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距离
终于再见到了暖暖，我的小女儿已经那么大了，嘴里吮着手指头，黑亮的眼睛咕噜咕噜地转个不停，胳膊腿都像极了嫩生生的莲藕，我忍不住轻轻咬了她一口，她委委屈屈地看着我，嘴扁了扁就要哭，我连忙伸过脸去让她咬了还过来，谁知道她的口水流了我一脸，看着我也扁着嘴的样子，她开心地笑了。
转头看见胤祥正带着笑意看着我俩，“我来看看暖暖，挺想她的。”我心里一软，下意识地就想像平常一样腻着他，可还是忍住了，说出口的话不能再轻易更改，两个人也不能当作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来对待。让奶娘抱着暖暖给胤祥看了一会，他就离开了。
九阿哥说得对，我践踏了他对我的心意，也践踏了胤祥对我的包容，仗着他的包容，我依然待在他的府中，不知道他会不会休了我，若是真的不能跟他在一起，我是否还快乐？
总觉得度日变得艰难起来，胤祥不再经常过来，来了之后也是说不上几句话就走了。他不来才知道原来他在我心里占了多么大的一块，远远超出了自己的想象。造成今天这样的局面，我还真是给自己出了个大难题。我想我对九阿哥怀抱着感激之心，我对胤祥是真的在乎，只是想不通胤祥这样吊着我，迟迟不表明他的态度是什么样的心思？
杏儿总是忧愁地看着我，对于胤祥不来过夜的情景竟是比我还急，也许知道我今日与胤祥的矛盾不同于往日，所以也安静地陪着我，不说让我烦恼的话。我实在在屋里待不下去，就出了院子，四处走动。嬷嬷们见了我都是恭恭敬敬地行礼，府里不似以前般欢声笑语，我的坏心情让大家都憋着一口气，不敢随便造次怕惹怒了我。
十二月，数九寒冬，我在屋里正临着帖子写字，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就差杏儿去请张严过来。我自己找了半天，终于在自己盛宝贝物件的箱子里翻了出来，是胤祥写的东风破。仔细看了半天，心里羡慕了半天，瞅人家这字儿写的，好在我也是从小习字，这差距也太大了些。正端详着欣赏呢，杏儿回来了。
张严行了礼便道：“福晋，您找奴才有什么事儿？”
我笑了笑，“你出去帮我办趟差。”
他说：“主子尽管吩咐吧。”
我笑了笑，“也没什么大事，去书画店把这字裱了，仔细着别给我弄坏了。顺道给我买些糖葫芦回来。”
他稍有愣怔，但立马笑着应了，接了字转身就出去了。
杏儿冻得红扑扑的脸上满是笑意，“格格，外面下雪了，去年咱们还堆了很大的雪人呢，您还记得吗？”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身怀六甲还兴冲冲地指挥他们堆雪人，被胤祥狠狠地骂了。我嘴角带了笑，放下手中的笔，笑道：“走，咱们出去看看。”
杏儿欢天喜地地应了：“哎。”
大红的斗篷披在身上，我的头发随意挽了个髻就随着杏儿出了门，掀帘子一看，一片白茫，琼枝玉树，脚踩在雪上，发出了有质感的声音，我深呼吸了一次，好似将胸中的闷气全吐光了，搓了搓手高兴笑了，“杏儿，咱们去湖边亭看看。”
她大力点点了头，扶着我小心翼翼地走了去，杏儿嘴里哼着歌儿，柔和悦耳，这才是古时的歌，很是好听。
临近湖边亭的时候，才发现胤祥与其他福晋都在那坐着，太远听不见说什么，可巧，就差我一个，我却偏偏在这种时候赶了来，这真是争风吃醋的年代。我低头小声呵斥杏儿：“你这丫头，越来越没规矩。”
她笑了笑也小声回道：“格格可冤枉奴婢了，是格格要来这的。”
我假装生气，“你跟了我这些年，我的喜好你还能不知道了？”
杏儿笑了，可是脸上很诚恳地说：“格格跟爷都是清高人，可是其他福晋们可不是，都是想着法儿讨爷的高兴。奴婢就替格格多做些，如此才不吃亏。”
我摇头苦笑，这次不是为了这个别扭，不忍拂了她的好意就踩着台阶上了亭子。匀芷站在亭口迎上我，“福晋真巧，您也来了。”
我朝她笑了笑，然后给胤祥行礼问安。
玉纤又开始了，似笑非笑地问：“福晋怎么了？回来之后一直郁郁寡欢的？”
说完连匀芷和沅沅也纳闷地看着我，我笑道：“正在整理心情，等整理完了自然也就好了。”
玉纤轻哼了一声：“福晋真是特别，连说出来的话也特别。”
匀芷笑着看我，“福晋去时跟回来相差太大真让人担心，没什么事就好，我还以为您身子不舒服呢。”
以我现在的状态也分不清这话是真情还是假意了，就说了句：“劳姐姐挂心了。”
沅沅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淡淡看着胤祥。
我转了头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胤祥的眼睛在亭外湖面上，脸上挂着沉思的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遥遥注视着虚空中的某一点，兀自沉沦。我突然觉得我们之间的距离有无限那么远，我猜不透他的心思，摸不透他的心意，看不透他的表情。曾经离我最近的良人，此刻成了陌生人。心里大痛，亲密的心有了隔阂，可再怎么缝补也不是一颗完整的心了。
我借口身体难受就告了辞，一分钟都待不下去，刚下了亭子没几步就碰见了办差回来的张严，远远地抱着糖葫芦架回来了,看见我怎么行礼怎么不方便，我忙让杏儿把裱的字取了，然后问他：“你倒实在，早知道这样我还不如在家请个做糖葫芦的师傅，至于把人家的家伙什儿都给收了？”
他一手抱着架子，一手挠头嘿嘿笑了，“奴才实在不知道福晋想要多少，以前从没有主子让买这个的。”
杏儿早就忍不住笑了，三人笑成一片。
我回头看了看亭子上面，匀芷玉纤正伸着脖子好奇地看着，我拿了两只，剩下的都给了他，“亭子上面主子们都在，你拿上去，想吃的给他们，不想吃的就算，剩下的自己留着吧。”
他忙领了命就上去了，我把糖葫芦给了杏儿一支，自己抱着一支啃了，两人笑着又打闹了一会。
杏儿回头看了看，说：“格格，爷好像看您呢。”
我并不回头，只说：“回去吧。”
回了屋连忙把裱好的字取了出来，越看越喜欢，把糖葫芦塞给杏儿，挑了个好地方就把字往那一摆，问：“这儿行不行？”
杏儿边吃边说：“左边歪了。”
我抬了抬再问：“这样呢？”
她依旧说：“格格，我来吧，您哪干过这样的活？”
我忙止住了她，搬了个凳自己踩了，比划了半天问：“这样好了吗？”
胤祥的声音突然响起来：“这样挺好。”
我赶忙回头，他久违的笑挂在脸上，问了句：“你这又是干什么？”
他走到我身边，稍稍抬了头仰望我，我心里一暖抱着字就跳了下来，看着他的笑脸心里也很是高兴。
腊月二十五我进了宫，陪着太后在一处过年，福晋格格们又齐聚一堂，以前陪着容惠格格，我是局外人，冷眼旁观。如今，我是十三阿哥的福晋，货真价实的剧中人，欢喜悲忧都有我的份。突然觉得有人看着我，抬头对上九福晋的眼，她冲我点了点头，我却出了半天的神。盈如轻轻扯我袖子，“十三嫂想什么呢？”
我轻扯嘴角，“想容惠格格。”
说完她也带了些惆怅，以前都是经常见面的。
绛雪轩自容惠格格走后，一直都空着，杏儿陪我走到这边的院落，空旷旷的，有些阴森怕人。我让杏儿打了灯笼，两人走了进去，昔日欢声笑语的庭院如今已渐渐结了蛛网，格格待的正屋，摆设都没有变，只是人去楼空。庭院里，我与小丫头们打闹笑骂身影依稀还在，厨房里，看见臭豆腐时他们惊呆的脸，嫌恶的表情，怨声载道。
让杏儿点了烛台，我轻轻拂了拂床榻，又走到桌子前，我们有多少回忆都留在了这里？这个屋子，四阿哥，十四阿哥，胤祥都来过的，在这个榻上，格格打趣说你做我的十三嫂怎么样，在这个椅子上，胤祥把他的冰镇酸梅汤给了我，在这个屋子里，他时常温暖地冲我笑，在这个庭院里，他特意过来接我回府，他答应我要娶我……
我抬手抹了抹脸，最近不知道怎么了，总是想起胤祥与我之间的点点滴滴，想起来的时候眼泪会不自觉地落下，此时此刻我很想念他。想得心酸，五脏六腑也仿佛缠绕在一处。这似乎就是惩罚，惩罚我明明心里还有他，却不能再回他身边。我苦笑着吩咐：“杏儿，咱们回去吧。”
除夕夜，给长辈们一一辞了岁，康熙让阿哥们带着嫡福晋住在阿哥所里，说明天拜年还方便些。我回到了以前胤祥住过的宫殿，我们一直分房住。宫里一片热闹喧哗，来来往往的人皆忙忙碌碌，年复一年周而复始，看着他们喜悦的脸庞，我却想起去年我与胤祥一起守岁府里热闹的场景。
我想他在我心中的地位已经远远超出了自己的想象，即使他还没有非常喜欢我，那我就积极主动一些，谁说女人一定得等男人先道歉的？本来这事也是我先挑起来的那我就去认错好了。想通了之后就立即行动，这岁月不能再蹉跎。
我披了斗篷一个人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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