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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爱的逃亡

盈如遣人给我带了封信过来,大意让我跟她见一面。我知道这一见少不了是非,更何况家里还有个人死死盯着我等着我翘辫子,可是,如果因为这个我就害怕了她,那我就不会坐在马车上,去往悯忠寺的方向了。

依旧是西斋,还似以前的模样,只是如今住的人却换成了十四福晋。杏儿拍门,只听见“吱呀”一声,我闪身而入,对上的却是十四的眸子。他紧紧拽着我的胳膊,死拖着就进了屋。

我气道:“这是干什么?”

十四粗糙了很多,皮肤是因为长年在苦寒之地所以粗糙,而神态粗糙想必是因为结果大大出乎自己意料吧?他气急败坏地问道:“他怎么坐上的皇位?皇阿玛真的选了他?”

我使劲甩开了他的手道:“不管怎么坐上的,他已经是皇上了,你还想要干什么?而且宫闱间的事儿,我又怎么晓得?”

十四不忿,“我不相信皇阿玛会传位给他,我不信,肯定是他做了手脚。”

他如此大声嚷嚷,气得我伤人的话脱口而出,像教训个孩子似的说他:“你这性子心直口快的能做了皇上才怪?!这还没出京城呢,你这样大不敬,他取你几次脑袋都够了。看看你四哥,你能比得上他吗?”

想必是我这句话说得重了,十四噤了声,皇位没到手就够气恼了,何况又被解了兵权,虚戴着个大将军王的帽子有什么意思?我不忍心便主动轻轻问他:“盈如呢?”

他没好气地回了一句:“你如今身份尊贵还记得她吗?”

我一听反而被他气笑了,拉着他的袖子让他坐下,吩咐杏儿去取茶铞子:“十四爷喜欢喝雨前龙井,你去问方丈借些,他囤的茶咱们这样的人家也比不上的。”我再转头问十四,“这许多年过去,您还喝这个吗?”

十四缓缓道:“早换了,你这一说我倒想喝了。”他仔细看了看杏儿扯了扯嘴角道,“这么些年你们倒形影不离,当初为了你,我在八哥与十哥间真是难做人。”

杏儿听完浅浅笑了,道:“十四爷跟主子好好说吧,奴婢去泡茶。”

十四坐在那儿开了口:“丫头,你别老是把我当小孩子看,我又不傻,什么事儿心里没有。老四,我是真看不上他,瞅他就来气,我也不信皇阿玛之前一点动静都没有,怎么就把皇位传给他了?若真是皇阿玛的旨意,我做儿子的肯定听着,可我总觉得这不是那么回事儿。”

“我知道的,你们都活得累,连带着跟着你们这些皇子们的我们也累。盈如在哪儿呢?我真想跟她说说话。”

十四看我转移了话题,也非常知趣地顺着我的话往下说:“被我说了几句,正跟我闹脾气呢,没过几日便好了。”

我看他若无其事地用那种深切爱着又自然无比的口气说出来,心里羡慕了半天,经年的夫妻理应该是这样的吧?可我与胤祥总是小心翼翼的客气。我揶揄问了句:“回家还不是你得好好哄着她?给你操持这么大个家容易吗?你又这么些日子在外面,她还要担心着你呢。”

他摆手打断我的话,假装不耐道:“知道了知道了。”

十四喝了杏儿的茶,我起身要告辞,他也道:“你回吧,如今十三哥可算苦尽甘来了,你也能跟着他过些好日子。只是我,真不服气。”

我苦笑了一下,神色真切地告诉他:“十四爷,听我一句话,你想要的那个位子不适合你,坐在那上头的人只有伤悲和无奈,我倒觉得两个人知心知意地在一起静静生活很好,这样清闲的日子过了就再也不会有了。我说真的,您好好考虑一下吧。”作为经验我只能说到这儿了,希望日后他能明白。

心里怅然若失地带着杏儿出了门,坐在马车里听见另两辆马车辘辘的声音,想必是八阿哥和九阿哥吧。这悯忠寺竟成了秘密集会的场所,十四让我来是想探些雍正的近况,问也是白问了。一来我是真不知道,胤祥肯定会顾及到这层关系,为了省下我的麻烦,所以这件事只字未向我提过。二来,就算我知道,为了胤祥我也不会说。八阿哥九阿哥都是心高气傲的人,连十四都觉得这皇位得来蹊跷,又何况老谋深算的他们?忍不住稍稍掀了帘子看了看,却发现九阿哥一手掀开帘子正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我坦然对上他的眼,两人视线胶着了半晌任眼睛随着马车擦身而过,又不约而同地如同往常一样把帘子慢慢放下。

差一点忘了,我们已经毫无瓜葛各奔东西了。

当所有的委屈不甘被现实压垮的时候,暖暖不得不放弃自己的坚持,接受并开始适应即将嫁人的事实,深重的不安让她只能寻找我作为依靠,“额娘,我嫁了他能得到幸福么?”

“暖暖,三岁的时候你特别喜爱小猫,长到十岁便喜欢上放纸鸢,你十四岁的时候开始对骑马感兴趣,随着日月的变迁,人的想法会改变,你会发现你丈夫的好,也会渐渐喜欢上他,你阿玛与我绝不会害你的。我的女儿这样好,一定可以得到幸福。”

暖暖即将出嫁的前几个晚上,我一直陪着她。她目不转睛地看着我解袍子,脱鞋上炕,两次三番欲言又止,我对上她的目光,探究看着她,她挪了挪自己的身子偎在我怀里,双手环抱着我下定决心地问:“额娘,您爱阿玛吗?”

我突然觉得时光全都倒流了,那年的我问了自己的母亲同样的问题,额娘是怎么回答我来着的?记不得了。我只是回答自己的女儿道:“爱的。”

“阿玛爱您吗?”

“他心里盛了太多的事情,十好几年一路走过来,他很累。”

“阿玛爱您吗?”

“他待我很好……”

“爱吗?”

“……”

“我觉得他不爱。”

“我与你阿玛之间的事情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得清的,也不能单说爱或者不爱。”

“所以额娘才可怜,活得卑微,可怜透顶。”

后面她还陆续说了些话,我已经再也听不下去了。我甚至连个强势的态度都没有,我应该大声喝断她,然后坚定告诉她,胤祥爱我。可是,我又有什么样的证据去证明“爱”的存在,一味的包容宠溺?他对喜欢的人都是这个样子的。还剩下什么?他从不问我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他只说我是他的嫡福晋,要与他一起承担责任。现如今,还有多少责任要承担?弘[日兄]走了,暖暖不乐意地嫁了,他有了权,家里也不常待了。我呢?早就不知在何时就丢了自己的心,他却依然死死守着。

我十五岁嫁人的时候志气高涨,我要他心里只有我一个,眼里只有我一个,只爱我一个人。

我二十岁的时候开始降低标准,他不必天天想着我,只要他心里有我,想起的时候全是温暖与快乐就好。

我二十五岁的时候乐观到极点,他与我在一起的时候很满足,他也许爱上我了吧?

我三十岁的时候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抢,我只偏安于他心中的一隅,主动权全在他,希望他看见我的真心,付出他的真心。

如今,我非常悲哀地发现了一个不容忽视的问题——胤祥从来不曾爱过我,再发展到最后已经连悲哀的情绪都没有了——在时间的洗礼下,我早就忘了自己是谁。

暖暖出嫁后不几天,雍正下旨把和惠接进宫中抚养,让弘晓也住进去,以示对怡亲王一门的恩宠。弘晓出生后我很少去看他,后怕得再也不敢付出自己的感情,可真正见了他抱着他,被他肉乎乎的小手紧抓着头发,还是觉得心里像被大水淹了一样。我就一直抱着他,晃着他,来回走动。看他用尚还沾着口水的手指抓着我的脸,用滴溜溜转着的黑亮圆眼睛打量着我,终于忍不住轻轻开口:“弘晓,你可不可以答应额娘,不要再像你死去的哥哥那样伤害我的心?”

听完我的问话他忽而伊呀出声,一个劲儿地冲我笑了。

那晚,我与杏儿将他们的东西全都收拾妥当,我总害怕落下什么,一遍遍地检查,还是杏儿安抚住了焦虑的我,“您别急,皇宫里什么都有,难为不着小阿哥和格格的。”

我翻来覆去的一直睡不着,门“吱呀”响了一声,我忽然坐起身来——不是胤祥。和惠腼腆蹭到我身边,不安地揉着自己的衣角,小声问了句:“额娘,我今儿晚上跟您一块睡行吗?”看着这样娇弱的她,我的不安越来越深重。

和惠抱着我的脖子,天真地问我:“额娘,我这一去何时才能回来呀?”

我不忍心地抚着她柔软的头发哄她:“很快就会回来的。”

她亮晶晶的大眼睛忽闪了一下,“那您让阿玛一定去接我回家来。”

我笑着应她:“好。”

她满足地闭上困顿睁不开的双眼,“我会想您跟阿玛的。”

终于等到胤祥回府,我顾不得他的倦怠,自己的疑惑脱口而出:“和惠为什么要被接进宫去?我要知道真相,您千万别当我孩子似的编谎话骗我。”

他抬头深深望进了我眼里,我再也控制不住,大喊道:“和惠是不是跟容惠一样的命运?养在宫里到时候封个公主身份,然后跟蒙古各部和亲,是这样吧?”胤祥无奈的表情已经验证了我的猜测,正因为他的不回答让我更加怒不可遏,“一个容惠还不够,还要把和惠再搭进去?男人们的游戏为什么要让女人也参与其中?凭什么说一句为了祖宗的江山无数的女子就应该毫无怨言地牺牲自己一辈子?皇上又怎样?凭什么要随便控制别人的生活?这家里的人非要一个个地死去,过着不幸福的日子他才能放过我们吗?”接二连三的生离死别已经让我到了极限,我突然觉得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噩梦一场,以前他在我身边,就算不爱,最起码可以感觉到温暖。如今面对这冷清的家,我们的孩子一个个离去,在我眼里这预示着曾经的温情也在一点点流逝。

胤祥任我说了个痛快,他在我面前真的很不爱表露他的情绪,我原以为迎来的是好日子,谁想到又回到了失势前的感情困境。我依旧没有安全感,而这全是他造成的。

我非常执拗不死心地给了自己一个转寰的机会,带着微茫的希望与渴求的意味,终于问了出来:“你爱我吗?”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我的问题显然十分突兀,他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胤祥,我爱你。”我很认真地告诉他,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我……也是的……”他似乎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勇气一下子从身体里向四面八方扩散,怎么办?这不是我要的答案。他从来没有想过我在他心里是什么样的角色,究竟占着多大的分量。这样勉强的回答,只会让我觉得羞耻且无地自容。我执著了仿似几生几世的爱情竟然是这样飘浮不定,对于这一直在意的问题我得鼓起多大的勇气才能捅破?又有多大的心才能容下这血淋淋不堪忍睹的结局?亲情也很好,起码不会受到伤害。温吞的感情磨尽了我所有的精力,这才可笑地发现我用一生作赌注的这场感情里,只是我一个人在浓妆墨彩唱着的独角戏。心的疼痛让我也终于明白,爱他已经成了一种习惯,习惯到察觉不出来到底有多爱。

这场爱的盛宴,已经面目全非。

雍正元年。

在我谋划离开的日子里,对家中的每一个人,每一处景,每一项事都抱着极大的热情,因为是抱着毕生再不相见的心态筹谋的,所以对孩子们关心到了决绝的地步。

家中只剩下几个男孩子,女孩儿嫁的嫁,进宫的进宫。本来是春暖花开的三月暮,因着家中的萧条,总觉得阳光也笼上了雾气,看什么都不真切。只有弘暾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目不转睛地看着我,“额娘,您不似平时的您,出了什么事儿?”

我云淡风轻地笑,“没事,没事。”

他不安地看着我再缓缓道:“额娘,您还记得我曾经跟您说的话吗?如今儿子大了,家里的事儿都能应承了,您再不用这么操劳的。”

我即刻红了眼睛,“暾儿……”

因着对未来满怀希望,他的脸庞好似被点亮了一样,眼睛里充满了智慧的灼人光芒。我看着朝气蓬勃浸在快乐里的他,毫无预兆地垂下了泪水,我之所以这样不快乐,只因为我一直追求着错误的东西。弘暾难受地看着我,用类似于他父亲的样子抬起手来给我擦眼泪,我一下子慌了心,这家中的男人似乎都太习惯内敛的动作,用这样的温度表达。

恒温久了,女人都受不了的。

素慎带着弘竆来见我,那孩子脸上有着与他这个年纪不相符的表情,沉默寡言。我见怪不怪了,古代的人生命太短,再加上这种重楼深院的环境,迫使他们在很小的时候就有了很成熟的心态。

素慎笑着开口:“姐姐,竆儿也到了上书房的年纪,您看……”她斜眼觑着我。

我看了看弘竆,道:“我同管家说一声,明儿就过去吧。”

那孩子突然抬头对上我的眼睛,我有些讶然就跟他对视了一会。

他有些慌张不解地道:“谢谢您。”

我莞尔,也许他在诧异蛮横跋扈的大老婆为什么这么痛快就同意了?就忍不住笑了对他说:“不碍事儿。”

素慎看着我俩,突然生了气,给我行了礼扯着弘竆就出了门。门外传来压抑的喝斥声,我有些替他难过。

行李都收拾得差不多,银两也带足够了,我要离开并没有瞒着杏儿,她执意要跟着我走。我暗暗哭了好几场,因为在这个莫名疏离的朝代里,离开这个熟悉的地方,心中难免隐隐不安,也因为留下了太多牵挂。

她问:“格格真舍得了爷没?”

“他如今万事顺遂,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再也不是失势时候的样子,所以用不着我担心的。”

她叹气道:“我倒不信您跟爷能分得开的。”

唯独不巧的是胤祥回了家,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依旧是疲惫不堪。匆匆说了几句话就去了书房,不一会,遣张严过来请我过去。一路心事重重地走,到门口却看见小丫头捧着热水要进门,见了我赶忙行礼,我伸手拦住她,接过了她手中的盆就让她下去了。入眼处厚重的卷牍几乎要埋了他的脸,胤祥一手执笔一手揉着额头,心绪不宁。

我轻轻走过去坐在榻上放下热水,给他脱了靴除了袜,却赫然发现他已经许久未犯的腿上的疮更严重了些,心里难受,他太累了。哪怕能多给点回应,我也不愿离开他。泪水砸在他的脚面上,他惊醒似的抬头,连忙放下笔迭声问我:“什么时候来的?怎么哭了?”

我摇头苦笑了下。

他捧着我的脸温和笑了说:“过几****随我进交辉园吧,这一阵子太忙了,我也顾不得你了。”

“胤祥,如果有一天我不见了,你会怎么样?”

“这话从何说来?”他纳闷不解。

我无法向他解释,只能含糊搪塞:“我就问问。”不指望他会有任何回答,我低头将水一下下拨上他的脚,轻轻帮他按摩着。

“我也不晓得。”他捉住了我的手说道。

“什么?”

胤祥转过头来看着我,“从来没想过青儿不在我身边我会怎样。但我想若你真的离开,一定有你的道理。”

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在世人歌颂遍了四月天里,我与杏儿逃离了那个深宅大院,禁锢灵魂的地方。真正离开,离他越来越远的时候,压抑的情绪铺天盖地地释放:非常非常怨恨胤祥,我不需要他的理解,只希望他明确告诉我如果我离开,他会不惜一切找到我。这一月来我的思想争斗各种反复挣扎的行为他丁点都不知道,这不公平,从来只是我为他担心。差点为他迷失了自己,我终究还是放不下身为现代人的姿态,也无法忍受自己成为素慎那样的怨妇。哭都觉得耗费力气,舍弃了孩子们,决绝到如此地步的我是一滴泪也流不出来了。

非常顺利地出了京师,进了直隶,在一个滂沱大雨的傍晚,一间古朴的客栈里,我深切懂得什么叫“无巧不成书”。当我跟杏儿狼狈不堪地跑进去的时候却非常意外地碰见了九阿哥。两人见着都是一愣,瞬间又恢复了以往的冷漠,他冷淡看着我问:“这是要去哪啊?出去游玩似乎远了点。”

我嫣然一笑,玩笑道:“逃亡。”

他愣得厉害。

我笑呵呵地问他:“您呢?要是逃亡,似乎近了些。”

他也嘴角含笑,“去西宁。”

这次换我愣。我被耍弄的反应好像合了他预期的目的,九阿哥颇得意,再道:“老十四卸了担子,老四让我去。”

我听着他对新君不屑的态度,也爽朗地随他笑起来。他乡遇故知——终于体味到了其间的喜滋味。

九阿哥与十三阿哥是截然相反的极端,若是胤祥碰到这样的情况肯定问也不问,只体贴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就好了,可九阿哥不是,于是他开始盘根究底:“逃亡?可笑透了,亏你想得出来。老十三落难的时候你不是宁可守活寡也要随着他吗?怎么他一得势你倒要逃了?”

我守着客堂上炉火通透的暖源,看着炉灶上的茶壶嘴里蒸腾起来的白气,道:“我宁愿他永远都不得势。”

他拿着烫好的一壶酒,自斟自饮,嘲笑道:“老十三怎么就放了你走?上次不是为了你不惜跟皇父翻脸吗?”

我把双手围拢在茶壶两侧,温暖熨帖,也许只是对一个妻子该尽的义务和责任吧,回道:“他不知道我有这念头。”

九阿哥听我无关紧要地说完也不再追问下去了,这种情况下碰巧提起已逝的父亲公公,两人心中都有些难受。

时不时有打尖住店的行人进来,裹着满身清寒的雨气,炉膛中有噼啪作响的燃烧声,毕竟已是这种天气,围了一会我的脸开始热热地烧起来。

他道:“你给我唱歌儿听吧?”

我朝客堂中的大戏台努了努嘴道:“一会自然有唱曲儿的姑娘……”

还没说完看见他似笑非笑地瞪视着我,太多次了,似乎拒绝他也成了一种习惯,我不好再说下去,就轻轻开口:“四月天,梅雨恹恹……我想见,你的脸,念你的时光,比相聚长,怨你的界限,比爱短,给你的逃亡无限宽广,直到你心慌,放你走,换我忧,忧快乐,忧温柔,太过蹉跎,我并非别无选择,只是不想再错,也许我真的爱的,你给不了我,换我走,放你过,过缘分,过执着。享受漂泊……愿你快活而我也自由,给你的逃亡无限宽广,而我也自由。”

许久都没有话,他叹气,我却泪凝于睫,他悠悠道:“唱给老十三的还是唱给我的?”

“唱给我自己的。”

他站起身子,俯视道:“为了个男人忧伤成这样,偏偏这人还不是姘夫,是你名正言顺的丈夫,你说你这是何苦呢?”说完掸了掸袍子转身上楼歇息去了。

这是何苦呢?因为我只剩下尊严和骄傲了。

在张家口我们逗留了一些时日,他问我:“你去哪?”然后又加了一句,“你就算让我同意你去西宁我也不会准的。”

我呵呵笑了,答:“我走到哪儿就算哪。”

“咱们大清国堂堂怡亲王的福晋居然敢私自出逃,”他故作严肃,“等着回去砍头吧。”

我胸有成竹道:“您放心,他不舍得。”

他也笑了。有他的部下小跑过来请安:“爷,您让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他背着手轻嗯了一句,看向我道:“随我来看看。”

我应了一声,那部下悄悄打量了半天,蓦地惊醒,“怡王……王……妃……”

我灿烂笑了,“你认错人了,我不是,她怎么可能在这里?”我心里纳闷,他怎么认得我的?再转念一想,也该分道扬镳了,千万不能给九阿哥找麻烦,他本来已经自身难保了。

随他再待了一****便提出来要各走各路,他显然也明白,终究不能这样永远走下去,他将要出关去向西,我却不会告诉他我要去哪。

“你,什么都不用想,咱们都不是以前的身份,你跟我走吧?”他坚定说完,连我也不知道脸上出现了什么样的表情,惹得他哈哈大笑,拿手使劲推了下我的额头,喃喃笑道,“我逗你玩儿的。”

关口风很大,吹响了他的袍子,猎猎作声。他紧紧盯着我,又说:“丫头,若我求你跟我在一起,你会同意吗?”我刚松下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儿,他再笑,“我说笑的,我堂堂一个阿哥至于得去求个嫁过人的女人吗?”

我颇是怨毒地瞪了他一眼,他伸手抚摸我的脸,我直觉性地向后避,他却一把把我拉向他怀里,低头吻印了下来,我瞠视着他跟胤祥一般黑亮的眸子,愣怔地僵直了身子,双手大力推他,“九阿哥,这个玩笑开不得,我不禁这样逗的,理智一点。”

他的脸不似刚才的轻佻,凝重的双眼再认真不过,愤愆地粗声咆哮:“若不理智,你没出嫁前那天晚上就是我的人了,若不理智,你早进了九爷府,若不理智,我就会带你去西宁,再不让你回他身边。”

我震撼地看着他,头一次忘记了自己身份,挫败垂下了头,说什么完全放下了原来都是掩人耳目,骗得了别人怎能骗得了自己的心?他双手握着我的肩,蜿蜒顺着抚上了脖子,接着单手捏着我的脸,另一只手扶住我的后脑勺,眼里像下了咒,句句掷地有声:“兆佳·青宁,你还欠我一个要求,自你十三岁时起你欠了我多少东西你可曾想过?现在也是我该取回来的时候了。”他的呼吸乱极,灼热的气息喷在我脸上竟催下泪来,我任他施暴好一阵子后,狠狠咬了他的唇,他被迫停止,讶然怒视我。

我淡然道:“咱们以后两不相欠。”

他用拇指抹了下自己的嘴角,自己跟自己生闷气。

我看着他凄然笑道:“您上辈子一定欠了我的,而我一定欠了他的。胤祥他是个混蛋,简直坏透了。明知道我对他的感情,可他就是不喜欢我我又有什么法子?最糟糕的是,我却一点也不恨他,”我无限缅怀跟他在一起的时光,接着道,“胤祥这个人,吵了架总会先哄我,一点架子也没有,他越低,就显得我高,若要和好求个平衡,我不得不降低要求,先向他那靠近,表面看起来他输了,其实赢的人还是他。”我笑着说完看九阿哥,“九阿哥不知道,我也许死了也不会再爱上第二个男人了,一辈子只能追着自己喜欢的男人跑,做不到一心二用再照顾您的情绪。我很想对他不离不弃,但多次努力都无功而返。像我这样执迷不悟的女人不值得您这样待我的。”

他震动地听我坚毅说完这些颇是伤人的话语,认了命地疲倦道:“你终于说出了心里话,既如此那就回到他身边吧,一个妇道人家抛头露面的成何体统?况且你拿什么养活自己?”

“谢谢九阿哥您对我这样好。但我宁愿荒山大海寂寞也不愿深院重楼无望,离开,只是想给自己个过活的机会,所以,不如归去。我会过得很好,您放心。”

他看向遥远苍茫的西北方向,长叹了口气道:“我这一辈子全让你这丫头给毁了。好不容易你离开了他,却宁愿漂泊无依也不来我身边。就这样在我面前倾诉对他的思念,你可曾想过我的感受?”他好看的眉间打了个结闭了眼道,“罢,最难即是如此,长相思不及常相忆。你好自为之吧。若愿意,就去西宁找我。”

我含着泪点头,何德何能能让你如此待我?又一次说好忘记然后他放手转身离去,我却悲观地想也许他真的一生都放不下我了,就像这一生我也放不下胤祥一样。

怪只怪“我不是归人,是个过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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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所以取名为《成功大学》,并非故弄玄虚,夸大其辞。其因有三:一是本书收录的这50位大师,无论在他们所处时代,还是从当今的标准来衡量,都堪称成功的典范。二是书中的这些内容,在我们的学校教育中是很少讲授的,而事实上,当我们步入社会之后,无不感到这些方面多么重要。社会才是一所历练人生的真正大学。因此,不管你学富五车,还是知识浅薄,我们都有必要上这所“成功大学”,系统地补上这一课。三是书中的大多数主讲者都是西方成功学领域的代表人物,将这些大师的思想串在一起,构成了一部较为系统的成功学教程,从思想、行为、习惯、性格、人际关系等多方面,全方位地阐述了一个人获得成功所需的因素。