阔，与子成说。”继续亲吻我眼睛，我微颤着睫毛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吻落在脸颊，“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十三阿哥抬了头看我，我亦看着他，他突然吻住了我，粗暴而专横，如此深沉又如此迫切，他的身体如火一般灼伤了我，我惊异于他在我身上所掀起的狂风暴雨，仿佛沉潜多年的****只是为了等待他的唤醒……复又归于平静，恢复了他惯有的温文儒雅，我的疼痛在他的温言软语，细致体贴下终是慢慢平复了。
从今之后，我就是他的妻子了。他的生活，他的喜怒哀乐，他的侧庶福晋，他的儿女，他的所有一切我都必须一并承受了。
翌日，天将灰蒙蒙亮的时候，杏儿过来，轻轻在门外喊：“爷，格……福晋，起吧，今儿还要面圣给皇上和各宫娘娘请安呢。”杏儿一时之间还是改不了口，这细微的差别我却生生感受到了，我不再是格格而是福晋了。
披衣起身，看了看睡在身边的十三阿哥，心里暖暖的。我下了炕，走到门口开了门，“去打洗脸水吧，爷一会就起了。”
她笑嘻嘻地看着我，“格格，您越发美了。”
我突然红了脸，嗔道：“多嘴，还不快去？”
她伸了伸头看里面，依旧笑得暧昧，我大敞了门佯装薄怒，她赶紧跑了。
摇头笑着关了门，转身却看见十三阿哥已经站在了身边，满眼带笑，倒吓了我一跳，我退了两步脚软着后背却靠着了门，“您吓着我了。什么时候醒的？”
他不说话就势贴了我过来，俯头就吻。
“我没刷牙。”我口齿不清地说道，靠着门根本动弹不得，被他吻得无处可躲。
他突然拉了我的腰顺势抱了起来放在床上，嘴上吩咐道：“进来吧。”
我大惊，杏儿红透了脸端着脸盆走了进来，“爷，格格。”把盆放下赶忙跑了，临出门还被门碰了一下胳膊，“哎吆。”她喊了一声，又忙不迭地跑了。
我哈哈大笑，“这是我洞房花烛夜还是她的？她倒是抹不开。”
十三阿哥也好笑地看着我，我被他看得脸红，就在他嘴上轻吻了一下，推他道：“快去洗脸更衣吧，误了进宫的时辰不好。”
他还是一愣，也照我的样子轻吻了我一下说：“真是个小促狭鬼。”
我穿着福晋的朝服，忍受着不堪的重量，戴着过多的首饰，紧随着十三阿哥进宫，女官引十三阿哥居左靠前站了，对康熙行了三跪九拜，而我则居右稍后，行六肃三跪三拜。礼成康熙道：“都起吧。”然后跟十三阿哥聊了一会，眼光就停在我身上说，“兆佳氏，成了朕的媳妇儿，就得好好照顾朕的十三皇子才行。”
我忙应了：“谨遵皇上吩咐。”
他又说了几句话就让我们出来了。
十三阿哥的母妃已经去世，所以也就免了给她行礼。他想了会，就吩咐人到德妃处禀报，说稍后就去。小太监忙去了。我知道他的心思，他十四岁一直受德妃照顾，又素来与四阿哥亲厚，所以免不了要去的。
先由太监禀报了，然后我俩进去，十三阿哥行了给亲生母亲的二跪六拜礼，我也忙跟着他行了四肃二跪二拜礼。德妃虽然面上连称受不起，可是心里还是很受用的。十三皇子也是个小心谨慎会办事的。
德妃看着我笑道：“青宁丫头成了福晋稳重了许多，再不是当年的小姑娘了。”
我微微含笑，拿捏得很有分寸，“谢娘娘夸奖。”如今身份不同，就不能再像以前般冒失，我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可能影响到十三，思及至此，更是沉重。
满人极其重视规矩，家中的长辈也包括自己的哥哥们，我只能怪自己命不好，干吗非要嫁给个排行十三的阿哥呢？一圈下来，端茶行礼说话就没个尽头。
大阿哥资质平平，在他众多兄弟中并不出众，可他却是个不甘于寂寞的人。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太子，他面色有些苍白，身材并不是健壮，更越发显得荏弱无力，他看见我时只是轻弱地说了句：“十三弟妹辛苦了。”
我想他做羸弱的书生也许比坐在这个位子上更适合。
三阿哥是康熙所有儿子中文采最出众的一个，康熙经常去他府中与他讨论文化上的事情。四阿哥心思掩映的深沉，因为十三阿哥的关系，对我倒像是见了自家人，微微一笑接了茶。五阿哥依旧敦厚优雅，八阿哥虽然彬彬有礼，还是一贯的眼神精锐，讳莫如深。
九阿哥的眼神就没在我身上定住过，一直游移涣散不肯正眼看我，为了什么事这么生气，我让他生气的事情又何止一件？我捧了茶端正地跪下，声音清晰：“九哥喝茶。”
他不肯接，我倔强且执拗地举着茶杯，一时之间屋里的气氛有些诡异，十三阿哥心疼我，不悦地喊了一声九哥，九阿哥依旧不理，直到八阿哥淡淡说了一句：“九弟，可在为了应该打赏弟妹什么而拿不定主意，就算如此也该先接过茶来。”
八阿哥的话果然管用，只是这笑话说得太冷了，周围的人笑得勉强，手上的重量轻了，复又重了，我接了半天他都没有松手的意思，我再也控制不住，好歹我已经是十三阿哥的福晋，你也太不把我丈夫放在眼里了。我抬头怒气冲冲地看着他，他万万想不到我会这样待他，一气之下哼了一声就松了手。
十阿哥粗犷，性子也钝，别人不好意思说的他都好意思问：“十三弟妹跟刚见到时可变了不少，看来老十三的作用不小。”这么一句不庄重的话，任谁都会想歪了，暧昧的眼神开始互相传递。
“可不，爱情的力量伟大着呢。”
十阿哥被茶呛着了，咳了半天才止住。
十三阿哥虚握了拳放在嘴边，假咳了一声算是止住了笑。从今以后，谁都不能再损害我丈夫的尊严。
第二卷 一入侯门深似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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